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从婚姻登记处出来的时候,低矮的天空传来几声沉闷的响雷,接着豆大的雨滴便隔着浓密的树叶霹雳啪啦的砸了下来。紫藤擦了擦湿润的脸庞,回头对锦笑着说:雨滴!锦瘦削的下巴上已有了青青的胡茬,胡乱套着牛仔衬衣,脚上汲双拖鞋。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然后转身招了一辆的士:“顺路吧?要不要送你?”紫藤摇摇头,的士便卷起两道白雾绝尘而去。
紫藤沿着大街往河边慢慢踱着,路过“怡心”茶房时,隔着透亮的玻璃门她还看到了9号桌上光秃秃的玫瑰枝丫和散碎在烟灰缸里的花瓣,两杯茉莉花茶还在突突的冒着热气。那不过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却又象是半个世纪一般。走着紫藤发觉脸上又被打湿了一大片,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却发现她其实正站在一个饭店门口的屋檐下。
第一次见到锦的时候在他家里,他正背对着门摆弄碟片,阿姨叫他锦,早上好!他回头的一刹那,透过落地窗进来的阳光进好落在他的脸上,多么帅气的一张脸,象一株开在阳光下的向日葵般青春。紫藤有微微的悸动。
七月的天犹如婴儿的脸。紫藤站在河边的时候,雨已经停住了。大片大片的乌云正逐渐褪去,红红的太阳娇羞的将金色的触足往外伸展。刚才还是几许花开的河面此时只留下波光点点,犹如苍穹里的繁星。光洁的沥青路面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反射着瓷白的光芒。稍低矮的地方蓄满了昏黄的雨水,车来车往,便将它碾成无数水花飞升,降落。路边树叶尖上全都缀满了晶莹的雨珠,太阳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若是一阵风吹来,那雨珠便滴答滴答的跳进地里去了。紫藤坐在靠背上雕有金色梅花的铁椅子上,轻轻的吸一口烟,那烟便发出“咝咝咝”的声音,象是感叹生命的短暂。三年前锦在这个位置上也曾以这个姿势吐着烟圈。那天他们去看菊展,经过这里,紫藤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椅子。锦坐在上面,用右手中指和食指夹烟,猛吸一口再仰天吐出一长串烟圈,紫藤在银铃般的笑声中摁下快门永久的记录下了这一刻。
见面的第二天,锦送了一个折叠式的台灯到紫藤的宿舍:“日光灯开关离你太远,不方便!”紫藤感动之极。然后他们就象所有的情侣一样牵手,直到做爱。每一次都熄掉所有的灯,用厚重的窗帘将月光远远的挡在外面。黑暗中,没有语言,是缺乏温暖的那种。
一个雨夜里,锦斜靠在床上,狠狠的吸烟,用一种极其寞落的神情望着屋顶。紫藤轻声问“有心事?”锦说他想起了乌丫。乌丫,紫藤认得,是锦的同学,一个玲珑聪慧的女孩。锦暗恋她。紫藤觉得有两股热流快要夺眶而出,却竭力忍着,嘴角轻扬“哦!”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满满的撒在阳台上,有几缕正使劲的往床上爬。紫藤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对自己说某些事情不一定要记得,而有些东西却一定要忘记。
日子不咸不淡,转眼两年即逝。长辈们说该结婚了吧。于是在一个阳光并不太明媚的日子,他们用繁琐的一大堆证明换来了两本结婚证,从此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夫妻。
当“传奇”隆重上市时,锦似乎找到了解脱的方式。他说他在里面是老大,有金钱,有美女,有地位。于是,紫藤开始在夜里等待,逐渐漫长。而寂寞也总是在冰冷的夜里悄然绽放。紫藤终于落了一地的泪。紫藤开始一箱一箱的将自己的东西从他家搬出来。她希望走的时候就不说再见了。终于,在把最后一箱东西搬出的时候,紫藤说“锦,离婚吧!”锦有片刻的犹疑便点了头,没有丝毫的挽留。
去婚姻登记处的时候,天气格外阴郁。在工作人员惊讶的目光中,很快便结束了这段本来就是错误的婚姻。
紫藤来到“风吟”,喝青岛纯生,一瓶接一瓶。她想醒来的时候就是另一生,一定不与烟酒为伍。一定在那些充满细碎阳光的日子,扬起脸笑出银铃般的声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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