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和二哥聊起老爸生前想做的几件事情,其中一件是将家里的大门修一修。我家的大门已经历了百年的风雨,大约两寸厚的木板边缘被侵蚀得参差不齐了,面板留下布满皱折,坑坑洼洼的,并张开不小的缝隙,虽经修补、油漆,依然难掩其沧桑的容貌。是啊,它见证了太多的往事。
在我的印象中,从七十年代起,大门上的对联是“听毛主[xi]话,跟共[chan*]党走”。门楼上的砖块已有不少剥落了,甚至手指轻轻一戳就能掉下一块来,父亲只好用请工匠用石灰泥将墙面抹上一层。大门是朝东的,面对着的是个广场,据老人讲,这里古时是个很大的盐仓,后来被废弃了,于是门前的小巷由此得名东仓巷。一早开门最喜人的是早晨灿烂的阳光。记得小时候,大门里最热闹的是暑假期间,一张小桌旁时常聚集着一群老少,有邻居老太、小孩和我家弟兄在这里聚集,或打“杜鲁克”,或听袁老太说杨文广;三天两头,有几个小孩仰头盯着大门旁的一根癞葡萄藤蔓指指点点,轻声地嘀咕,这个熟了,那个没熟。
我记得,大门上原有的木板雨棚被日晒雨淋破烂了,后来用一块大油桶拆开的铁皮铺上,下起雨来叮叮咚咚的。大门边围墙上长的丝瓜、扁豆竟不客气地在上面蔓延开来,有一年上头竟然结了个大南瓜,让我兴奋了一阵子。雨棚下平整滑溜的石板是小伙伴拍“纸炮”、烟壳做游戏的“宝地”。
大门轴的底座也是木制的,很容易磨损,曾修过多次。有时候,大门稍有下沉倾斜影响关锁,就用一个铁圈垫在底座上,居然也能解决问题。大门右侧门座旁曾开了个猫洞,这猫的“大门”过往了不少老虎的师傅。老祖母喜欢养猫,偏爱竹节斑颜色的,少有黑白色的。养猫的好处除了驱鼠外,也给家里添了不少乐趣。猫在我家是娇客,用餐需用烤制的小鱼伴米饭,如偶尔断了鱼食,那猫只要嗅嗅就走,甩头便开始绝食。于是,老祖母就唠叨,少一顿鱼也不能将就一下吗,明早就给你买啦。如此侍奉之下,我家的猫总是膘肥体壮,毛色油光,足足七八斤重。不过,有两年冬天,我家的猫出去游玩再没有回家,老祖母难过了好几天,发誓再也不养猫了。但到了第二年春天,一只小猫又在大门里叫唤开了。
大门上锁,依靠的是门上的两个细细的穿着个圆铁片的铁环,天长日久轴心已经活动了。当别人家已经用上方便时髦的“司别灵”锁的时候,由于我家的大门老得实在无法安装,还挂着上海产的“永固牌”铁将军。临睡前,检查门里的铁褡裢和木杠的安妥是老祖母的必修课,在她手里是从来没出过差池的。
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早已成为记忆。
现在家里的大门,是八十年代从旧宅拆迁过去的,去除了轴头,安了铰链,也装上了司别灵防盗锁,由于门板老旧,两扇门之间缝隙大,留下咬合不好的隐患,老爸始终放心不下就是安全。我似乎开始明白什么叫“古板”,大门曾阻隔了我们弟兄多少儿时的向往啊,是它,造就自己现在的“木讷”。大门现在面临两种选择,一是用不锈钢板将大门包起来,遗憾的是再也看不到大门的本色了;另一种是将老大门拆掉,保存起来,换上新的防盗门,不足是老大门不再成为大门了。
上了点岁数的人总喜欢怀旧,无论对有形的事物,还是无形的记忆总想留住一些。千家万户的大门虽然各式各样,但总是有形的,可人的心扉却是无形的。大门可以见证过去、现在、甚至未来;我很希望,在每个人的心扉里,喜怒哀乐,成败、得失都能够过往自如,人与人之间永远不再有森严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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