题记:当那只只纸船飘飘荡荡随风而去,我知道纸船带走的不止是一种浪漫情怀,还有我今生再不会遭遇的一种叫作爱情的东西。
<一>我是色狼,请多关照
初见子建是在罗天的生日晚会上。
那天我刚冲凉出来,心苑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不由分说,把我拖到了一个叫聆香阁的地方。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那天是罗天的生日。
我跟罗天其实不怎么熟,仅止初二时同班半年。但罗天人前人后那句很捧场的老同学,却仿佛我们有多少年的交情一般。
进门时跟罗天迎个正着。罗天于是一手一个将我们扯进了一个包间:“庄诗萦,你真不够意思,老同学过生日你都不肯赏光,你架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我说:“实在不知罗总过生日,抱歉抱歉!”
罗天说:“庄诗萦你给我滚一边去!连你都来取笑我!欠扁是不是啊?”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我:“大才女到底是大才女,瞧这双返璞归真的小脚,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
我脸上一热,急忙把脚往后缩了缩:“有什么法子?穷嘛,买不起袜子!”
刚刚出来的太急,胡乱套了一件宽松的连衣裙,湿发随意的用条丝巾一束,光脚趿着一双拖鞋就出来了。如今仔细一看自己这形像,真是惨不忍睹。
罗天笑:“明儿跟着我混吧,别的不说,袜子绝对有你穿的。”
我皮笑肉不笑:“内衣是不是也免费供应啊?”
屋内的人一片哄笑。
包间里的人其实并不很多,除了罗天的铁哥们刘军,方伟,左建明,就是罗天漂亮的女助理亚芳及另外一个青春亮丽的女孩。
我没见过那个女孩,所以多看了两眼。那是个相当抢眼的女孩,t恤衫,牛仔裤,板栗色碎发,白皙的瓜子脸,腮边有两个深深的笑涡。
一条流光溢彩的宽皮带束在纤细的腰间,越发衬得丰胸纤腰、双腿修长。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与活力。
罗天笑着向我介绍:“阿梅,亚芳最好的姐妹!”
阿梅向我伸出纤柔的小手,粲然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贝齿:“你好,庄小姐!早听天哥提过你,很高兴今天看到你,真是与众不同呵。”
笑笑的伸出手,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你好你好,小美女长的真漂亮!”
罗天笑,转首看见屋内诸人:“子建还没来么?”
方伟说:“没呢,也不知这小子究竟在磨蹭什么!”
亚芳笑:“能磨蹭什么呢,还不是又在哪儿瞅见了什么漂亮小姑娘,粘着人家不放呢。”
众人齐笑:“很有可能!”
罗天说:“算了,不等他了,大家随便坐!亚芳,蛋糕呢?”
亚芳从身边提起一只精美的大蛋糕,在大家笑闹声中打开丝带,阿梅拿来一把彩色小蜡烛要往上插。
这时,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瘦削白皙,头发微卷的大眼睛年轻人背着一把吉它出现在门口。一张微带倦怠的脸上,笑容温柔而略带几分谦卑:“请问各位要听什么歌么?”
阿梅扑哧笑了:“你都会唱什么歌啊?”
年轻人清澈的眼睛很温柔地看着她:“小姐您想听什么歌?”
阿梅扫了我一眼,“庄小姐是今天的贵客,你问问庄小姐想听什么吧。”
我心中一慌:好好的,怎么就扯上我了?尚未反应过来,年轻人已面向我:“小姐,您都喜欢听什么歌?”
刘军也在一旁笑:“庄小姐不用客气,想听什么歌尽管让他唱,反正今天天哥买单。”
我摇头:“谢谢,我不爱听歌!”
年轻人看着我,透明的眼神竟似含着种深切的期盼:“小姐您不爱听歌?爱听什么,喜欢听戏么?有些戏段子我也会的。”
我有几分狼狈,正穷于应对时,心苑踩了我一脚,低声道:“别理他!”
罗天也笑:“行了,子建,别闹了!庄小姐可是我今天的贵客,把她吓跑了,你可赔不起!”
年轻人粲然一笑,早先的谦卑之色一扫而光:“sorry!”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庄小姐你好,我是色狼,以后请多关照!”
耍我?!我暗暗咬了咬牙,伸出手狠狠的一握,面上却很斯文的含笑道:“色狼你好,我是猎人,以后请多多关照!”
众人大笑!
后来,很久之后,我才从心苑口中得知,那句:“你好,我是色狼,请多关照!”是张子建对初次见面的女孩子惯用的开场白。
罗天笑着走过来:“没想到庄大才女居然这么厉害!诗萦,来,我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好兄弟张子建。”转首又向张子建道:“庄诗萦,我的老同学兼同乡,你以后可不许欺负她!”
张子建笑道:“我只求你这位庄大才女以后别欺负我就成!”
说着话走到人群中,看着亚芳:“亚芳小姐越长越漂亮了!”
转身揽住阿梅的肩:“阿梅妹妹啊,好几天没见到子建哥哥了,想我不想啊?”
未等阿梅去推他,又转向心苑:“哟嗬!心苑小姐,天仙下凡哪!瞧瞧这小模样,唇红齿白,粉面桃腮。还有这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不会是专门给我看的吧?”
心苑白了他一眼:“无赖!”
张子建大笑:“别别别,您可别再冲我抛媚眼了,我已经晕了!”
心苑薄施粉黛的脸上一片飞红:“张子建,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子!”
一边骂张子建,一边偷眼看罗天,目光甚是柔情。可惜罗天那只呆瓜只顾跟亚芳说话,竟然连跟眼皮都不曾抬。
我暗暗骂了两句罗天不解风情,陡然心中一动:亚芳可也是个美人呢,莫非?
双臂交抱在胸前,以局外人的姿态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经意间一抬头,猛然撞见一双清澈的眼眸:张子建?!他在观察我?
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突突跳动,我居然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二>她是我女朋友
独自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夜风拂动我宽松的裙裾,透着股说不出的清凉舒爽。
系在发间的丝巾慢慢松滑,几缕发丝逸出,被风撩乱,在面颊上拂动,有种痒痒的轻柔。
寂静的夜,冷冷的街,闪烁的霓虹顾盼凝眸。街边的歌厅里偶尔传出一两声缠绵的情歌,仿佛在诉说着一种现代人所特有的仓皇落寞的情感。
风依然柔缓地在吹,不很凛厉,我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莫名其妙的鼻子一酸,面上凉凉的竟有泪滑过。
一样的夜一样的街,今夕何昔,人在何方?抬手拭去面上泪痕,我在心里悄悄问自己:庄诗萦,在这一刻,你想到了谁?
身后响起汽车的喇叭声,我本能地侧身躲闪,那车还是擦着我的身子驰过。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想骂两句,车子停住,驾驶室的门打开了,罗天跳下车来:“诗萦!”
瞪了他一眼,我继续往前走:“你想谋杀啊?”
罗天笑容可掬的看着我:“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走吧,跟我回去,大伙都在等着你呢。”
我甩开他的手,不真不假的道:“别拉拉扯扯的,当心我拨打110。”
罗天无可奈何的笑:“你呀!算了,知道你一向爱清净,不愿意回去就算了。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只想发火,我毫不领情地冷冷道:“不敢劳您的驾,我自己知道回去的路。没事请让开,我明天还得上班呢,咱这靠劳力吃饭的小小打工妹,可不敢跟您二老板比!”
罗天叹了口气:“诗萦,还在为刚才子建跟你开的玩笑生气啊?走吧,你一人回去,我也不放心,要不,我陪你走回去?”
我说:“一路大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我一无财二无色,怕什么?张子建那小痞子我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呢。”
席间,张子建是跟我开了几句比较过份的玩笑,但对于这种小男生一惯喧众取宠的伎俩,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呢。我悄悄离开,只是因为实在受不了那种灯红酒绿的氛围。
罗天笑,就那样笑笑的看着我,看了半天,看的我很不自在,我瞪眼:“看什么看,不认识没见过么?”
罗天忽然将双手搭在我肩上,嘴角含笑,温柔地看着我:“诗萦,你跟十几年前一样率性可爱,一点都没变!”
我莫名其妙的鼻子一酸,伸手去推他:“一边凉快去!”
罗天伸手捉住了我的手,用力一扯,我踉跄了几步,倒在了他怀里,被他就势揽住了肩,半拥入怀。
心中一惊,我本能地伸手猛推,尖声道:“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叫声未落,不知从何处走出一位高个子巡警:“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罗天大是尴尬,急忙松开我:“没什么没什么,她是我女朋友,刚才闹了点别扭,我正跟她解释。”
巡警不理他,转身看向我:“小姐,请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呼救!”
我一时也没料到自己那一声叫,居然会招来警察,当下张口结舌,好一会才道:“嗯,是的,他是我朋友,我们,有点小误会。”
警察看了看我,再看了看罗天。我低头不语,罗天一直陪着笑,将烟递上。
警察不接,口中训叱道:“小两口,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商量的,非得跑到大街上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赶快回去吧!不能再闹了啊!这大半夜的,闹什么呢?”
罗天一脸的笑:“一定一定,您就放心好了。宝贝,走咱回去吧。”
我心中好恼,看着他一脸坏笑的样子,真恨不得咬他两口,臭罗天,竟也占本姑娘的便宜!当下狠狠地偷踹了他一脚,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任他搂着我的肩上了车。
回到我的蜗居,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罗天笑的直不起腰:“还在生我的气啊?宝贝!”
我恨恨地瞪着他,忽然嫣然一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嗲声道:“哪能呢,天哥。咱俩谁跟谁啊?小妹生哪个的气也不会生天哥你的气啊。要不,今晚你就别走了,小妹好生给你陪个不是?”
罗天一惊,猛地挣开了我:“庄诗萦,你,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看着他惊窘交加的狼狈之态,不由放声大笑,笑的肚子生痛,笑的说不成话,只是以手指着罗天:“罗天,你,你……”
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控制住自己不再笑:“我告诉你,罗天,别跟我玩什么花花肠子,跟你大姐比,你还嫩了点。记住,以后没事少招惹我!否则,当心我把你大卸八块!”
罗天看着我,叹了口气:“诗萦,我真想知道,这些年,你过的怎样,都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我冷冷的笑:“再不经历,也总经历过几场桃色事件,做过几天舞女,当过几回三陪吧。至于过的怎么样,呵呵,一半是烈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说着话,我又疯狂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已忍不住泪流满面。
桌上放了大半瓶的白酒,是前些日子,不小心烫了手,好心的房东老太阳能拿来给我消肿用的。我一眼看见,伸手抓过,拔开瓶盖,咕咚咕咚往下喝。
罗天扑了上来,伸手抢过我手中酒瓶:“诗萦,庄诗萦,你干什么?”
手中酒瓶被他夺去时,瓶中酒已被我喝了大半,当时只觉喉头辣的像着了火,似乎五脏六腑都在燃烧,脑中阵阵眩晕,身子一软,便往地下歪倒。
朦胧中,仿佛有一双手托住了我,然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三>可逮到你了
我想我骨子里便不是个很本份的女子,虽然我一向看起来那么清高自许。
那晚酒醉后,罗天守了我一夜,连眼皮都不曾合。其间,我似乎狠发了一场酒疯。
据房东老太说,我又叫又闹,连抓带咬,还吐了罗天一身。
老太太说:“想不到,你平时那么斯文文静的小姑娘,醉酒后,居然那么厉害野蛮!”
我尴尬地笑,心中有些微的歉意。看着那个个子矮小的老太太一个劲地在我面前夸我的男朋友细心体贴好脾气,我晓得她是误会了。但心中也有种不期然的感动。
但对于所谓的男朋友之说,我也只是一笑置之。罗天身边,向来不乏美女,他又怎么看得上我这块倔骨头?
凭心而论,罗天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但我,配不上他!
那晚之后的好几天,我刻意避开了所有跟罗天熟识的人,包括心苑。但这种刻意的举动,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正当我为这件事发愁时,五六天后,公司在某小镇上很偏远的一个工业区成立的分厂,急需几个有丰富经验的qc。因为地方太偏远,qc部别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去。于是,主任便亲自找上了我,问我愿不愿意过去。
我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许是怕我再反悔,我们那个一向有母夜叉之称的主任,一改一惯的阎王脸,满脸堆笑,勾肩搭背的给我说了一大堆好听话,甚至于貌似不舍的挤出了几滴眼泪。并且慌着替我收拾行李。我晓得,她一心只想早点把我送过去,便万无一失了。
那一刻,我受宠若惊之余,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行李,我到了那个陌生的小镇上。
因为是新厂,厂房、宿舍都是新建的,一切设施都不是很完善。那石棉瓦铺顶的宿舍,着实挡不住多少寒意,四周丛生的野草,却成了蚊子的天堂。
厂房内的机器,有相当一部分,是从总厂和别的分厂拆卸下来的。员工却大部分都是刚招收的新手,所以任你如何卖命的去监管、指导,做出来的产品,依然惨不忍睹。
虽然来之前,便有预料情形不会很好,但恶劣到这种程度,却还是让我手忙脚乱。咬着牙,忍住所有的委屈,告诉自己:“庄诗萦,忍耐,再忍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那样硬撑着,一个月过去了,情形竟然也慢慢顺畅了许多。生产线上的员工们,也由最初的排斥,到开始愿意主动跟我沟通起来。
这一切,让我很是开心。似乎一切渐入佳境!如果不是那天,我在工业区的集市上遇见了张子建!
我其实平时绝少出门,除非有必需的理由。闲暇时,我总是一个人留在宿舍里静静地看书,偶尔信手涂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
背井离乡的日子,无聊的时候其实很多,玩闹之余,看书也成了一种习惯。只是我看的书,总跟别人不太一样。别的女孩子只看言情小说,我看侦破,看武侠,看科幻,看古典名著、唐诗宋词,史书传记。
同宿舍的女孩子每每想与我换书看时,便会在翻了一遍我的书后,叹气道:“诗萦,你真是个怪人!你跟我们,好像都不一样!”
我笑笑,不说话,继续看我的书,写我的字。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转眼秋去冬来。单薄的棉被越发阻挡不住刺骨的寒意。终于,在经历了一夜蜷缩未眠后,我下定决心,去外面再买床棉被御寒。而第二天,又恰好是一个难得的双休日,我于是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去了集市上。
许是打工人员众多的原因,这个原本应该很是偏僻的地方,竟然也异常的热闹。在打工仔最常去的那条街道上,各种廉价的小吃摆满了大半条街。另半条街,则是些同样廉价的服饰。
南来北往的少男少女操着南腔北调的语言,笑语喧哗地走过,仔细听来,竟然有一大半是听不懂的。
我淡淡笑着,无视于身边的各式繁华,在人群中穿行,直接往那家床上用品商店而去。然而就在我快要到达目的地时,旁边一个烧烤摊前,一个拿着一串烧烤的女孩子忽然闪到了我面前,“呀”地一声大叫:“庄小姐?!”
我注目看去:面前少女明眸皓齿,玲珑的身段,一双宜嗔宜笑的眼睛,面上一对深深的笑涡,竟然是罗天生日那天,见到的那个美人儿阿梅!
笑笑的避开她的拥抱,伸出一只手:“阿梅美女好!”
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力度大的让我的手隐隐生疼。我微微蹙起眉,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那当然不是阿梅,是张子建!
张子建攥住我的手,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我:“好啊,庄诗萦,可逮到你了!看这回你还往哪儿跑!”
<四>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用力的想抽回手,但那只手力道却出奇的大,我试了两试,竟然纹风不动,索性也就放弃了这种努力:“逮到我?此话怎讲?”
张子建大笑:“逮到你去邀功啊!这回,我可得好好敲罗天一顿。哈,他找你快找疯了!”
我挑了一下眉:“他找我作什么?我欠他钱没还?”
张子建终于放开了我的手,一双狭长的眼睛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究竟欠了人家什么,这要问庄小姐你自己了。反正罗天现在正满世界找你呢。哎,我说庄大小姐,你也真够狠的,不声不响的就玩起失踪来了,岂非是存心想要急死人家天哥啊?”
我勾了一下嘴角:“不开玩笑!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你们慢玩,拜拜!”
“拜拜?”张子建抢上一步,又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你想往哪儿走?”
心头微愠,眉毛再度挑起,我看向他攥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你想做什么?”
张子建嘻皮笑脸:“不做什么,带你回市里见罗天!”
我忍无可忍,终于张口骂了出来:“张子建,你有病!”
我终于还是被张子建那个痞子和他的帮凶阿梅强行押解到了罗天面前。站在罗天身边的,是我的好姐妹心苑。
哎,虽然我并不是什么畏罪潜逃的流窜犯,但既然被人家押解了回来,我还是配合一下,作出点忏悔的姿态吧。于是打从下了车,看到罗天开始,我便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罗天也不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有种深不可测的沉蕴。倒是心苑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住我又哭又笑,又叫又骂:“诗萦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就一声不响的丢下我们大家一个人跑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么?”
心里有股潮潮的感动,我轻轻拍了拍心苑的肩:“对不起,走的太急,没来得及说。”
罗天看着我:“包括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也是没来得及?庄诗萦,你可真够黑的!居然在吐了我一身,害得我名节不保之后,一走了之,还把我们全设进黑名单。你可真够意思!”
我心虚的低下头:“哪有,许是真的在占线呢。”
罗天笑了:“是么,那你业务可真够繁忙的啊。”伸手取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然后递到我耳边:“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看着电话上显示的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的号码,当时汗下!
这个罗天,看起来平素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则狡猾大大滴!
从那天起,算是正式开始了跟罗天的交往。
每个周末,他总是过来接我到市里去。吃喝玩乐的哄我开心。他的沉稳周到与细心体贴,每每让心苑赞叹不已。直夸我前世积德,才找到罗天这么好的男朋友。
而每当此时,我心中便会有些微的歉意:原本,心苑是很喜欢罗天的!
罗天对我无疑是极宠溺和迁就的,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有时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份,他都依着我,由着我的性子。
可以感觉得出,罗天,他是发自内心的宝贵我,对我好!只是他过份的纵容,总让我觉得其中似乎还少了些什么。但是到底少了什么,或许是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我也不知道。
有一天,心苑问我:“诗萦,你爱罗天么?”
爱?我当时语结!
我爱罗天么?我也不晓得。我只知道,他对我的好,竟让我隐隐有一种负累的感觉。如果我爱他,爱在何处?如果我不爱他,我又有什么理由?我不知道!
罗天,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如此用心,我受不起!
我一直很奇怪,我怎么会在那个集市上,遇到张子建?
直到那天,在公司举行的一次行管人员聚会中,我才晓得,张子建,居然是我们公司新任宣传部经理。
当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小子举杯向蜷缩在一隅的我含笑走来的那一刻,素来默默无闻的我,一下子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而他在回答一位好奇者的问话时的回答,更是几乎让我落荒而逃:“庄大才女是**集团罗总的心上人!”
旁边一位行管干部打趣:“看张经理对庄小姐这么热情,莫不成她也是张经理您的意中人?”
张子建哈哈笑了两声,一双眼睛依然似笑非笑的瞟着我:“黄副理玩笑了,我一个人意中有什么用?人家庄小姐眼界高着呢,岂会看得上咱?所以,我就算有心,也无力啊,您说是不是,庄小姐?”
我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他身旁那个时尚前卫的女子一眼,那个是体态丰腴,长相极媚的女子。留着一头大波浪的卷发。一双眼睛,左勾右瞟,似乎能漾出水来。
“瞅瞅,又损人了不是?谁不知您张经理向来艳福齐天,身边环肥燕瘦,美女如云啊。咱这种乡下小女子,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张子建笑:“才女到底是才女,好一张厉口!”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别叫我才女,我不是才女,谁再叫我才女,我跟他急!”
张子建大笑:“庄小姐,你真可爱!”
可爱?我倒,这么恶心的词儿他都能用在我身上,这个张子建,真不是一般的人才!
<五>怎么会是你
分厂实在是很偏远,离镇政府所在地尚有老远一段距离,这个工业区虽然日常用品基本都有,但银行、邮局却只有镇上才有。如果要办理什么汇款、转帐之类的业务,就必须到小镇上去。
那天,正在念大学的小弟打电话来说:“姐,我没钱了。你有钱么,给我汇来一些。”我听了,暗暗责备自己的粗心,于是那天,跟主管打了个招呼,下午提前走一会儿,坐了一辆“摩的”,到镇上把钱打到了他的卡上。
冬天的夜晚,来的特别快,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亮起了灯火,“摩的”也找不到了。有出租车过来揽生意,我不舍得花那个钱,想着反正也不算特别远,晚上又不加班,干脆自己走回去吧。
我于是一路匆匆往回走,回工业区有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大路远一些,小路大约节约三分之一的路程,但快到工业区的时候,要穿过一片荔枝林。
我心急回去,于是抄了小路。那条路,平时也是走惯了的,一直也没什么事儿。所以我才敢抄了这条近路,虽然如此,在经过那一段林间小路时,我还是加快了脚步,急急往前赶。
夜幕下的荔枝林,黑黝黝、阴森森的。我快步走在其间,除了自己的脚步,几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先开始快走,到后小跑,到得后来,开始快跑,远远的,工业区的灯火已经在望。我略微松了口气,由于实在累的不堪,于是脚步便放慢了一些。
然而就在我脚步刚一停下的那一刻,旁边的荔枝林中突然窜出一个黑衣人,在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时,一只胳膊便伸了过来,勒住了我的脖颈。
我挣扎着,想喊,发不出声音,想踢,也使不上力气,那人一边用一只胳膊勒紧我的脖颈,一边把我往荔枝林里拖。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拼命的挣扎,微弱的呼救,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恐惧一点一滴将我吞没。
那人将我拖到树林里,也未往里面拖多深,忽然将我摔到地上,我挣扎着起身,却被一只脚踏在地上,然后一只手将我从地上提起,另一只手狠狠扇了过来,我踉跄着倒在一棵树上,脸上火辣辣的痛。有咸腥的液体从我嘴角流出,我刚想挣扎着起身,另一记耳光扇过来,然后那个人逼上一步,蒙着脸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我:“别动,再动我宰了你!”
有冰冷的刀抵在我的颈间,然后脖颈忽然一痛,刀刃已陷进了我的肌肤。
我哑着声音:“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全给你!”
蒙面人目光在我脸上划动:“老子不光要东西,还要人!”说着话突然伸出手,用力一撕,外套的扣子崩裂,露出里面的毛衣。蒙面人伸手拽起我的领口,再用刀一划,毛衣破裂,一股冷风吹得我全身起了一层寒粟。
我闭上眼,有泪自眼中滚落:想不到我庄诗萦,今天居然会遭到这种噩运!罗天,你在哪里?
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有手电筒的光照过。黑衣人将刀逼在我颈间,压低了声音:“不许出声!”我点点头,趁他往林外看,手颈稍松的空档,突然尽力叫了一声:“救命啊!”
黑衣人一惊,急忙伸手捂我的嘴,脚步声已往林中走来:“谁?干什么的?”
与此同时,我裤袋中的手机突然响声大作,黑衣人又惊慌失措的去掏我的口袋。这时,已有两条人影走了进来,蒙面男子顾不得许多,拿刀就向我扎来,我伸臂一挡,胳臂一阵剧痛,刀从我臂上划过,那人仓皇钻进了林中。
那两个人循着电话声音走到我跟前,手电筒的光照在我脸上,我想抬臂去挡,却已没有了力气,恍恍惚惚中我听到有个男子的声音一声惊呼:“庄诗萦?怎么会是你?!”
我努力的抬起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亮亮的眼睛,微卷的发,眼前一黑,我晕倒在了一个人的臂弯里。
救我的人是张子建,他下午从市里过来,罗天请他给我捎些东西,宿舍里的女孩子们告诉他我去了镇上,很快回来,让他等一会儿。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我回来,他就顺便往这边看看,倒是好巧不巧,救了我一命。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出院后,我没回到宿舍,而是住到了张子建在外面替我租的一间房里。因为张子建说,宿舍人太多,太杂,不利于我养伤。而且,怕有人说闲话。
在我住院期间,张子建替我办好了一切的休假手续,并且帮我把所有的行李全搬到了租来的房间里。所以我出院后,根本无需再去公司作任何交涉,直接就开始了自己的休假。
这件事,张子建曾经要打电话告诉罗天,我不让。我自己打电话告诉罗天,因为单位忙,我年前可能没机会再到市里去找他了,让他不用挂念。
——快过年了,罗天工作也很忙,我反正也没出什么事儿,何必再让他分心?
我的伤恢复的很快,只是皮肉伤,没过多久表面就愈合了,但是张子建说,还是不要太早的上班,等过了年完全休息好了再说吧,反正现在厂里正是生产淡季,也不是很忙。
我向来疏懒,也乐得顺水推舟,多休息一段时间。反正一切自有张子建替我张罗。
一个人呆在房间内,没事听听歌,看看书,日子倒也悠闲,虽然,也不无寂寥。天气好的时候,我有时会拿了一本书,到后面的小河边去看。
那条小河不宽,水也不深,却很清澈。水缓缓流淌中,有柔长的水草在其中漾动,在晴碧的天空下嫩绿可爱。河岸两边,犹有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其间,在微冷的天空下,带着几分淡淡的暖意,这一切,总使我想起家乡的那条小河。
那天,我又拿了一本杂志,到了河边,找个无人而开阔的所在坐下,翻开书,思绪却飞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正在魂游太虚之际,前面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俨然是滚滚红尘的曲调:“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
一段熟悉的旋律,勾起多少久远的记忆,不知不觉中,我丢了书本循着音乐向前走去。在前面一丛灌木边的一块突然出的大石上,一个年轻人正坐在那里,专注地吹着手中竹笛,阳光柔和地洒在他微卷的头发上,那侧面,有种近微圣洁的完美。
张子建!
<六>你会后悔的
许是感觉到有人到了自己身边,张子建回过头,一双大眼睛静静的看着我,阳光映入他的眼,那双眼睛,澄净清亮的不掺一丝杂质,有种河水般透明的透澈,间或带着几分邻家男孩般迷离的忧伤。像是童年时的一幅画。
我走到他身边,笑笑:“你也在啊?”
张子建指指自己的旁边,示意我坐下:“是啊,这几天,有一批货赶的比较紧,上面抽不出人,就让我留在这里几天看着,今天总算赶完了,就过来坐会儿。想着等会儿就过去看你呢,没想到倒是在这里遇上了。”
我于是在另一边坐下,笑:“你也知道这里?”
张子建点头:“嗯,早就知道,经常过来。还想着哪天介绍给你呢,你倒是自己找到地方了。”
我笑笑,忽然发现在他的脚边,放着几只小小的纸船,花花绿绿的,放在绿草丛中,竟然非常精致漂亮。伸手拈起一只,我笑了,“你还有这功夫?”
小船叠的非常精巧,上面竟然还有一只小小的篷,看起来雅致非常。我细细把玩,却怎么也看不明白,这小小的篷,是如何叠出来的。
张子建看我翻来覆去的玩着那小小的船儿,笑着将纸折开,重新叠给我看。后来见我依然不甚明了,于是便手把手的教我,等我惊觉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时,张子建温润的唇已经到了我的耳根。我骇然去推,却被他忽然拥入怀中,然后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热吻,张子建喘息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的唤着:“诗萦,庄诗萦!你这个妖精,你可知道,自从我第一天看到你,我就爱上了你!你这个妖精,妖精!”
夜色渐临。四下空阔无人,有风从远方吹来,带着水风的空凉,我挣扎着,用力的去推他,咬他,可是却怎么都推不开,终于,在他用力的扯开我胸前的衣物,灵巧的舌在我胸前不停的盘旋引逗后,我放弃了挣扎……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
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么一句话:“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敬的。”确然,罗天对我很好,很敬重,相恋的日子里,向来是发乎情,止乎理,从不肯逾越一步。罗天是个很冷静可靠、稳重沉着的男子,但他过份的冷静总让我有种淡淡的失落。以至于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到底,他对我是怎么一种感情。
我其实是一个很低俗的女人,有着正常的欲望,平时虽然一直压抑着,但心里,还是渴着着有种激情来点亮我寂寞如死的岁月。张子建,他成功勾起了我隐藏已久的激情,令我无法抗拒。
我开始了跟张子建同居的日子,这个看起来清瘦的男子,却有着异乎寻常充沛的精力,总能给我一种空前的满足。
开始的时候,我还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一场游戏,也许很快就会结束,我们之所以会在一起,只是因为彼此寂寞。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恐惧的发现,可能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小我两岁,桃花一样的男人。
他的温存,他的体贴,总能让我点滴沉溺。一次一次的放纵缠绵后,我总是会说:“张子建,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不会怪你,如果你曾经喜欢过,后来不喜欢了,我也不怪你,但是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不要让我越陷越深。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每每此时,张子建总是会用吻堵住我的嘴,再一次的以娴熟的手势,挑逗着我的欲望:“宝贝,不许胡说!你这样说,我心里很难过的。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只可能是你将来会抛弃我,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于是,在另一轮的情欲的狂潮里,这些爱与不爱的话题就此作罢。
对于我已经跟张子建同居的这件事,我一开始就想告诉罗天,但是张子建不让。张子建说,先不要急着告诉罗天,等过完年再说吧。罗天现在正忙,等过了年,大家都闲了,我自己找罗天说个清楚。告诉他: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罗天也是个明白人,相信也能理解。
我们真的是真心相爱的么?还是情欲的成份多些?我也不知道。只是本来我心里就不知该如何对罗天说这些事,被张子建这么一说,我自然乐得顺水推舟,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但我没想到的是,就在半个月后,罗天居然找上了门来。
那是个周末的早晨,头天晚上,张子建因为公司有个应酬,半夜才过来。也照例的,在早上我要起床时,张子建那只色狼又开始上下其手的对我进行搔扰,然后三分钟后,我们再度滚到了床上。而罗天,便是在这个当口推开门的。在他的身后,站着脸色煞白的心苑。和厂后勤部的一个女孩子。
——该死的张子建,半夜进来时,居然没有把门反锁上!所以当我们意识到有人进来时,那画面实在是限制级的,
罗天站在门口,以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床上的我们,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额前青筋暴起,便往前冲过来,却被心苑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天哥,天哥,你做什么?天哥,你别冲动!张子建,你混蛋!诗萦,你,你快穿上衣服。”
我跟张子建手忙脚乱地找到衣服穿上,那边心苑已经死命的把罗天拖到了门外,嘶声道:“把门关上!关上!”
我赤着脚冲到门外:“罗天,不关张子建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我,我从来也没有爱过你!”
罗天神情复杂的看着我,牙咬了又咬,忽然掉头离去。
心苑看着他猝然离去的身影,回头看着我,抬手欲扇,手掌到了我脸前,却又收了回去:“庄诗萦,天哥对你这么好,你居然……你,你一定会后悔的!”说着话,捂着脸,快步跑了开去。
我看着心苑泪流满面的离开,心里一遍遍的问自己:“庄诗萦,庄诗萦,你错了么?你真的错了么?!”
我就这样站在门口,站了许久。旁边出租房里有人把门打开一道缝,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张子建不知何时到了我身后,拥住了我的腰:“对不起,诗萦,让你受委屈了!回头我去找罗天说清楚。外面冷,先进屋吧。”
我默默回到屋内,张子建还要纠缠,被我推到了一边:“张子建,我们可能真的错了!”
张子建温柔的抚过我的发:“诗萦,不要想那么多,爱是无罪的。”伸出手臂,紧紧地缠住面前的男人:张子建,你可千万莫要负我!
我一直想要跟罗天说个清楚,对于罗天,我心里有着深深的歉意。但是张子建说:“还是等一阵子,等罗天过了这个气头再说吧。”就这样一拖再拖,又拖了半个多月,当我赶到市里找到罗天的公司时,却被亚芳告知,罗天已于十天前自动离职,离开了这个城市。
亚芳看着我,“可惜,罗副总那么优秀的一个人,那么好的前程,就这么放弃了。庄小姐,你……”亚芳没再说下去,只是摇着头深深叹了口气,将一只大大的牛皮信封交给我:“庄小姐,罗副总临走时,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他说,让你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张子建,也许不是那么可靠!”
我伸手接过信封,鼻子酸酸的。罗天,你何苦要对我这么好?我受不起!强忍住喉头哽咽,我问:“心苑呢,她还在原来的地方住么?”
亚芳转过头,不再看我:“心苑小姐知道罗副总失踪后,据说也自动离职,离开了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庄小姐,没什么事我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说着话,转身快步走了开去。
折开手中信封,里面是一本相册,相册里全是不知何时罗天偷偷拍下的我的照片,有吃饭的、有看书的、有跑的、有笑的……每张照片下,都附有很详细的说明,记录着曾经的点点滴滴。相册中,还夹着一张银行卡,户主是我。卡上别着一张纸条,罗天劲拔的字体:密码是你的生日,保重!
我握着手中东西,僵立在那家公司的大楼前,午后的阳光灿烂地照下,我却只觉遍体冰凉:心苑,罗天,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七>不好意思,打扰了
从市里回到分厂,我取消了休假,开始上班。不知是我自己敏感还是怎地,身后,似乎总有人在指指点点。我告诉张子建,张子建说我疑神疑鬼,那天带罗天来的那个女孩,早就被他想法调回总厂了,不可能会有人知道些什么的。
我想,也许确实是我自己心虚吧,过一阵子,可能就会好了。
冬天的时候,本来是生产淡季,但元旦后,却突然接了一笔大订单,于是急着赶货,连本来轻松的行管人员,都开始加班。于是便经常有三五天都看不到张子建的人影,问他时,只是说忙。
是的,这一阵子发生的事太多,大家都太忙了,等过完春节,也许一切就都好了。
那批订单一直赶到腊月二十八才彻底完工,等产品全部装箱运走,再盘点车间,清除打扫后,已是二十九上午,厂里开始放假七天。
早在月前,父母便打电话,让我过年回家一趟,我于是除了公休年假,又请了十天的假,决定回家一趟。
车票是早就买好的,张子建送我上车,临上车前,拥着我的肩,低低的在我耳边私语:“宝贝,快点回来,别让我太想你,也千万不要跟别的男人勾搭啊!”
我踩了他一脚:“胡说什么啊,别这样拉拉扯扯的,很多人看呢。”不说还好,一说张子建竟然猛地抱起了我,忽然吻了下来:“怕什么,谁想看谁看,谁没有年轻过啊。”我刷地一下红了脸,狼狈地跳到车上,找个最角落的地方坐下,用力的向他挥手:“你回去吧,我到时候就会回来的。”
车启动了,张子建也用力的向我挥手,然后又来了个响亮的飞吻,大声道:“宝贝,记得想我!”
车上有人在笑。这个张子建!我窘迫地把自己的脸埋在双臂间,好久不敢抬头。
在老家呆了十来天,已是春节过后,看看也没什么事儿,我于是便提前几天赶了回来。临上车时,我打电话给张子建,告诉他,我过几天才能回去,让他不要急。
——我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坐在车上,百无聊赖时,拿出几张白纸开始折纸船,引得旁边的一个小男孩儿一个劲的看。
不知从何时起,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没事便弄张纸折纸船,然后像放纸飞机一样抛在风中,一任它们各自西东。
下车的时候,天色已昏。
随便吃点东西,叫了一辆出租赶回租住的地方,我找出钥匙,打开门,刚想去找电灯的开关,忽然觉得屋里似乎有点异样,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便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谁啊?”然后屋里的灯刷的亮了,床上两个人忽地坐起,看向门口。我也定定地看着床上,一时六目相对,再无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床上的两个人,男的自然是张子建,女的则是那俏媚青春的女孩子阿梅。
看到我站在门口,二人初始有点惊慌,随即便镇定下来,张子建伸手点起一枝烟:“你不是要过几天才回来的么,怎么提前了?”
我咬着唇,靠在门口,一句话都说不出。阿梅一双媚丽的眼睛看了看我,再看看张子建,也不管自己裸露在外的香肩,忽然咯咯娇笑起来:“哟,庄小姐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我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掌,努力绽出一个微笑:“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走,你们继续!”
阿梅依然咯咯的笑:“走什么啊,大冷的天,大晚上的。要不,咱们挤挤得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血往上涌,我看着张子建,一字一句道:“张子建,你混蛋!”
张子建看着我,嬉皮笑脸的:“诗萦,别这么说嘛,别忘了,你对罗天,还不是一样?我混蛋,你还能好到哪儿去?”
我伸手扶着门,身子还是忍不住的摇摇欲坠:“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张子建看着我:“还会为什么呢,男女之间的事,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呗我也只不过觉得,咱们两个的性格,其实不怎么合,阿梅更适合我而已。”
我用力的咬着唇,不让自己更失态:“那好,我祝福你们!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曾经救过我。现在,我们两清了!”
阿梅依然咯咯的笑:“庄小姐你真可爱!难道你真猜不到,那天那个人,其实是子建哥哥故意找来,制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的?你呀,你真……”话没说完,被张子建厉声打断:“阿梅!”
阿梅住了口,撅了撅红红的唇,虽然不再说话,却依然以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我。
我脑袋嗡的一声,再也站立不住,扶着门框缓缓蹲下身,看向张子建:“为什么?”
张子建避开我的眼睛:“我跟罗天,是哥们,多年的哥们!当年我们一块出来,一起进的那家公司,一样的努力,但是罗天比我会表现,会做表面文章!我哪一点不如罗天?结果自始至终,他总是压在我的头上……后来,我离开了那家公司,我发誓,我终有一样,一定要比罗天强!我要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结果那个时候,让我遇见了你这个自以为是,自命清高的蠢女人。刚好,罗天那时又正昏了头似的迷上了你!”
我惨笑着起身:“好,张子建,你好,你狠!你真是好样的!”伸手拉开门,我冲到了无边夜色中。
<八>几个月了
我没有再回到厂里,也不曾跟任何人打招呼,只身离开了那个小镇,到了市里,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
这份工作薪水不高,但很轻闲,每天朝九晚五的混日子,居然也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除了看书,偶尔还是会下意识地将一张张的纸叠成一只只的白篷船,然后丢在风中,不知不觉中,就已潸然落泪。
我想,对于那个叫张子建的男人,我其实还是不能彻底忘情的。
在我做文员的第十一个月后,忽然有一天,我以公司裁员的名义被解雇了。
想起十多天前,自己递材料时,在副总办公室看到副总跟秘书冯小姐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幕,再想起女老板那张长长的阎罗脸,我了然的笑笑,收拾东西走人。
临走时结算工资,会计小姐说,副总特别交待,多给我开一个月的工资。那一刻,我忽然有点可怜起副总这个靠老婆吃饭的男人来。
笑笑的出门,来到大街上,我临时租了一间小屋,又开始了找工作的奔忙。
近半年来,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很多小工厂关了门,大的公司也都开始大规模裁员,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实在不易。我一连奔忙了十来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失业的第十二天,我又一次到了市人才市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工作,却意外地遇到以前在厂里时的一个同事,那个同事看到我,惊喜地迎过来,问东问西,然后似无意似有意的说了一句:“庄小姐,你去了哪里,忽然一下子就找不到了?你走了之后,张经理找了你好久呢。”
我脸色一沉:“哪个张经理?”同事看我脸色不对,有几分尴尬:“就是宣传部的张子建张经理嘛,你以前的男朋友。”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强制压下心头的波动:“张子建不是我男朋友!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话,不顾那个同事异样的目光,我快步走出了劳务市场的大门。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怎么总是会遇到熟人呢?我决定离开这个城市。
退了租来的小屋,我到了以前曾跟罗天一起去玩过的一个海滨小城。这是个美丽而宁静的城市,大街上有行色匆匆的人群,路边的摊贩也不甚喧哗,一切安静的像个桃花源。
记得当初我跟罗天过来玩时,曾经说过,若是能在这里住下不走,开家小店,守着铺子,每日里看人来人去,花开花落,就此终老,其实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我在这个小城里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然后开始四下里找事情做。原本以为,随便找个事情很容易,到了第四天头上,我终于彻底失望了。
斜靠在一棵行道树上,我茫然四顾,忽然发现前面站牌后,贴着一张招聘广告,说某某设计快印,招一名懂电脑基本操作,有点平面设计基础的电脑操作员,提供吃住,月薪面议。
我于是强打精神,拨打了上面的联系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小姑娘,说老板等会儿就回来,要不您先过来等会儿?
我于是按照广告上写的地址,到了那家电脑装湟店门前,伸手推开玻璃门。
小店不大,但很整洁敞亮。进门左首是三台电脑,靠里面架子上堆放着一些装饰材料。见我进去,一个短发女孩儿迎上来:“您好小姐,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我笑笑:“你好,听说你们这里招人,我是来应聘的。”女孩儿笑:“您是打电话的那位小姐吧?您稍等,先请坐下,老板马上回来。”
我笑笑,并没坐下,四下看着这间小店,店不大,东西放的却是整整齐齐,靠墙一张山水屏风,整个看来很有那么一股手工作坊似的温馨。
身后有人推门,女孩儿迎上去:“心姐,天哥,这位小姐来应聘的……”
我微笑转身,身后的两个人也在冲我微笑。但是只一照面,仿佛突然之间时间凝止,我们三个人全都呆立当场,一动都不能动。
笑容僵在嘴角,呆立了有两三分钟,我突然夺门狂奔而出。
——老天爷,你是故意要惩罚我的么。为什么这两个人竟然是罗天跟心苑?!
我径直往前奔,身后传来心苑颤声的呼喊:“诗萦!”我不语,不停,只是往前跑。一口气跑出了很远,我才停下脚步,伏在一棵行道树的树干上,急剧地喘息着,几乎透不过气来。
伏在树干上喘了好半天,我立起身,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霍然回首,罗天高大的身影就那样站在我面前,依然峙立如岳。我看着面前沉稳持重的男子,眼睛渐渐模糊,终于有泪自眼中滚落,竟然也滚烫如斯。
罗天看着我,伸出手,似乎想抚上我的肩,“诗萦,跟我回去吧。”
我猛地退后几步:“不,不!不要碰我,让我走,你让我走!”罗天收回手,不再说什么,只是再度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身后。在他的身后,站着的人是心苑。
一年不见,罗天比以前消瘦了,心苑却福态了许多,白暂的脸,却也越发显得珠圆玉润,丰腴可人。
看到我看向她,心苑身子往罗天身后闪了闪,同时下意识地用手抚了抚肚子,我看着她有些臃肿的腰身,猛然了悟。努力的绽出一个笑容,我问心苑:“几个月了?”
心苑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不再往罗天身后躲:“五个月了。”
我笑:“很好呢。心苑,罗天会是个很好的丈夫的,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我走了,你们多保重!”心苑看着我,忽然就红了眼睛,咬了半天嘴唇,终于还是冲了过了,一把抱住了我:“诗萦,诗萦,你这个傻丫头,我早告诉你,张子建不可靠!他……”话未说完,被罗天打断:“心苑,别说了!”
心苑于是不再说什么,只是用力的抱住我:“诗萦,你留下来吧,我们三个在一起,我们可以像一家人一样……”
我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没事的,我很好,我只是想到处走走。这个地方环境不错,你们就留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吧,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再来看你们。”
轻轻却用力的分开她的手臂,努力向面前这对夫妻绽出一个微笑,我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尾声
我再一次坐在了列车上,窗外的景物飞一样掠过,这南国的风光次第从眼前闪过。
我将窗户打开一个缝,让冷风吹过我的脸,忽然就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初来广东时,我跟心苑蜷缩在列车上单寒的身影。
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时,找工作的艰辛,那一堆一堆最廉价的泡面,窄小的出租屋内,冷洌的寒风。
在劳务市场拥挤的人流中,那只伸向心苑的狼爪被我捉住后,猛甩向我脸颊的那记火辣辣的耳光,以及那人被别边的保安人员扭住时投向我的凶狠的眼神。
我们各自找到工作,第一次发工资时,跳笑着将泡面扔到一边,跑到一家川菜馆海吃一顿时的贪馋。
无意之中因了心苑,与罗天的相遇,心苑每每看向罗天时深情的眼神。
那个傍晚,在罗天的生日宴会上,张子建看着我,伸出手,面上带着蛊惑的笑:“你好,我是色狼,请多多关照!”
那个晚上,被罗天送回我租住的小屋后醉酒的疯狂,及我的突然离开。
在那个集市上,青春俏丽的阿梅突然蹦了出来,对着我纯纯而娇俏的笑:“呀,庄小姐!”
跟罗天相恋的日子里,东奔西跑时的欢笑,那海边的贝壳,田野的风,罗天温厚的眼神看着我:“诗萦,你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总能引人探究。如果可以,请让我用一生来好好参透这个谜,好么?”
那个冬天的夜晚,我从邮局回来,那只伸向我的黑手,张子建适时地出现在我面前:“庄诗萦,怎么是你?”
那个春节前的早晨,罗天跟心苑突然出现在衣衫不整的我跟张子建面前,罗天暴怒的脸,心苑抬起放下的手掌,风里似乎仍然可以听到心苑嘶声的呼喊:“你会后悔的!”
春节后从老家返回,半夜开门时,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阿梅咯咯的娇笑,张子建漠然的脸,怨毒的眼神:“你这个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在那家公司做文员,临离职时,副总躲闪的目光,那多出的一个月的薪水。离职后找工作的奔忙。
海滨小城与罗天心苑的偶遇,临走时罗天递给我的一张纸条。
想到这个纸条,我打开了包,找出那张纸,展开看看。那上面,记有罗天在别的城市,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的电话跟地址。罗天说,如果我找不到合适的事做,就去找那个朋友吧,他一定会替我安排一份事情做的。笑笑的再看了一遍那上面的字迹,我伸手将纸条扔出了窗户。
罗天,谢谢你!可是,我真的不会再麻烦你了,人的生命中总会有太多的错误,我犯下的错,就让我自己来承担吧。
找纸条时,忽然就发现包里不知何时叠成的好几只白篷船,就那样皱巴巴的挤在包里,像曾经仓皇而不更事的流年。
心中带着些微的痛,我将纸船一只只捡出,伸平,然后微笑着扔到窗外,冷风打着旋吹过,纸船在风中辗转跌撞着四下狂飞,我微笑着看着,却意外的没有流泪,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
火车轰鸣着前行,纸船一只只被抛在身后,飞散不见。
我看着那只只纸船飘飘荡荡随风而去,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明。
曾经的一切酸甜苦辣终成过往,所有的欢乐伤害也都已远去。在那仓皇而单薄的华年里,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我们迅速长大变老,那也许就叫爱情?
而在这萧萧寒风里,那纸船带走的绝不止是一种浪漫情怀,还有我今生再不会遭遇的那种叫作爱情的东西。
远方的岚影渐渐远去,小桥流水的风情也慢慢被列车抛在了身后。夜色渐深,一切景物终至模糊。
将最后一只纸船抛出,关上窗。我心里默默的念着:“别了,广东!别了,我曾经青葱的打工岁月!别了,我熟悉的、爱过恨过的人们!在这片留有我最美好青春时光的土地上,愿你们一切安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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