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愁人。
玉盘迸泪伤心数,锦瑟惊弦破梦频。
万里重阴非旧圃,一年生意属流尘。
前溪午罢君回顾,并觉今朝粉态新。
——————回中牡丹为雨所败(李商隐)
六月初九,晴。
聂小初躲在杨柳岸边一直看到夕阳落山,荷花湖里连天的都是绿色,六月的晚霞就像一层薄纱,裹得荷叶成了酱紫色,就像情人的鲜血。聂小初也被这晚霞裹得透不过气来。
弦牙剑突然发出刺耳的争鸣声!聂小初反手斜刺,只听一声哼唧,荷塘边的荷叶上溅出一道血痕。聂小初马上转身,一具尸体向她倒来,聂小初知是自己反手所杀之人,左手一提正待将那尸体抛进背后荷塘,哪知这尸体突然活了过来,一个鹰爪向聂小初抓来。聂小初惊魂甫定,来个釜底抽薪,总算躲了过去。那人仍然不放弃,继续攻来。
正待这时,突听远处有人叫道:“猫猫?”
聂小初一听大喜,喊道:“臭馒头快来挡两招!”话音未落,只听沙沙声响起,一塘荷叶中间开出一条小道来。一条褐色人影瞬间已经跃上岸来。
聂小初将手中弦牙织成剑网,迫得那人不敢上前,一边大叫:“臭馒头可来了?”
只见那褐色人影壮似小山,一个身躯看似三人连体,头顶只中间抓起一个小髻,憨憨的模样甚是可爱。却只聂小初讲话之间,这人立马伸手去拉那诈死之人。聂小初一见他出手,马上收了弦牙,一顿足,掠那柳梢而去。
这边臭馒头呵呵大笑,好不开心!
那人见他胖墩墩的样子也不放在心上。一出手要点他肩周穴。哪知这臭馒头这般了得,伸手之势不停,反手自上而下,也不见有多快。哪知这人立马感觉头顶气息凝重,一想不妙,马上缩回,反身要逃。臭馒头哈哈一笑,右手正好抓住这人左臂,一扯之下,左臂立断!一声惨叫响彻云霄。这几招上下不过口茶功夫。
这臭馒头也不停留,马上放了这人,扯开喉咙大叫:“猫猫你再等等我!”
聂小初不过刚刚掠过荷塘另一边,一听这声音心下笑道:“臭馒头当真把那炙红丹给吃了,武功进步如此之快!”
当下用隔空传音对他说道:“你且追追看,我在去云桥等你!”
臭馒头急道:“黎大哥在所花亭等你啊!”
聂小初一听马上停下脚步,一个闪儿,臭馒头就到了跟前。聂小初扯他衣袖问:“你再说一遍,黎大哥在哪?!”
臭馒头挠挠头,笑道:“猫猫,你就只关心黎大哥。晓风大哥也在呢。”
两人一边讲话一边朝所花亭走去。
只见聂小初脸一红,急道:“黎……他们不是一起在炙红山庄受埋伏了吗?怎么又都回来了?”
臭馒头低头道:“都是馒头不好,连累好多人。”
聂小初拉拉他手道:“没你的事,是那欧阳弦太狡诈!”
臭馒头一听欧阳弦立马抬起头来道:“猫猫……”
聂小初忽然道:“黎大哥!”
臭馒头一看,已经到了所花亭了。心里百般滋味,只不知如何是好。
聂小初欢快的声音还没落下,突然眼光一转,看见一个红色身影。大叫道:“欧阳弦!纳命来!”弦牙剑一出向那红色人影刺去!
黎符本就神色凝重,一见聂小初出招马上一掠身把欧阳弦往后一推,用自己身体挡下了弦牙剑!聂小初见鲜血一瞬间从黎符胸腔留出来,瞳孔收缩,看着这个着白底绣黑花长衫的最熟悉的人心痛不已。眼睛看向黎符说不出话来!
臭馒头一见不对,马上拉了聂小初,道:“猫猫!”
欧阳弦扶了黎符,哭道:“黎哥哥,你怎么样?”
黎符凄然一笑道:“我很好,是我欠的债总要我来还。”
欧阳弦突然眼中一冷,丢下黎符,对聂小初喝道:“姓聂的!是你们抢炙红丹在先,却又如此欺负人,看剑!”话音未落,一剑刺出!
聂小初眼中还是一片混沌。臭馒头心里七滋八味。正这时突听一男子喝道:“你敢!”
欧阳弦被喝得吓停了手。
聂小初被这一喝,也稍稍清醒了些。抬眼看去,见是卞晓风,心里稍稍温暖了些,看看黎符仍是低头不给自己一句话。心下更加凄然。拉了臭馒头,缓缓道:“臭馒头,猫猫要走了。”
臭馒头睁大眼睛不明白她说话的意思。
卞晓风却急忙道:“你这是何苦?”
聂小初看看黎符,凄然一笑,道:“晓风哥哥,以后馒头就托你照顾了。”不等卞晓风答话,突地跃身而起。卞晓风见她去意已决,心下若失一物却不知是哪般情愫。倒是臭馒头一见聂小初跃出,立马追出,沿途大叫:“猫猫!猫猫!猫猫!”一直延伸到夜里。
聂小初只觉此生再无眷恋,三年付情若流水逝去。
倒在江边心渐渐转冷。正这时,突听一洪亮的声音叫道:“猫猫!”
聂小初恍然惊觉,道:“你怎么跟过来了?快快回去!”
臭馒头拇指大的眼泪啪啪往下流。哭道:“猫猫。你别不要臭馒头,臭馒头从小到大一直跟着你,你怎么一下子就丢下我了?”
聂小初愤愤地道:“你当初何苦非要惹那欧阳弦的?!”
臭馒头哭声更大,直叫道:“猫猫,臭馒头错了。你别丢下臭馒头。”
聂小初越想越气,直将心中苦闷宣泄在臭馒头身上,臭馒头被骂得一句话不敢说,只恨自己当初为何就稀里糊涂吃了那炙红丹却又心虚溜之大吉,却惹得欧阳弦找黎符人等理论,才闹得二人相识相知。
也不知过来多久,二人都累了渐渐睡去。
忽一人影自远处缓缓走来。这人蹲在了聂小初身边,见小初眉眼上还闪有泪光,用衣袖轻拭了下,又脱下自己外套,披在她身上,后面忽听臭馒头叫道:“晓风哥哥?”立马捂住他嘴巴,轻声道:“你且过来。”说着向树丛走去。却不正是卞晓风是谁?
臭馒头一挠脑袋也跟了上去。
卞晓风道:“她可说了今后去向何处?”
臭馒头哭道:“猫猫不说,也不要我跟着了。”
卞晓风道:“聂姑娘自小出身武林世家,没受过今天这样的打击。想想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你毕竟跟了她六年时间,感情还是有的。日后我再同她说说。”
臭馒头一听马上连哭带笑道:“谢谢晓风哥哥!”
卞晓风见他泪水未干的笑脸,笑道:“好了,你也去睡下吧。我再去炙红山庄瞧瞧。”
臭馒头懵懂地点了点头,返回聂小初身边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阳光就非常炙人。聂小初睁开眼睛,昏昏沉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臭馒头一听有动静马上睁开眼睛,笑道:“猫猫,你醒了?”
聂小初凄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忽然低头见自己身上披了件男式长衫道:“这是?”
臭馒头道:“嘿嘿,是晓风哥哥的,他说要去炙红山庄瞧瞧。”
聂小初惊道:“什么?!”立马起身,拉了臭馒头就跑,口中喃喃道:“别要误了时辰才好。”当下二人飞速赶往炙红山庄。
待赶到炙红山庄后院,聂小初犹豫不决起来,臭馒头急道:“猫猫,晓风哥哥是不是出事了?我们快进去救他出来吧?”
聂小初缓缓道:“自你去偷了那炙红丹以后,炙红山庄定会加强戒备,现在进去恐怕不妙。”拉了臭馒头爬上院墙,向里看了看,道:“臭馒头。你可看见那边树后面的红栅门的小屋?”
臭馒头道:“看见了。”
聂小初道:“你先进去那小屋……不行,你身上还有没炙红丹?”
臭馒头道:“就剩下一颗了。”
聂小初笑道:“那倒比剩下七颗八颗还好呢。你且先拿出来给我你。好,先进那小屋,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童就马上抓了到外面那边山坡上等我。若是被发现脱不了身就大叫,我会出来救你。”
臭馒头自怀里掏出一个紫色瓶子递了聂小初,应了一声跃身翻进墙内冲向那扇红门小屋。只见屋子里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臭馒头心下一慌,沿着墙壁摸了两下,待到眼睛适应了光度,才看清这小屋子里只除了张矮小的漆木单人床,当真是什么摆设也没有,他也不及细想马上向那小床扑了过去。哪知脚刚踏入玄关,忽地脚下一空,连喊叫也都不及。
却说聂小初在墙头等了许久就是不见这臭馒头回来也听不见叫喊,心下奇怪,更是担心。正待也要潜进去一看究尽,突听一深沉声音道:“姑娘来寒宅许久不进,莫不是嫌弃老身这破茅屋不成?”
聂小初惊出一身冷汗,又一想自己从此独然一身,无所畏惧。当下坦然跃下墙头,笑道:“如此破屋,若在平时求本姑娘进本姑娘也不进的!”
那个声音气得叫了声:“你!”忽又笑道:“那是,就不知姑娘今日乱闯进来又是怎个说法?”
聂小初明说道:“自是你们蛮不讲理抓了我两位朋友在先!”说着沿那声音出处翻进一个宽敞的大院内,正见堂屋正中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却又面色红润,肤质白皙,活脱脱一个年轻小姑娘模样,心下道:“这老妖倒是个美人胚子,年轻时只怕比那欧阳弦要美上万分。”又一想欧阳弦的夺爱之恨,忙忖道:“呸呸呸,欧阳弦那小妖女哪里美了?!”气愤之极,喝道:“老妖精!快把我那两位兄弟放了!”
那堂中正坐之人正是昔日武林第一美人白簌心,后嫁入武林世家炙红山庄,正是那欧阳弦的亲奶奶。这次炙红丹被盗事情一发生,炙红山庄上下皆怒。这位炙红山庄泰斗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想昨夜那卞晓风自恃武功了得独自潜入炙红山庄也不知所为何事,现想来恐是要为眼前这位女子讨回公道。
实则炙红山庄并没有将卞晓风怎样,只是臭馒头是为事主就多受了苦头。白簌心一是打心里喜欢卞晓风的模样和武学,本就有意拉拢要与那欧阳弦作婚配,这事在武林之中也曾风传过一阵,哪知这时偏又扎入个黎符,白簌心自是看不顺眼,连夜将那欧阳弦丫头抓回。欧阳弦也不是省油的灯,拼死拼活不愿嫁与卞晓风,卞晓风此时心下却也是困惑不知所想,忽想聂小初之甜,忽想江南女子之惠,却总也不会想出这欧阳弦的好来。
白簌心观察聂小初许久,心下一横,道:“你那黎符大哥和那个胖小子自是在我炙红山庄,炙红丹乃炙红山庄镇庄之宝。你须得三日内归还。我自会放了那二人。”
聂小初道:“黎大哥也在?哼!臭馒头不懂世事,盗了贵庄宝药自是不对。可惜这炙红丹被他吞下只剩得一颗,终是不能物归原主。”
白簌心喝道:“好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子!我那宝瓶里装有五十颗炙红丹,他吃得只剩一颗,可是同时服用?”
聂小初道:“他盗得炙红丹二日之后我们方才碰面,究尽是否同时服用我自是不知晓!”
白簌心道:“哼哼!二日之后!这小子内力如此厉害!”又细声道:“我那弦儿小孙服得五颗以上必定喷血而亡。哎!”这话说得细声,聂小初却听得清清楚楚,忙问道:“臭馒头!臭馒头是不是死了?!”
白簌心呵呵笑道:“死当然太便宜,得要生不如死才好!”
聂小初听得冷汗直冒,想这炙红丹如此厉害,欧阳弦那样的武功都吃不了五颗,那傻馒头却两日内吃了四十九颗,现在又被这老妖妇抓获,真是生死不定,急道:“老妖妇!你待要怎样?”
那白簌心笑道:“你现在是瓮中之鳖,话要说好听点。”
聂小初急得跺脚,道:“欧阳夫人,你们究尽想要怎么样?”
白簌心缓缓道:“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聂小初道:“你快说!”
白簌心道:“第一,你那最后一颗炙红丹一定要归还与我。第二,今夜是小弦大喜之日……”
聂小初一听“大喜之日”忙问道:“和谁?”
白簌心笑道:“我知你对那黎符小子有想法,嘿嘿,这事你定是喜欢得紧。”
聂小初被她说得脸上一红,缓声道:“炙红丹我自要还给你。快说第二件!”
白簌心道:“我要你在今夜以前将那黎符带走炙红山庄,永世不得露面。”
聂小初细想这老妖妇定也是不喜好欧阳弦与黎符交好,要在今夜将那欧阳弦嫁与他人。她是可以答应带走黎符,只是黎符又怎会愿意离开,就算离开又怎会愿意永世隐居不再逍遥江湖?
想到这些,聂小初只得道:“这件事我恐怕无能为力。”当下把原因细细说了一番。
白簌心感慨道:“年轻人,哎。”又道:“你且随我来。”
聂小初跟着她转到后院,见那红色小门猛地一惊。
白簌心笑道:“你当我们一点也不会防备?”
聂小初低头道:“我早应该想到。”
原来这红色小门内住的乃是欧阳弦的嫡亲弟弟欧阳蠡。江湖人传说欧阳夫妇早年一同在大漠遇伏双双遇难,欧阳蠡现年十五,却未出过炙红山庄,只因这人自小得一种奇怪的病,见不得光,白簌心只得自作主张将欧阳蠡独自关进后院小屋,终年不得出门。
聂小初想这欧阳家最后血脉定是重要无比,要臭馒头挟了欧阳蠡与白簌心交换卞晓风自是大大的稳赚生意,可惜算漏了一招。
白簌心带聂小初入了地下通道,马上听见臭馒头“嗷嗷”的大哭声,聂小初急叫道:“臭馒头!你可好?”
臭馒头一听猫猫的声音,转哭为笑,大声叫道:“猫猫,我在这里,快来救我!猫猫!”
突又听另一个声音叫道:“聂姑娘你是否也被?”正是卞晓风的声音。
聂小初笑道:“晓风哥哥,我是来救你们的。”
白簌心笑道:“我可没答应你放了卞公子。”
聂小初惊道:“你想怎样?”
白簌心道:“今晚与我那弦儿丫头成亲!“
聂小初、卞晓风都惊愕不语。忽听里面一个细缓的声音道:“只要还有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会让弦儿今夜出嫁!”
聂小初一听这声音和语气的坚决,心中肝肠寸断,只勉强叫了声:“黎大哥。”
却听卞晓风笑着道:“黎公子放心,卞某自不会娶那欧阳小姐。”
聂小初走近牢房,见臭馒头、黎符浑身是伤,卞晓风倒是毫发无损。臭馒头一见聂小初马上拉了不放,大叫:“猫猫,臭馒头要出去。”
聂小初看了心疼,对白簌心叫道:“你快将他们放了!”
白簌心突地一个鹰爪,抓了臭馒头咽喉,喝道:“你且试试看!”
臭馒头吓得哇哇大叫。
聂小初看看黎符,又看看卞晓风,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白簌心放下臭馒头,拉了拉他身上的铁链,笑道:“这锁链乃千年乌金炼成,饶是你能将这三人都一起救出了炙红山庄,若没有弦牙、离月二剑合璧,断不会劈开。何况你一个人并没有一起救他三人之力。”
聂小初看着臭馒头的胳膊上满是裂开的红色伤口,气得流出泪来。臭馒头一见她哭,忙扯着锁链扶了扶她的脸颊,更不顾自己撕心的痛了。只叫道:“猫猫不哭!恶女人!不准欺负猫猫!臭馒头不走了,一直在这里不走了。”
卞晓风见这庞大身躯的汉子虽懵懵不懂世事,对聂小初却是一片真心,想想自己觉得惭愧,又一想,因是自己将这几人拖累进来,心中益加不快,喝道:“够了!我卞晓风今日就娶了你这恶妇的孙女!”
白簌心呵呵大笑。
聂小初哭道:“晓风哥哥你又是何苦?”
臭馒头也哭道:“晓风哥哥不能娶恶人的孙女!”
黎符惨笑道:“都罢了吧,我今日就了此余生!”
白簌心忽地一顿足,闪电般探出右手点了黎符鄂下穴道,笑道:“想死还没有那么容易!”
聂小初也是惊吓过度,说不出话来,想黎符能为那欧阳弦殉情,断是感情够深。心下忽又凄然,拉了臭馒头惨笑道:“臭馒头还痛不?”
臭馒头虚弱地笑道:“猫猫,你快走吧,臭馒头不怕痛。”
卞晓风又喝道:“臭婆娘,我都说了要娶你孙女,你怎地还不放人?”
白簌心放了黎符,转身笑道:“当然,等你们完了婚,还了最后一颗炙红丹,我一定将它们完好无损地送出炙红山庄!“
聂小初、卞晓风等人还待理论,可也无可奈何。
这日月到柳梢。
炙红山庄内红绸一地。却也没有多少人气。
白簌心坐在了大堂主座。聂小初、黎符、臭馒头都被按置在固定椅子上,不得说话、乱动。
见那喜婆拉了三丈红绸,一边是欧阳弦,一边是卞晓风。
黎符见了眼里淌出血来,吼着“小弦”一遍又一遍。那欧阳弦脸劲都罩在喜帕里,依然立着无动于衷。
聂小初气不过,喝道:“欧阳弦你还有没有心?”
臭馒头拉了聂小初低声道:“猫猫不生气。”
忽听喜婆笑着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开始拜堂。”
白簌心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喜婆高声唱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地”字刚喊出,忽听那欧阳弦喊道:“你们快走!”扯了红色盖头,从红色喜袍里抽出一把月色长剑,直向白簌心刺去!
聂小初一等人还不能反应过来。黎符心系欧阳弦,心急带了绑在身上的椅子向欧阳弦冲去,聂小初一见那月色宝剑正是离月宝剑,暗叫声好,忽见黎符冲出,大叫:“黎大哥!”也不顾危险冲了过去。臭馒头跟后也出招。当下四人一起攻向白簌心。这白簌心也非等闲之辈。一指之力就推开了欧阳弦的离月剑,离月方向一变正是刺向黎符,黎符身形不便,抵挡不开,众人皆惊。正这时忽见斜刺里窜出个人影,撞开了黎符,肩部中剑,却不是聂小初是谁?白簌心见后面还有个傻大汉,一想炙红丹定时在此人手中,忙起承转合手脚开攻。哪知这大汉身子绑在椅子上,不用刀枪也是厉害角色。攻了十来招不见起色。正这时,卞晓风又攻了过来。白簌心招架不住,大喊:“快来人,将这些人都抓了!”
那喜婆吓得连滚带爬了出去,厅内家丁本来不敢插手,一听主人下令,马上围了过来。顿时大厅水泄不通,聂小初肩部中剑,气血尚弱。黎符、臭馒头身形不便。只欧阳弦、卞晓风较为自由。奈何炙红山庄高手如云,白簌心更是深不可测。顿饭功夫,几人又败下阵来。
欧阳弦一见大势已去,惨声叫道:“够了!”
众人一听喊声就都停了下来。欧阳弦提了离月交与聂小初,笑道:“聂姑娘,我对你不住。知是三生三世也报还不了。你先前偷了弦牙剑,我看着也是顺手。只是这弦牙、离月本为一体。今后……你就拿了它们与黎大哥一起浪迹天涯罢!”说着将那离月递了过去。
聂小初惶惶不知所措,只叫了声“欧阳小姐”就说不出话来。
黎符凄然道:“弦儿你又是何苦?”
欧阳弦笑道:“黎大哥,弦儿能与你相知几日自是永生不忘。自今往后请你好生对待聂姑娘。”话音未落忽地转身,撞向厅内大理石柱!
聂小初离她最近,见她说话已见倪端。接了离月片刻不停,忍住伤痛,挡了欧阳弦,那欧阳弦是抱了必死之心,力度何其之大?
一时间众人都惊呼开来。白簌心与臭馒头对仗,抽不出身,额上也是冒出汗来。却在一恍惚间听见聂小初的惨呼声。欧阳弦身影一顿,生生停在了聂小初面前。聂小初轰然倒地!原是她肩部受伤,欧阳弦尽全力一撞正中伤口。血流如注,瞬间昏厥。
臭馒头一见不妙,放了白簌心马上赶来,抱了聂小初失声大哭:“猫猫!猫猫!”
黎符马上扶了欧阳弦坐了下来,见聂小初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欧阳弦朦朦然只叫了声“聂姑娘”也自昏厥。
卞晓风一见马上问道:“那最后一颗炙红丹呢?快快拿出来让聂姑娘服了!”
白簌心喝道:“最后一颗要归还炙红山庄。”推开黎符抱了欧阳弦叫道:“带小姐回房!”
聂小初朦胧里一听此话,猛然醒来。用全力喝道:“放了欧阳弦!”气血大亏,吐出口血来。
臭馒头扶了她头部哭道:“猫猫,猫猫,我们回家吧。”
聂小初眯着眼睛笑道:“我没事。扶我起来。”
臭馒头只得扶了她站了起来。卞晓风脱了新郎礼服,递了过来,道:“我将你伤口扎一扎。”
聂小初摇了摇头,对白簌心道:“我知今日有来无回,断不会将炙红丹放在心上。我只希望你能将他们都放了,自会归还炙红丹。”
白簌心笑道:“我何不把他们都抓了,再让你取那炙红丹来赎?”
聂小初道:“那时候恐怕我们都不能回去了。现在我浑身是伤。你将他们放了我也跑不掉。我再带你一起去取那炙红丹,何乐而不为?若你将他们都抓了逼迫我,我就毁了最后一颗炙红丹再自刎!”
白簌心笑道:“如此,就将黎符和臭馒头放了罢!”
聂小初笑道:“炙红丹这么不值钱啊?我说的是黎大哥、欧阳弦、晓风哥哥还有臭馒头。一颗炙红丹换四条人命,这生意你是赚足了!”
白簌心道:“我岂非什么好处也没有,丢了四十九颗炙红丹还失去了一个孙女?”
聂小初道:“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我只问你这生意你是做还是不做?”
白簌心一想,此四人江湖有名有姓,不怕日后找不到,只这炙红丹乃炙红山庄镇庄之宝,唯此一颗定是不可丢失。思前想后,只得道:“也罢!你们四人快快离开炙红山庄!”
黎符、欧阳弦等人都不愿离开。臭馒头更是哭喊开来:“猫猫,我们一起走!”
聂小初喝道:“你们都听好了!今日如果不走,别怪到时我聂小初翻脸不认人,我今日发誓,若你们不走日后聂小初定对你们以仇相待,见一杀一!”
众人又待劝说了几个来回,聂小初心意已决依然不松口。见她说出如此狠话不再停留,白簌心解了几人锁链,缓缓推出了炙红山庄,唯有臭馒头不肯离去,哭喊道:“猫猫,我们要一起走!”
聂小初话虽说出,心里又是百转千回,见众人离去,唯有臭馒头一人与自己患难与共,心下豁然,笑道:“臭馒头你身上还痛不痛?”
臭馒头见她笑,马上道:“不痛了,今早就不痛了!”
聂小初轻说了声好,对白簌心道:“你们抬我去后山柳林。”
白簌心本还担心她耍赖,见她主动提出去柳林,想是去取炙红丹,好不开心,叫了家仆抬了顶金丝软轿,与臭馒头一行下山而去。
却说那黎符等人出了山庄并未走远。待得片刻见白簌心、臭馒头跟了一顶软轿出了山庄,想那软轿中坐的定是聂小初了。此番不顾深夜出门必是为了炙红丹。
欧阳弦道:“也不知道聂姑娘可随身带了弦牙和离月。”
卞晓风一听她话,忙道:“欧阳姑娘是否暗示此事还有回旋余地?”
欧阳弦沉默良久才道:“山庄三样东西最珍贵:弦牙、离月剑,炙红丹再就是我小弟。我们欧阳世家人丁单薄,几代都是单传,此代为我小弟欧阳蠡。自是欧阳世家唯一命脉。若将小弟请出威胁与我奶奶,再有弦牙、离月剑牵制,炙红丹护航,胜算定有。”
卞晓风急道:“我们赶快回炙红山庄找你小弟啊!”
黎符道:“欧阳蠡此刻不在炙红山庄。”
卞晓风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欧阳弦笑道:“你别急,小蠡就在柳林。”
卞晓风惊道:“这么巧?”
欧阳弦笑道:“白天聂姑娘一来炙红山庄就被他发现啦,一直跟着她去了柳林。我让他留在那护住炙红丹。我只希望你们能护住小蠡的安全。不要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卞晓风道:“那是自然。”
黎符道:“他们走远了,我们跟上去吧。”
一行三人又跟了上去,走入柳林。
聂小初一行进入柳林,轿子进不去,聂小初让臭馒头背了进去,白簌心带了家丁跟在后面。聂小初对着臭馒头耳朵轻声道:“臭馒头,今日你若陪着猫猫一起死在了这荒山野岭怕不怕?”
臭馒头大声道:“不怕!”
白簌心道:“想死也得死之前交出炙红丹!”
聂小初笑道:“我今日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臭馒头又打你不过。你拿了那炙红丹自是想着理亏要杀了我们。反正总是一死,为何要交出炙红丹?”
白簌心一想聂小初耍赖,大急,喝道:“你敢!”
忽听林中一个稚嫩童音叫道:“奶奶!”
白簌心惊道:“小蠡你怎么在这里?”
那孩子道:“是姐姐让我过来看着炙红丹的!”
聂小初一听这话惊出冷汗。
白簌心喜道:“好孩子,奶奶就过来。”
忽听黑暗里一个人影窜过,那小蠡一声大叫:“救……”命字还未喊出就没了声音。
白簌心大急,叫道:“小蠡!”
忽见前方出现隐约的亮光。臭馒头一见,低声道:“猫猫,我怕。”
聂小初也是不明所以,壮了胆子哄道:“不怕不怕,没有鬼的。”
白簌心大声道:“哪个道上的?如此装神弄鬼来戏弄老生?”
聂小初想这白老太太当真镇定,果然是为武林泰斗。胆子也大了起来,看向那亮光。
只听那边传来“呵呵”的笑声。一会儿四面八方都是“呵呵”的笑声。月初没有月光,百年柳林里较黑暗,这声音忽左忽右,忽有忽无,端的是恐怖无比。
白簌心带的几个家丁被吓得汗水直淌,大叫“鬼来了,鬼来了”哄散而去。白簌心气急忽然跃起,朝一笑声方向掠去。只听一声痛呼,白簌心一抓之下是滑手的秀发。那“呵呵”的笑声立马停了。
白簌心定眼一看,却不是那欧阳弦是谁?气道:“你也来戏弄老身!”扯了欧阳弦头发就扔了出去。欧阳弦被抛出丈外,大叫:“你们快走!”
白簌心听她一叫,马上惊觉,心道:“糟糕!”扯了欧阳弦急赶回原地,哪里还有聂小初的影子?
白簌心这下气的非同小可。拉了欧阳弦又是一扔,叫道:“你将小蠡抓到哪里了?”
欧阳弦喉头一甜,吐出口血来,缓缓道:“他没事,我们就放了黎大哥他们吧?”
白簌心道:“我那五十颗炙红丹找谁要去?你这个败家的东西!”说着气血攻心,也吐出口血来!
欧阳弦忙扶了过来,哭道:“最后一颗,小蠡会带我们找回来,就在这柳林里面。只求奶奶放过了黎大哥他们不要再去追了,弦儿愿意一生不嫁,伺候奶奶。”说着泪如雨下,二人坐在柳林里,良久不得起身。
欧阳弦只在心中道:“黎大哥,不枉你我相识一场,自此以后,弦儿就将你放在心里了,一起随着埋葬我的尘土而去。”
却是黎符一群,趁那白簌心去抓欧阳弦的一会儿,带走了聂小初和臭馒头,本来还待再等欧阳弦一起。
哪知黎符却叹声道:“我们走了罢,小弦、她不跟我们一起了。”
众人正自不解,黎符背了聂小初就跑,吼道:“你们走是不走?”
臭馒头、卞晓风只好跟着走下山去。
聂小初恍恍惚惚中知晓黎符背的自己,心中感慨万千,想那欧阳弦如此做法,只怕与黎符再无今生。愧疚无比,趁歇脚的功夫马上道:“你还不快去救欧阳姑娘!”
黎符放下聂小初,道:“小初、卞少侠、臭馒头。我黎符只怕这一去再无回头,就算能活着出来,也必是浪迹江湖,再不相见。请你们保重。”说着作了一揖。
卞晓风、臭馒头都不说话,聂小初躺在草地上只感觉身上心里都凉透,热泪却流了出来,轻声只说了声:“保重。”径自晕了过去。
臭馒头、卞晓风立马扶了过来。
黎符趁二人照顾聂小初的空当,赶入茫茫夜色里。
却不知聂小初这一晕乃假意为之,为的就是让黎符放开去救欧阳弦。她在一夜闹剧之后总算明白黎符与欧阳弦的爱,只是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无人能懂。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人,有一直默默陪伴的卞晓风,还有一直把自己看做一切的臭馒头都是自己的财富。为什么以前就没有看见呢?
聂小初一想到这里,拉了拉臭馒头的衣袖,眨了眨眼睛开心地笑了。
臭馒头一见,马上跳了起来,也不管她有伤在身,抱在怀里就叫:“猫猫好了!猫猫好了!”
见卞晓风不明所以。臭馒头冲他大笑道:“猫猫刚刚笑了!”
聂小初睁开眼睛,让臭馒头放下自己,对卞晓风道:“晓风哥哥,我决定带臭馒头风雨楼了。你有什么打算?”
卞晓风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笑道:“你总算明白过来。回家是个好主意,我也得回家看看了。”想想自己如此闯荡在外许久,也是该回家的时候了。心中若有所失,若有所爱,也都放下罢。等到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聂小初笑道:“那我们就此告辞。”
卞晓风拍了拍臭馒头道:“好好照顾你的猫猫!”
臭馒头挠挠头皮,道:“臭馒头以后再也不惹麻烦了。”扶了聂小初道:“猫猫我们回家吧。”
三人道别后走了一段,聂小初走不动了,站着不动。
臭馒头不知如何是好,急道:“猫猫,你怎么不走了?”
聂小初道:“我不想走了!你背我!”
臭馒头不敢违抗,背这聂小初走了起来。聂小初对他咬耳朵说:“臭馒头,你要不要娶老婆?”
臭馒头呵呵笑道:“当然要,要娶猫猫做老婆。”
聂小初脸上一红,笑道:“那你从现在开始每天背我走路,好好照顾我,我才答应嫁给你!”
臭馒头哈哈大笑起来,忙道:“臭馒头愿意,以后天天背猫猫走路,照顾猫猫!”又笑道:“臭馒头娶猫猫做老婆了!臭馒头娶猫猫做老婆了!”
聂小初在他背上会心一笑,看看远方,夏日的太阳刚刚升起来。黎符现在应该与白簌心理论上了吧,会不会救出欧阳弦呢?可是这些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已经找到了最真实、最永恒的东西,那么所有过去的一切都让它们过去吧,迎来的又是新的一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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