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儒是我的高中同学。长得人模人样,高大壮实,加上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就成了女同学眼中的典型男子汉。
布儒做事多半是半途而废的。先前,他贩卖鸡鸭鱼肉。别的同行都懂得,干这行当不耍点心眼赚不到钱。于是,纷纷往鸡鸭鱼肉里掺沙,注水,添杂,等等,价格再低也有赚头。布儒不这么干,他说:“为了钱,总不能亏祖宗八代的德。”货真价自然高,但却没有竞争力,几个回合下来,他亏了,只好作罢。后来改做经销建材。本来,那时候到处搞开发,搞建设,这生意是稳当当地赚了。可布儒倒好,他讲究进货的来数,来路不明的货,即使价格很低他也不要。你不要也就得了,布儒还要把人家供货的说上一通。说上一通也没什么,布儒还要跟其他建材商打招呼,告诉他们不能进这些货。这打招呼也无碍大事,猫有猫路,鼠有鼠道麽,可布儒还有更厉害的,他找上开发商,建筑头,说某某货是水货,质次价高,用了后患无穷,他甚至找上工商局去举报。这就堵了鼠道,让我们不好过,废了他!之后便是布儒一条腿被打成骨折,住医院一月有余。生意自然是夭折了。
再后来,布儒找到我,对我说:“还是你们写文章的活得滋润。”看了我一眼,他又说:“我跟你学写文章吧。”他就从我这拿了许多本书,拍了拍我的肩,说:“先学习学习,再写。”走了。
大约十来天时间,布儒又来到我家。一进门就气冲冲地往沙发上倒。“你们写文章的也没有几个好东西!”他简直是在嚎叫。我说咋的了,他起身把那些书往桌上一甩,继续嚎叫:“看看吧,都写些什么?”他换了一下气:“我们县的那个局长,谁不知道他的德行,可书上把他写成了英雄;演戏的那个明星,都住到国外了,还写他如何爱国;教育应该是教给人知识吧?可书上怎么尽是些如何考试,如何逃课,如何恋爱等等脏东西呢?”我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推了我一把,说:“这事我也干不了!”走了。
年初,布儒到一家工地打工。我去看他,他正在搬运水泥,弄得满身灰蒙蒙的。他停下来,用手拍打着身上的灰,嗨嗨地笑着:“苦是苦点,但不必面对邪恶。靠力气吃饭,我有的就是力气。”我想想,也是。
不久前,布儒出事了。年终了,工地结算工钱,克扣了布儒他们的血汗钱,理由是干活不用劲,影响了工程进度。布儒他们找包工头讨说法。争争吵吵中,布儒实在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了包工头的脸上。这一拳废掉了包工头的一只眼晴,布儒也应此进了监狱。
我去看他,他并没有我想象那样猝散,依然透着原先的精神。我劝他用用关系,争取早点出去。我对他说,你这罪也不是很严重。他却说:“我不是生活得很好吗?你不必为我操心。再说了,我这人出去又能干什么呢?这里倒很适合我!”我想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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