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苹果!”
沉默。只听见弄水的哗哗声。
“吃苹果。”
“没看见我在洗脚?”良久,他才抬起头,回了我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双手提着苹果袋在空中足足停留半分钟。因为我看到的不是昨晚同室的族友简红光,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略显肥胖、满脸胡子的彪形大汉。心中不由得掠过一道阴影:今晚要与一位流氓或一个神经有问题的人同住一室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将苹果放在两张单人床之间的八仙桌上,放一个在那个人的一边,然后拿一个坐在昨晚睡过的那张床上装着若无其事地吃起来,耳朵却在探听另一边的动静。
洗完脚,他坐在另一张床上,毫不客气地拿起那只苹果吃起来。
“洗脚吗?”吃了一会儿,他问。
“不洗!”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他用脚将盆连水赶到了床下。
沉默,长久的沉默。只听见附近卡拉ok厅劲爆的旋律和唱歌人变调的嘶吼。
我拿出《邓小平理论概论》复习起来,准备着第二天早上的自考。可眼睛盯着书本怎么也看不走,脑子里急速地分析着他的那几句话。流氓?神经病?思绪乱作一团。
“外面咋这么吵?真想给袁周打个电话。”
“袁周?”惊讶中我问了一句。
“袁周是个好人。”他自言自语。
然后逻辑混乱地谈起:他姓冷,思南枫芸人,曾在铜仁市内搞装潢,生意很火。不料前年在市里被一出租车撞倒。在医院住院期间有一个人经常来看他,后来知道这个人叫袁周,并和他称兄道弟,病好后还亲自将他送到了枫芸。后来他曾几度重操旧业,但脑子没以前管用了,现在思南打零工挣点小钱养家糊口。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袁周是不是行署专员,但我知道他脑子的确有点问题。虽然对他的同情减轻了他给我带来的恐惧,但我还是害怕他的一些不正常的举动“侵犯”我的安全。比如在我进入梦乡后将我痛打一顿,然后……
他睡下了。在打呼噜。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忽然,他一下子从被窝里站起来,只着一条裤衩,向我吼道:“厕所在哪?”其实厕所就在楼上,很好找的。他去了很长时间,却再也找不回来了,便“宿舍老板、宿舍老板”地大声叫嚷。宿舍女老板看见他如此模样,吓得尖叫一声后躲回了值班室。最后是我壮着胆把他带回了宿舍。
我再也不敢与他同室了,与宿舍老板商量后我搬到了隔壁的单人间。走出那间宿舍时我没有与他道别,但分明看到他眼里隐藏一丝惊疑。当我走进单人间准备关门时又看见门外那双疑惑不解的眼睛。
我睡着床上辗转难眠。虽然与他有了一墙之隔,但他留在我脑海里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
“砰、砰”。有人敲门。我摒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门背,不敢开门。然后一本书从门底的缝隙移了进来——是我的那本《邓小平理论概论》,刚才离开他时遗落在昨晚睡的那张床上了。但我还是不敢开门,并假装打起了呼噜。
“神——经——病!”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后是一声沉重的关门声。
那晚,我久久难以入睡,我怀疑自己神经真的出了问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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