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苍白和无力，一阵的心悸和恍惚，强烈的自卑仿佛半夜里惊醒的恶梦，他惊恐的在夜色里无处藏身，他总觉得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偷偷的注视着他，他四周寻找，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卷缩着在属于他的角落里，他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恶臭，他感到一阵的恶心，这样的感觉也许来自他渐渐苏醒的自尊。

这个城市里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乞丐，他们现在应该也和他一样卷缩在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里，用他们特有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城市，在城市的游走的人们，以及和他们一样的流浪的乞丐，对于他而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然而却仍然理所当然的生活在这里。他从来都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也不曾想过为什么，他觉得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每天向漠然的人群伸手，或者，以特有的姿势在人流胶合的地方，也许几个小时，也许一整天，最后都或多或少的得到足以让自己生活的资本。最后卷缩回自己的角落。

这样的生活却忽然全乱了。。。

他无法忽视那个女人，那双眼睛，那么明亮，所有肮脏的躯壳，任何的伪装，都在那样的注视下。崩溃瓦解，他感到无地自容，强列的不安，让他忍不住到处逃窜，他无处可逃，无论走到那里，他都能感觉那双眼睛的注视，于是，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苍白无力。他卷缩回自己的角落，他想起了老乞丐，那个唯一让他感到亲近的老人，那个从小就和他在一起的老人，只有想到他，他才觉得一点点的安心。可却又忽然的心痛起来，他感觉到很难过，他想到老乞丐死的时候，他忽然好像明白了，老乞丐那样复杂的眼神，他觉得很难受，他想要哭，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出去过了，这样的天气，他应该像往常一样在人群中晒着太阳，顺便获取一日的所需。然而，那双眼睛让他感到恐惧，他卷缩着，忍着身上的恶臭，他觉得这恶心的臭味来的那么突然，他觉得他很厌恶这样的味道，以及带着这味道的身体。他无法想像一整个冬天都不曾洗澡他是怎么忍受过来的，他忽然强烈的感觉想要去洗个澡。这样的欲望那么强烈，他仿佛觉得他必须这么做了。

在午夜的时候，他走出来自己的角落，他走向河边，一步一步，他走的很仔细，在他走出来的一刻，疯狂的饥饿感就已经消失。他一件一件的脱下身上的衣裤，表情神圣而专注，他仿佛不是一个乞丐，而是一个伟大的祭司，此刻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他忘记的寒冷，饥饿也不复存在，他走进冬天冰冷的河水，他洗的很认真，他不知道身体已经快被冻僵了，他仿佛忘记了一切。

他就那样站在河滩上，赤身luo体。他看着他的那一身衣裤，短短的距离，他却怎么也走不近。他转过身看着这个永远陌生的城市。他想到那个女人，那双眼睛那么大那么明亮。他也想起了老乞丐。他的眼神忽然间变的那么复杂，就像老乞丐死的时候。

清晨，有人在河滩发现他的时候，他仿佛站成一尊雕塑。。。

乞丐特别的死，在城市里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仿佛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随后淡然，几天后就已经没有人再说起了，最后忘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