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亦转进手术室的第二周被安排单独上台。那天,她领了手术所需的东西后看到麻醉医生正给病人放麻药,忙过去帮忙。凑近一看,麻醉医生的白大褂上写着“临海一医院”。乔小亦问“你是进修的吗?”麻醉医生正忙,没有说话。乔小亦又自顾自的说“真巧,我也是临海的,我们是老乡呢!”麻醉医生抬起镜片后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手术将近结束时,麻醉医生问:“嗳,那个器械护士,你叫什么名字?”“乔小亦!”手术结束了,麻醉医生即将出手术室的门,乔小亦叫住了他“嗳!以后我看到你叫你麻师吗?”他又转过头来答非所问的问道:“晚上有个老乡会,你来吗?”乔小亦干脆的答应道:“来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嘛!”然后他往乔小亦的裤兜里塞了张纸条。等到把物品整理完后,乔小亦展开那张纸条,看见上面写道:舒非,605室。
晚上,乔小亦穿了腰间缀有蝴蝶结的红色风衣欣然赴约。正当乔小亦徘徊在进修宿舍6楼时,一个穿墨绿色大衣的男子冲她笑笑:“找不到吗?”乔小亦仔细一看,正是舒非。原来脱掉白大褂的他是这么帅气,这么明朗。乔小亦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乡会上人很多,几乎都来自“临海一医院”,理所当然的都很熟悉。只有乔小亦,这些人对她而言都十分陌生。她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微笑着听他们聊天。偶尔舒非也会招呼她,替她夹夹菜。
翌日,乔小亦下班,刚到宿舍,窗外那棵苍老的杨树上的扬声器里便穿来了门卫洪亮的声音:“乔小亦,有人找!”乔小亦想这个时候有谁会找我呢?一边想着一边蹬蹬蹬的下楼。在学校门口,舒非正站在金色的余辉中,浑身洋溢着晴朗的朝气。乔小亦很是惊讶:“咦!你怎么会找我?”舒非裂嘴一笑:“昨晚冷落你了,不好意思,今天给你道歉!请你看电影,可好?”乔小亦没有拒绝。在花园影城,人满为患。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角落里仅有的两个座位。待看完出来才猛然发觉那竟然是情侣座。乔小亦顿时在夜色中羞红了脸。外面早已街灯如火,繁星满天,偶尔有微微的风拂过,空气格外的诱人。而乔小亦知道,在她身上一定有故事会发生。
很快到了春节,舒非回家去了。乔小亦已经转到急诊科,春节正值值班。大年三十,学校很多同学都回了家。乔小亦没有回去。学校外面的街道两旁伫立着一排排古老的银杏树,树叶儿掉了一地,黄澄澄的,铺了一地,踩上去松松软软的。有时冷冷的风卷过,就有叶子一片一片打着旋儿飞进学校来。乔小亦站在风里,突然就有种想哭的感觉。那一刻,她是异常孤独的。那一刻她也是想着舒非的,想和他一起放烟花,一起度过这个年末。但是她知道那不可能,因为此时此刻,舒非正和他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子在一起。那一刻乔小亦也突然不想思念舒非了。
大年初四的清晨,舒非打来电话说他在火车站。乔小亦想也没想就跑了去,全然不顾寒冬的晨风凛冽。见到舒非的那一刻,她已顾不得周围有多少人,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他,多日来的思念终于化作一腔热泪肆意的释放。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乔小亦沉浸在甜蜜和幸福之中。第八教学楼,西院的荷花池,紫藤园,到处都有他们温馨的足迹。
第一次争吵是在初春的一个傍晚。舒非在电话亭里打电话,乔小亦在外面等。不料却被一帮同学强行拽到“倦鸟”茶吧。当舒非打完电话出来,哪里还有乔小亦的影子,随即生气地打道回府。乔小亦好不容易脱身,出来一看,电话亭里空无一人。急忙去打传呼,连呼了三遍,舒非才回了电话。话里满是酸酸的味道。
那晚的星星极其的稀疏,花园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一丛丛茂密的常青树下,乔小亦又一次落了泪。原来一切不过如台藓一般灰暗,潮湿。舒非一个劲儿的道歉:“小亦,我爱你!所以我嫉妒,嫉妒你们可以毫无遮掩的说笑。小亦,我不能离开她,她很贤惠,为我付出很多……”乔小亦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夜渐渐凉了,仅有的几颗星星也躲进了云层。舒非轻轻把乔小亦揽入怀中,温柔的吻去她脸上的泪水。那一晚,乔小亦没有回去。
夏天来临的时候,乔小亦实习快结束了,舒非也将在五月结束他的进修课程。乔小亦知道,舒非会回到他原来的生活轨迹。他们之间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声的雨,轻轻飘过,不着痕迹;过往的一切也将在阴暗的角落里,沉积,直至发霉。她于他不过是一个过客,仅仅而已。于是,乔小亦决然的离去,悄无声息。
许多年以后,乔小亦听到了舒非离婚的消息,理由是另一个青春娇艳的女子。突然之间,乔小亦听到了来自身体里的碎裂声,那固守多年的千疮百孔的心终于碎裂开来,漆黑的夜里,坠下深渊。所有的一切在模糊的眼前清晰,又隐去……
-全文完-
▷ 进入婉葭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