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看了本武侠小说,里面有一句话,叫“人不风流只为贫。”细想想,感觉很有道理。食色性也,自古以来,锦衣玉食,金钱美女,一直是世人追逐的对象。
帝王将相,富商大贾可以仗着权势,馔玉炊金,倚红偎翠,而普通老百姓们,只能望洋兴叹,暗暗流口水。这些人中,包括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文人们头悬梁,锥刺骨,凿墙映雪,埋头苦读着那些枯燥无味的四书五经,以追寻那梦寐以求的功名富贵,如花美眷。不可否认,有少数人获得了成功,拥有了一切,而更多的人,则依旧贫困潦倒,衣食难觅。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黄景仁的这句诗,正是普天下落魄文人的真实写照。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美好的,虽然拥有了功名和财富的人往往味同嚼蜡,觉得淡而无味,但对穷文人来说,那些东西依然是那样的美好,美得让人眼馋,让人嫉妒。
唐诗里有很大一部分,属于闺怨诗,内容大多是描写皇宫里的宫女、嫔妃或者富人家的少妇,写她们如何寂寞,思春,渴望得到男人的爱怜。写这种诗的,大多都是怀才不遇的才子。一个大男人,为何要写这种诗呢,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吃不到葡萄就嫌醋的心理在做怪。那些在他们看来,沉鱼落雁、国色天香的佳人,即使闭锁深宫,不见天日,即使只是有钱人的玩物,自己也是永远也得不到的。所以,就先来意淫一下她们,这叫做“思梅止渴。”
在淫意者中,亦不乏许多优秀诗人,如李商隐。
李商隐乃晚唐最杰出的诗家,以写无题诗出名。他的无题诗,大多是缠绵哀婉的情诗,为意淫诗的上乘之作。
“昨夜昨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闻道闺门萼绿华,昔年相望即天涯。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苑内花。”
这两首诗,是众多无题诗中最好的,正可以反映出诗人内心世界。
“偷看吴王苑内花,”仅此一句,就可以看出,李商隐所苦苦暗恋的女子,其实却是别人的妻妾。吴王苑内花,可以解释为西施的意思;而萼绿华,更是传说中的天上仙子。这两处,虽只是夸张的写法,但却可以想象,商隐所思恋的女子,一定非常美丽,貌若天仙。“身无双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意思好像是在说,他和相恋的人分居两地,恨不能像彩凤一样,生出双翼,飞向对方怀抱,但彼此却心意相通,相互挂牵。这也许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自我安慰吧,情到深处,总会产生错觉的。
好美的诗,好美的人,李商隐不愧为一才华横溢的大诗人,痴情种子,正如他自己所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但多情又有何用,“多情自古空余恨,”长期的幕僚生涯,衣食尚且不济,又哪来的钱可以纵情酒色。于是,一代情圣在郁郁寡欢中度过了自己凄苦绝望的一生,死时年仅四十五岁。
后世许多人传说商隐曾与侍婢、女道士、宫女恋爱甚至偷情,他若泉下有知,岂不气煞!
晚唐另一个风流诗人杜牧,与李商隐齐名,不过,人家可不像商隐那样整天愁眉苦脸,做些无聊春梦。杜牧出生于长安望族,优越的生活条件,使得他从小便知道享受,后来,长大了,做了大官,更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据说这位风流诗人曾在江南扬州做过地方官,一直躲在青楼酒肆中,与歌女们厮混,他自己也恬不知耻地写诗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不过,让人感觉好笑的是,杜公的嫖娼生涯,竟与小时候的一件风流情事有关。据说杜牧年轻时到湖州办事,忽然看见一名妇女领着一个10来岁的小姑娘,杜牧见那少女长得娉娉婷婷,如含苞豆蔻,心想有这般绝代隹人为妻,才不枉此生呢。于是,他一时冲动,便和那女孩子约好,10年内他会来这里与她成亲,要是10年不来,她就另嫁别人。然后重金下了聘礼,杜牧心满意足地走人。
不料事情不顺,杜牧折腾了14年当上湖州刺史。到任一看,当年的小姑娘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绿叶成荫子满枝了。恨不重逢未嫁时,杜牧当时的痛苦,自是难以言喻,因为有10年之期的约定,他只得愿赌服输,就是郁闷难消,从此一厥不振,整日与张好好等歌女厮混,赢得青搂薄幸名……
宋代文人们继承了唐贤们的优良传统,誓将意淫进行到底。不过,不同的是,表达方式由诗演变成了词。从晏殊到欧阳修,从柳永到周邦彦,从秦观到晏几道,无不代女子立言,写些风月词。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庭院深深深几许……”这是欧阳修的词,和唐诗差不多,都是描写深闺贵妇的生活,意淫的对象不外乎是良家妇女。而柳永和周邦彦,却学起了那位前辈杜紫薇,整天沉迷于秦楼楚馆。不过,这两位哥们,可没什么钱,甚至穷得没裤子穿呢,不过,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又有文采,招女人喜欢呢。所以,他们俩嫖娼几乎不要钱,有时候还得靠歌女们养着。他们的工作就是帮着人家做些淫词艳曲,好招徕顾客。那位周公子,甚至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睡了人家皇帝哥哥的女人。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世上大概不会再有像他们这样痴情的嫖客。
结果是,光阴忽忽,大好年华便在“泡妞生活”中渐渐老去,最后,一贫如洗,连死了都要靠妓女凑钱安葬。
另一位意淫大家晏几道,被后世称为千古伤心人儿。他也喜欢歌儿舞女,不过不像柳永那样轻薄。
晏几道身为宰相幼子,少年时也曾享受过一些贾宝玉般的艳福,不过,随着家境的日益没落,他还是得选择自己所讨厌的仕途,好穿衣糊口。那些缠绵悱恻的往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一般,一生都在萦绕在他心中。对昔日女友们的美好回忆,编织成了一首首凄美的清词。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去醉颜红。”
“歌中醉倒孰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可以说,小晏的一生,都是生活在梦中。
明清两代,意淫从诗词化为“才子佳人派”小说,越来越繁荣,还改编成了许多戏曲,流传到了现在。
而当代,在白话文的环境下,文人们意淫主要是写一些很色的书,如种马小说。
可以说,正是文人们的意淫,才衍生出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唐诗宋词,才有了《西厢记》、《牡丹亭》。有时细想想,情欲真的是很美妙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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