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辑二（1985—1991）

一、爸爸妈妈孩子（组诗二首）



（一）、妈妈爱你



孩子；妈妈爱你

胜过爱自己



妈妈；已经给你

准备好一把小雨伞

一件小风衣

虽然你才呀呀学语

妈妈在盼你

长成一棵白桦

亭亭玉立

且能经的起

风风雨雨



孩子；妈妈爱你

但不能总是抱在怀里



（二）、想不想爸爸



想不想爸爸；孩子？



还记得吗？

爸爸挥别的日期

爸爸买的日历

已将月儿撕得

弯了又圆圆了又弯

可咱们在家里守着

月牙儿弯弯的日子

期待爸爸的归帆

将生活鼓得圆满

不在变得弯弯如船



想不想爸爸；孩子？



1989年11月17日，于伊春女儿二周岁生日



二、桔之颂词（组诗二首）



　（一）、瓷盘上的红日



桔

瓷盘上的红日

瓷盘上光辉的美丽

南国的女子桔红的诗意

北方的木屋

端坐

樵夫的蜗居

凝乳的肌肤多汁的裙裾

清新了

松烟的气息沉闷的思绪

渴念

却忍着硬直的手指

又怕鲁莽地触摸

破碎完整的

序曲

变成伤痛的落红和残局



（二）、圣洁的裸女



剥开楚楚动人精致的桔

剥开一幅油画

惊遇

圣洁的裸女

唇吻流光乳峰溢彩

起篇

于火热的桔红

结语在冰冷的雪晶

抵达

内核不太从容

飘移的云集轻柔

淋漓的雨滴

浓重

吞吐之后

圆甜的初衷破碎

变成一瓣瓣酸涩的尾声



三、走进秋天



和蒲公英车前草一起

走进秋天

飘飞一柄柄

晴日雨天的白纸伞

摇动

一根根弱肉强食的霸王鞭



和五味子野玫瑰一起

走进秋天

攀缘

一串串嫩而微熟的心相随

抒发一朵朵

红而不艳的情相连



和白桦树青杨树一起

走进秋天

亭立一张张

玉洁冰清的邮递船

茁壮

一棵棵老成厚道的生命源



和我爱人我女儿

一起走进秋天

小兴安岭

爱人

风姿绰约五花的山

汤旺河映着女儿爽爽的蓝



1991年11月1日，于伊春七公里



四、爱的晴雨表（组诗二首）



（一）、雨中



雨中

你向我潜泳

举一顶晴空



伞下

眼波的流动

把暗河凿通



我的左臂

在雨中

你的右臂在雨中



伞下的路一程

一程

伞外的雨下个不停



（二）、小伞的柔指



小伞的柔指

收拢漫天雨丝

收不拢的

思絮

依然淅淅沥沥



清爽的眼际

七色虹

弓起一座心桥

此岸是我

彼岸是你



两岸的黄土路

是三月的

泥泞

回首初恋时节

只见朦胧的足迹



1986年6月16日，于伊春色织厂



五、锄禾



时针的足

渐行渐近中午

太阳掌纹以及视线

被一朵乌云的黑纸伞

阻隔



无法与我的

身心

把灼热的情话诉说

我通体的

汗液

水兵

冲锋不到禾下的黑土



于中途

就

望风而逃

汗毛眼儿的枪孔

也不能

把那淋漓尽致的痛快

喷射



那几垅长势看好的

古诗

名句

如茶似酒

萦萦于心的枝头

只好待来日再去品味



1988年8月18日，于伊春色织厂



六、冰封的河流冲动



冰封的河流冲见动涨

雪阻的邮路欲望更强

洁洁的企盼

在梅的

枝头悄然绽放

日月双足风雨兼程

把春的门铃

踩响

如歌的流连且沉醉

冰凌花

杏黄的酒窝

七月是一条热线

流动青春之火

点燃你如水的柔情

我似电的

感觉

季节的唇模仿红枫叶

一棵合欢的音乐树

共振

你和我

愉悦而且绵甜的和弦



1985年11月17日，于伊春色织厂





七、共鸣



不是一只蝉

和另一只蝉

在南国的梧桐树下

又催眠又难睡的夏天



不是一只蛙

和另一只蛙

在北方的白桦树下

亦鼓吹亦批评的夏天



是你和我

虽遥远而亲近的日子

不约而同

说出了一样的语言



1991年9月11日，于荆州



八、一家三口



孩子在客厅

左手拿着半截麻花

右手摆着一堆积木



妻子在厨房

演算那道算术

加减乘除油盐酱醋



我在床上

听着电视

想起梦里出了一本书



九、一串红红的糖葫芦



二十枚圆圆的一分硬币

二十枚暖暖的月亮



轻轻递给你,你也

轻轻递给我



一串红红的糖葫芦

一串凉凉的太阳



可是这甜甜的品尝

却泛起了那苦苦的忆往



1986年12月22日



十、情人的空位



由情人过渡到妻子

妻子就不再是情人



在妻子视角的里边

或外面又有情人要

入内

伸脚也可以说插足

说不准谁是第三者



情人又过渡到妻子

妻子就不再是情人



还会有情人的空位



1988年08月28日



十一、雪



君临北国山村的十二月

雪

坦坦荡荡洒洒脱脱

叩访林海深处的

小木屋

雪和和气气平平仄仄



白鸽的精灵在纷飞韵律

孩子的童话

在诉说

花朵



雪封山之前

我背回松塔桦枝

越冬的干柴

雪掩门之后

爱人点燃了温情柔射的炉火



十二、小刺猬



采山女自林中飘来

一阵迷惑

车行很

远

才知她唤我刹车

返回一段滑坡

又一阵迷惑

如山泉的叮咚

画个句号

给我



她说有个小刺猬很好玩

很想捉

于是我折几根垂柳

胡乱编一个绿网

她的

杏黄色小筐

牵引我

不太长的距离

是太长的

沉默



破胆的小刺猬还在卷缩

恐惧和颤栗

如仙人球举数只羽箭

免战牌却

高挂着

我俯身洒向那绿网

网住他

那枚刺儿果

置入他那小筐

会合其余的山货



而她的目光放射欣喜

却没谢意和告别

虽然我的手

被刺破

只滴心甘情愿的血

拎着小筐又去

林中

仿佛深处有种诱惑

我的心是一种

失落

仿佛被她拎走了



不知她是否还记得

那染血的绿网

和一个少年

手指因她而破

每次车行

滑坡

皆侧目寻索

只看到山林和

草地

转动魔方变换颜色



十三、紫燕在飞翔



我的灵魂是一只紫燕

在家乡的大地上

在异乡的大地上

流浪

歌唱

飞翔



我的紫燕在谁的池塘边

衔来一丝丝月色

一缕缕阳光

筑一座日月同辉的巢

昂首阔步从不低头

飞翔歌唱流浪



我的屋檐下孩子在歌唱

我的屋檐上紫燕在飞翔

在自由平等

博爱的天空流浪

紫燕以飞翔的方式歌唱

孩子以歌唱的方式飞翔



我歌唱的羽毛和音符

我飞翔的韵味与翅膀

我流浪的

诗情和方向

在孩子

与紫燕的身上手上心上



十四、山野里的花朵



山野里你微小而突出的花朵

让我想起恋情的初衷

像你杏黄欲吻的唇型

其实初恋并不懂得爱情



山野里你纤细而硬挺的花朵

让我想起恋情的灼热

像你随风而舞的身影

其实热恋也不明白爱情



山野里你云过雨过的花朵

让我想起恋情的失踪

像你相拥而别的蜻蜓

其实失恋也不深刻爱情



山野里你破损而惨败的花朵

让我想起恋情的重逢

像你阔胸肥乳的监狱

其实收容也回不到爱情



十五、守口如瓶



淋漓尽致的表达至关重要的事情

通体透湿的倾述

是一根

自上而下能屈能伸的井绳



无人摇动的辘轳

也常常幻化蛇的蠕动

蛇的僵硬

无论旱季雨季有风无风

必需紧紧守护紧紧靠近老井



汲取一桶一桶平平仄仄的古句新声

一桶一桶乒乒乓乓可亲动听

滋润了我们的

前世和今生

感激的花朵烂漫于心野

却只能玉洁冰清却只能守口如瓶



十六、吃喝（组诗二首）



（一）、莲子



接近你如同初恋的春季

如同绿衣少女

身影是难言的美丽

眼神是新鲜的绪语



蝉儿喧鸣的夏日

你从如盖的叶之群体

推举出一朵

洁白的心事



我狂热似阳的目光

吻你

中秋无月的夜色里

你给我一个圆润的胴体



冰清玉洁让我颤懔

忍不住手指友好地侵犯你

而渐渐

进入你的深部雪域



我突然进入了黑暗昏迷

当我睁开沉醉的眼

看你

你的心中萌发一芽新绿



（二）、隔夜茶



不能喝你

是一种善意的传说



传说中的杯子

不会变型却会变色

而在前夜的

亲切热烈

晨醒时分却说不能再喝



虽然茶水冷了

毕竟陪伴我

整整一夜

我也许在八九点钟

渴意如日升日落

喝尽最后一口

再次加水加热



不能喝你

是一种逃避的咀嚼



十七、风之唇吹动



三月的屋顶风车和檐下

铜质风铃以及院中的

晾衣蓝绳

炊烟演绎着母性的光辉

纸筝翔舞着儿童的晴空



风之唇吹动

风之唇鼓吹或者煽动



平凡的草民由黄变青

河水漂泊着眼波鱼尾纹

或暖或冷

岸柳摇曳着草书样倩影

半醉半醒



风之唇吹动

风之唇鼓吹或者扇动



亢奋昂扬的旗帜

白桦枝梢和红松树缨

向日葵宽大的叶子

并且紫铃兰和珍珠梅

梦幻的花朵绽放着久恒



风之唇吹动

风之唇鼓吹或者扇动



十八、有风的痴情



高脚杯失足而落地无声

夜色已经渐渐合拢

电波缺铁性贫血

城池和近郊

处于浑浑噩噩暗喻中



窗帘也古也新的图腾

烛光和记忆如昨的往事

漂泊着或黑或红

半浊半清

有如抽象派壁画的雏形



轻描淡写且厚重的墙体

似纸如棉如雪似冰

多日未翻的日历附挂

白蜡烛倾述月鸟朦胧

锁细而巨大的仙境



巨大的席梦思床垫

枫香木床做了伴侣

有些拘谨忧郁

不太磊磊从容

像欲言又止的花蕾初衷



茶已淡已冷白蜡烛

蚕食体弱多病的本命

驿动过客的火焰

无法把影子摆正

因为有风的痴情



十九、门的演绎



一脚门里

一脚门外

隐喻一种或进或出

或阴或阳的临界状态



门外的一脚

是上午朵朵狂云周游

门里的一脚

是下午阵阵暴雨终歇



门

是不可闲置可以躲闪的

正

午阳光



门

是不能紧闲能够解闷的

狂云

暴雨



门的演绎

像那昙花梦幻的偶遇

又像

梁祝化碟的钟情

短暂

并且

绵长



二十、纵火犯（组诗三首）



（一）、玩火



你甩一甩如炭的长发

还没走过十六岁的转角

你的心野燃亮

一小撮青春之火



当一个少年的三月旋风

潇洒地刮过

火愈烧愈大越燃越烈



你的身影开始在那个路口

等待徘徊

你坚信他一定还会走来

你将要无所顾忌地表白



不知历经多少个白天

多少个夜晚

也不知从何时起

你将那火置于纤掌把玩



并且很严肃地琢磨

自远方飘来一只歌

进入你的心走出你的心

《快赶走爱的寂寞》



（二）、烧人



正处于春风大草木干

防火期限的时刻

你的手和我的手相握

瞬间点燃了我



于是你的倩影

是一株白桦植根深深于

我的印象之沃土

树上的黑眼睛是旗帜飘摇



于是你的语言之花柔柔

开放薰香令我醉倒

你的雀斑也是好看的星星

一颗一颗于夜空闪耀



我开始燃烧

心血在燃烧烈酒在燃烧

太多太多的思恋干草

太多太多的情爱油料



直到一天在山之脚

和你相拥相抱如仙逍遥

那个男孩

不是我



（三）、自焚



你点燃别人之前

已把自己点燃



从头到尾自始至终

只是燃烧的过程

略有不同



变成灰烬的结局

惊人相似绝对雷同



二十一、无标题诗三首



（一）、



一盆茉莉独占阳台

缕缕幽香

款款地进来

百叶窗

开启

为淡淡的心绪浓了情怀



（二）、



盈盈的泪珠里

渴念正在涨潮

相思号小船

在相思河畔起锚

等到潮退的

海滩

是否能漂来

几板解语

的贝壳



（三）、



亲切的大地是画板

初融的冰雪

是纸张

挥笔

画个太阳

再把心中的春天画上



二十二、水的双重性格



温柔是你

你的眼神实在神气

你的手势却不势力

沐浴着你的目光

倍觉欣喜

探索着你的掌纹

体会秘密



狂暴是你

你的野火心情烧掉

即将吐绿

草还能不能长出

你的铁石意念沉下

就要起航

船还能不能浮起



无论温柔的你

狂暴的你

我离不开

从生一直到死



二十三、吻阳泪雨梦雾（组诗三首）



（一）、吻阳



炫耀的相思子

影印脸蛋儿的

热吻图

湿阳图

吻阳

放射立体音响

丘比特

善意的解说

这窈窕淑女

这潇洒少年

绘画出

生死相托的红枫

印着

印着

那吻阳那吻阳



（二）、泪雨



情感的导火索

引爆冰封的

积雨云

积泪云

泪雨

不再硬化意念

花手绢

慷慨地承包

这珍珠点儿

这玛瑙串儿

印染出

心底萌生的秋意

下吧

下吧

那泪雨那泪雨



（三）、梦雾



渴念的合欢树

摇曳昏晨的

生梦园

生雾园

梦雾

如同交织花呢

皮包商

勇敢的帮销

这阳春白雪

这下里巴人

合奏着

魂魄欲断的蓝桥

飘着

飘着

那梦雾那梦雾



二十四、家（组诗三首）



没有家的人是流浪者

两个家的人是放浪者

--题记



（一）、流浪



我是长大出飞的鸟

家是狭小拥挤的巢

想像外面宽松自由

于是挂起一面

固执的风帆

拔起沉重

如母亲絮叨絮叨的铁锚



然而靠近陌生的海

才知道有险滩

也有暗礁

才知道

有个温暖平安的家

对于我

十分重要



（二）、合流



在路上向前走着

行人越来越多

朋友越来越少

环顾左右才明了

有你

和我同行路遥遥



你是一滴水

晶莹透明

我是一滴水

吐露心声

溶合之后阳光照耀



之后被一种

太浓郁的气氛包围

开始沉闷无聊

又有一种神秘的感召

令我很想逃掉



也许离开

你的温柔

承受一下狂暴更好



（三）、放浪



历经淡淡的水

浓浓的茶

酸酸的醋

辣辣的酒

之后

杯子我的杯子

还想装入没有装过的液体

情感

或者什麽

并且任人评说

不用指教



二十五、第一场大雪是你的生日



雪纷纷扬扬落下

一个洁白的日子

你的生日



于是北方在我心里

就是你冰雕雪塑的美丽了

我们用太阳般的热望

堆起一个会哭会叫

还不会说话的雪孩子



而一只接一只清亮亮的

摇篮曲如雪花

飘出妈妈笨拙而自信的唇

为你大片大片铺展

柔情



因你我也成了爸爸

成了万国旗手

一次次升起大红大绿的旗帜

在阳光与炉火主编的专刊里

发表你的印象画朦胧诗



孩子你是第一场大雪

飘来的吉祥鸟

愿你早日飞起



二十六、六月初雨



没有风的挑逗

和诱惑

雨一直一直地点滴她的弧傲和清高



车前子在车前车后车左车右

裸露自己的

心事



婆婆丁

在絮絮叨叨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

风衣

在雨中亲蜜但并不洒脱

牛仔裤好像很体贴却不温柔



只有这条山路这条思绪

蛇行一种风格一种情感



二十七、我的一半在远方（组诗四首）



（一）、八月十四.夜雨



一个南国名城的街

踩着欲圆未圆的日子

我一个人走着



路灯下的夹竹桃依然盛开

一朵一朵一朵

一面面粉红色的诱惑



棕榈树仿佛有些燥热

手掌的蒲扇

扇起冷冷寂寂的风之歌



亭亭玉立的笔柏

写满天繁星的情话

渐渐变成灰黑的幕布



八日＋四夜雨

淋湿欲圆不圆的思念

客舍凄清的枕畔



（二）、八月十五.无月



此时此刻和你共同拥有

月亮的心情强烈如火



而我一个人站在夜的长街

曾经失荆州今天失月

并非都是大意的结果

我只能仰望沉沉的夜色



也好在这个时刻

看不见就不去想看月

就这样静静的想你

遥远的你是否也在想我



亲近的你使我想起

你给我唱的第一只歌

那是个寒冷而温馨

相依相随的日子



此时此刻想和你共同拥有

月亮的心情强烈如火



（三）、八月十六.又雨



爱人的远方也在下雨吗



远方的雨请你轻轻的洒

不要把我爱人的黑发

淋湿甚至洗白



也许我的爱人于梦中醒来

听窗外的雨声

想起相视无言的雨檐下



全部的相遇相识相爱

皆缘于一场不停的哗啦哗啦

是雨把矩离缩短

把无聊变成如雨的情话



爱人的远方也在下雨吗



（四）、我的一半在远方



中秋月圆的时侯

我的一半在远方在远方



在那个萌芽我的初恋

成长我的爱情结出我的果实

住久了就想出走

走远了就想回归的村庄



温柔的南国南国的梧桐

确实让我一度心向神往

而今天一个人走在路上

又让我十分怀念

红松的故乡故乡的粗犷



中秋月圆的时侯

我的一半在远方在远方

1991年9月19日，于荆州



二十八、来我和你碰杯



来我的爱人

让我们彼此斟满玫瑰花酒

来我和你碰杯

把寂寞和忧愁碰得粉碎



来我的爱人

让我们彼此斟满铃兰草酒

来我和你碰杯

把时间和距离碰得粉碎



来我的爱人

让燃烧的酒力抒畅而通达

让喷薄的目光温馨而绵甜

让我们和大雁一起自低谷飞升



来我的爱人

一起飞升飞升再飞升

一起升至情的土丘情的高岗

一起飞到爱的山脉爱的顶峰

1994年4月16日，于伊春七公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