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谨以此文敬献给曾经含辛茹苦养育了我的先人;姨母刘翠荣女士和姨夫胡安实先生)
了解和喜欢她的人都说,她身上总有流淌不完的活力,是一个带有双重性格的尤物。她有一副柔弱娇媚,文静扬弃的静态画面;又有一副刚烈坚韧,奔放豪爽的动态图解;追溯起来大概是和养育了她的俩位母亲的每每品格有关吧?!
那是五十年代的第三个隆冬。恰巧又是当时的“国父”斯大林去世的年份,更奇的是与那伟人的生日12月21日相偶合,身为教师的父母怀着对伟人的缅怀,在她的姓氏后面加了“斯林”二字。一个可男可女的中性名字!
当刚做父母不久的喜悦和忙乱还没有消失,又一个生命便孕育在母腹之中了。刚过三个月的她没了奶水,便象断了给养的猛兽,大嚎大叫向母亲示威了。那彻夜的啼哭搅的父母无法完成紧张的教学任务,一急之下双双赶到旅顺黄泥川,向那已婚数年却没能有孕的二姐求援,并提出;不更名不改姓,每月交十元的抚养费后,便忍痛割爱地回了城。
那时,她眼里所认识的第一位母亲是朴实,勤劳,坚韧,泼辣但却及富有爱心的山村女人。一个从不会讲大道理,却时时以情感人的女人。第一位父亲,是威猛,刚强,豪爽,忠诚却及富责任感的乡村男人。一个干完了队里的活又忙不停的干家中自留地里的活,却每天不忘用他的硬胡茬扎她小脸儿的男人。
常言说“辈大支儿不旺”。她的养父母是屯子里辈分最大的前辈,这使她从小就养成了大辈分人家孩子的那种即能担待又能超脱的品行,当刚刚懂事的时候就一直想在比她大得多的孩子面前做姑姑,姑奶的样子,让人学她。
五十年代的大连旅顺山村,受地理位置的偏爱,比起那外三县的穷乡僻壤还算得上是一块得天独厚的沃土。房前屋后的瓜果梨桃彰显着小农经济的景色,略有生气的集体经济给这方水土相得益彰的回报。长在这普普通通的农家里,她感受最深的就是母亲最痛她,父亲最能干,他们这辈子人太受累!
大约每天早晨四点钟,母亲就悄悄地拨亮油灯,拖着长年哮喘病的艰难喘息声开始烧水做饭。每当天阴下雨大锅低返回的浓烟呛得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常常把她从梦中惊醒,隐约听到她喃喃的自责“该死”,“穷鬼”和祷告声。她再也不能入睡立刻从炕上爬起,帮母亲地下锅上的忙乎,尽管母亲一遍遍地唠叨;“这么点活不用你干,小孩儿的觉高贵,再睡一会儿吧,去去!”可她却甘愿陪在母亲的身边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病魔对母亲的折磨。有时她也有睡得死沉的时候,梦里有人把推醒,睁眼便看到了炕沿边上放着一大一小的碗里盛着鸡蛋水,炒面水什么的,等着她和彪悍的一队之长的男人享用。每当这时她就恨自己不争气,不能象公鸡那样准时,总想找个机会报答母亲。
她渐渐长大了,该受教育了,城里的父母协议式的来接她了,可她一个长在山里的乡妞却只会用一种神奇的目光看着两位不速之客。他们把带来的所有能吸引孩子的玩具和食品全抖搂出来,可她却拿了东西又羞怯地躲在山里母亲的身后,死活不肯叫一声爸,妈。那是她快5岁时的试领失败了她也错过了上幼稚园中班的机会。毕竟是小知识分子,懂得启蒙教育的重要性。又过了一年,她的城里父母又来接她了。她好象突然懂事了许多,不再叫生母是“老姨”了,但是还是闭口不喊一声妈!她坚信只有这山里的母亲才她的真真的亲妈!
那天城里的父亲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中山装,鼻梁上架着一副好帅的眼镜,非常和蔼可亲,总是斯林长,斯林短地亲呼着她;你喜不喜欢去动物园啊?爸爸带你到大连住几天再给你送回来好不好?动物园的老虎和小猴子可好看呢,你想不想看呀?那种亲昵和神秘的表情仿佛突然打开了那颗封闭了许久的心灵,他心动了,想去看看公园究竟是啥样,比较那玩儿腻了的七沟八梁,公园是个多么诱惑人的圣地啊。她认真地说;好!我去住三天,你们一定给我送回来,撒谎变小狗,拉勾!她象大人一样伸出了手,勾住了那双细细的软软的城里爸爸的手,一本正经的摇起来。他们听到唯一女儿那带着命令和近似赌咒的回答,喜不胜收。可山里的父母却暗示似的说;林子啊,好过大年了你...她自信地说;不怕,我就去三天,我们拉勾了!她怎么能理解大人的意思呢?她万万想不到这一去就意味着从此她摆脱了贫穷落后的农村,开始了那命里注定的做城里姑娘的人生。
分别时的感受使她如今还记忆忧新。她穿一套红粉花的新衣,头上扎着城里买来的蝴蝶结,高高突起的前额下镶嵌着一双透着灵气蓝洼洼的大眼睛,标准的鹿鼻下配着一张倔强微翘的小嘴儿,黑黝黝的小脸,乡土的可以,乡土的可爱。她望着日夜相厮守的母亲,大人似地说;好!我去几天就回来,你别哭啊!她扑上前去用小手擦去山里母亲脸上的泪水,可自己的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城里的父母见状草草地说了几句送别的话,那当教员的父亲第一次在大白天穿着那么时尚的服装,象获得一个战利品那样,满足地把她扛在了肩上,高高兴兴地踏上了离车站六里开外的山乡小路。后来才知道当时大人的协商,如果这次斯林哄不走,就彻底把户口迁到农村,改姓氏。结果她就突然的走了,连她自己也没想到。
做了六年父母的乡里人伤心失落中夹着无奈。那是骨肉般的拆散啊!姐姐再没答应要她腹中的孩子。转过年他们要来了大姐的刚满五岁的老儿子接了户口本。而她的生母迫于教学的紧张和三个儿女的操劳,下狠心做了结扎手术。那是五十年代的第六个年头。
她进了城。公园逛了好东西吃了,可跟那俩个共差两岁半的同胞弟弟就是不入群,常常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外边,仿佛期盼着山里的母亲能早一天把她接回去。当她似懂非懂地明白了生身母亲的话从此要叫她“妈妈”时,她便产生了一种恐慌,她更加思念山里的母亲了。她病了,病得很厉害,不吃不喝一个尽儿的哭,那黑红的小脸缩了一圈,精神呆滞恍惚,常常在夜里把弟弟的胳膊拉进被窝楼着,满足那种母爱带给她的习惯感受。每当弟弟惊醒或下意识地抽回胳膊时,她才如梦初醒,象做了错事一样的揪心和失落,泪水就止不住的滩了一枕巾。他病了,不吃不喝 整天哭. 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山里的母亲接到了信儿,风风火火地赶来看她,她象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找到了宣泄的地方扑过去嚎啕大哭着,数落着,死活要回那个真正属于她的小窝。山里母亲擦着泪亲昵的说;林子啊,你该懂事了,在幼稚园能学很多的东西,我不识几个字怎么教你呢?听话!好好吃饭,等病好了我再回去.....等你长大了上学,放寒假,暑假就到二姨那里去。在城里念书才会有出息,将来你不是想当医生吗?给姨妈看病呀!那声音是颤抖的,哽噎的。她看到姨妈在流泪,她很心痛,她渐渐平静了,象一只温顺的小猫倦缩在姨妈的怀里睡了。
上学了,放假了,她期盼的时候来到了!当她带着积攒许久她认为最能代表孝心的礼物,高高兴兴地在生母的陪护下来到久别的山乡时,简直就象被放飞的小鸟,愉悦的心情无法形容。
她抓紧一切时间把该做的作业提前做完,然后就找她那些乡村的小朋友上山捡柴挖野菜,上海赶海,下河摸鱼。冒着酷暑爬上高高的老梨树抓知了,捉螳螂,凡是大自然原本有的小生灵她都敢去抓,去碰。见了长蛇也一股劲儿地追打,直到赶不上为止。累了渴了就爬上一棵大树,双脚用力地跺着树干,双臂使劲地摇扯树干,把那些桑葚,野梨,野杏什么的震落一地,然后象一只灵巧的猴子下了树,摘一个橡树叶握一个锥形的小袋,挑干净的,熟透的果实检了一袋,再躺在阴凉的草丛里独自享受着成果。看着远山近林风景悠然,极大的畅快使她陶醉,那一瞬间她仿佛与大山与蓝天溶化在一起,与那幅巨大的自然画面组合在一起,好恬静好优美。她真是大山的女儿大海的女儿,生来就具有一种宽厚豪爽的男儿心怀。她从不计较小事又有当孩子王的能力,就常常把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集中到场院,给他们排练些小节目,鼓励他们大着胆子站在大草垛上表演,时而她也能汇声汇色地把从城里父亲那里听来的《格林童话》《依索寓言》中最好听的故事,添枝加叶的讲给山里的孩子们听,有时还卖卖关子来个“切听下回分解”!引得大家围她所动。孩子们都喜欢她的性格,聪明活泼,滑稽可爱,肚里好象总有一点新玩儿意。大人们喜欢她的灵气儿,有人说她给个小子都不换,真该托生个男孩儿。而她自己何曾没有这种想法呢?,她很小就萌发出一个怪念头,多想变个男孩儿呀!?免得两个母亲时常训斥;女孩子不能总是野性性的,疯颠颠的,叫人笑话死了!
为了不使两位母亲失望,也为了证明她不仅是个女孩而且是一个出色的,能胜过男孩儿的好女孩儿。她以全部的灵气学一些女红的活计。什么钩,织,编,缝她都干得很出色。时常把花布拼做的毽子送给她的小朋友,以显自己的手艺。尤其有从八岁就学着做饭的功夫,到了十四岁时,包擀烹炸也样样不差。时不时地整出一道创新菜肴端到大家面前请他们品尝,有时尽管被说的一无是处,她还是干劲不减。可就是该疯还是疯,那风风火火,热情饱满,精明干练,善良直白的性格至今也无法改变。
暑假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她帮姨妈浇灌自留地,拔猪草,挖野菜,还学会了所有菜园里的细活。尤其是跟姨妈上山摘橡子,成了她的拿手好戏。同她一起上山的人谁也比不过她,她的筐总是先摘满,大家给她送了个外号“爬山虎儿”。当一大堆带壳的橡子焐得快脱壳的时候,又要在每天晚上打橡子肉到深夜,把一桶桶的橡肉贮藏起来给猪做冬饲料。她学会了吃苦耐劳,学会了勤俭节约,也学会了象姨妈那样热情地善待他人的品格。每当夜色降临,这新组合的一家四口在静静的乡村小院吃着农家的饭菜时,那种生活的清苦和心境深处的甜蜜融洽,就自然流淌出来。每当山里的爸妈嘴里夸着她能干,又把最好吃的菜拨到她的碗里的时候,她的幸福和豪自感就达到了顶峰。
她深知自己比后要来的表弟更受偏爱,所以总想寻找机会报答这种爱。看到姨夫流汗就立马递上手巾,看到姨妈被蚊虫骚扰就立马打打扇子。那时姨妈负责给生产队喂养四十多头猪,一天喂三顿,中间还要加喂两次青饲料(野菜,猪草等),夏天还好说,冬天还要给猪食加温,两口十八人的大锅,盛满大冰砣般的猪饲料,将它烧开锅要一个多小时,最后要兑出七八担的猪食挑到猪圈喂它们。下了雪还要扫出雪路,到处滴水成冰,那种艰辛的劳作非常人可承担。为了表示孝心和显示自己已经长大,她常常在盛夏趁着大人午睡时,挽着扁担扣,把一担担与她体重差不多的猪食挑到猪圈前,再一舀舀地倒进石槽里。一个多小时的强度劳动累得她即将虚脱,那只已经累出“手气”的右手隐隐作痛,可她硬是咬着牙坚持浑身被汗水湿透了也不在乎,象条鱼儿似得一头扎进山前的小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然后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家中,等着看到两位亲人惊喜的表情和亲昵的赞叹!
寒假时节的山是凄凉裸露着的,她又来了。带着她的啊猫啊狗喜滋滋的上山拾柴,搂草,打“疙瘩头”(各种树的根块,一般用来冬天大锅底压火取暖)。有时还背着大人同伙伴们一起跑上十几里地,到老横山的东端,日俄战争中日本人为乃木大将修的那座白塔下。仰望着高高的白塔,唤起她的一段段遐想,那是胡家村的老前辈讲得那些亲眼目睹“老毛子”下地的故事。她爱这里的神奇,她爱这里的秀美,她更爱养育她亲人们!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她背着与体重差不多的干柴回家了。
当看着草垛一天天的长高,她给自己定的全部计划即将完成时,开学的日子便来到了。该回去了,该收收心了她不时的劝着自己,可还是刹不住闸似的疯着。而每次姨妈送她回城时,她就有掉不完的眼泪。是眷恋?是离伤?总之那种情感一直到十四五岁,以至那些熟人看她哭红的双眼不再为怪了为止,直到她的生身父母做为“五.七”战士下乡四年后又回城,把她又一次转入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家乡为止!
三
她又记起了十四岁那年的一个梦。全国上下一片红,她的姨夫(她一直称之为爸)突然嘴巴底下生了一个大脓包,高烧不退憋得吞不下水饭,一进铁路医院就住进了抢救室,手术后下巴上插了小手指粗的橡皮管做引流,人已昏迷不醒。生产队一群猪,家里一群”活物“哪能没人照料?!十万火急把她当大人一样的叫到了医院陪护。整整四天三夜她一个人死守在姨夫的床前,用冰袋降温,帮助按摩翻身,用纱布往裂满血口的唇上润水,一口口的喂饭喂水,那带脓血的痰无力咳出,她就用手抓,用嘴吸,连大夫都震惊地赞赏她的爱心和毅力,更是感动的那四十刚出头的男子从心底落泪,逢人便说;养育之恩不雅于亲生啊!就这样她在十里八村出了“孝”名。
无怪每逢过大年,姨妈家再清贫也要给她买上一套新衣裳,一双新布鞋,还给她留着最爱吃的山货野果。常常放假的第二天,她一下车就能看到姨妈笑咪咪的脸。也可能这就是朴素的山之爱,普通的母之爱吧?!厚重而淳朴,平凡而伟大。
七十年代第四个年头她二十岁了,出落的清秀可人聪明睿智。在大队广播站做专职报道员,以还乡青年的名义接受再教育近两年了。那时身为一队之长的姨夫一心带领大家致富,到处挖关系走门路,搞来了汽车的零部件,又请来了“大师”组装汽车,那时整个山村都沸腾了!可当快要试车的那些天,他突然病倒了,一确诊就是癌症,是肺癌晚期。在弥留之机他咬着牙,让驾驶员慢慢开车,围着他为之奋斗一辈子的山乡公路“兜风”。她坐在他的身旁,用力地扶着他,望着他那双贪婪留恋噙着泪花的眼神,听着他喃喃地说;“林子啊!我可算坐上自己装的‘大板车’了,我死也能闭眼”了。她再也止不住泪水哽咽起来。不足三个月他死去了,年仅四十九啊!追悼会上大队领导,全村老少及大连的亲属来了近百人。她带着无尽的缅怀之情,用尽血泪给他的养父写了一篇感人致深的悼词,用发自内心的悲切和似哭似诉的声音向全体来访着宣读;~~~~您的养育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您就是我一生最最敬佩和爱戴的父亲!她的一位表姐夫事后说;我的眼泪最硬,我父母死了都没掉泪,可今天你的真情打动了我,我真得流泪了!
悲痛没有压倒山里的母亲,她只是话更少了,两鬓角的黑发似乎一夜间白了许多。他们娘仨艰难的生活着,照样经管着家中的自留地和一大群鸡鸭猪狗,只是生产队的猪不能再喂养了。母亲老了,身体也越来越糟,只能在生产队干一点场院的活计挣半个劳动力的工分。她更加勤奋的搞好大队的通讯报道工作,下各生产队采访,给大队办大批判专栏,把宣传板报办到治山治水工地,在公社和区里经常有她写送些小故事,和简讯等稿件.她多次被评为公社,大队的优秀报道员。在她二十一岁那年幸运地得到了全大队八十多名还乡青年给的两个招工回城名额,她从此又回到了城里母亲的身边,当上了令人羡慕的一名国企工人。
她的走给山里母亲带来了莫大的孤独,每当她开工资的那个周末来看望她时,就发现她比以前苍老了许多,看到那噙满泪花的双眼却坚强地说“我挺好时”她的心就有说不出的酸楚。她多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啊?!到了那时把她老人家接过来享受晚年的天伦之乐啊!1978年她结婚了,有了儿子又分到了一间九平米的中国房,她兴奋地在小偏厦的厨房里打了一个小火炕,可真去叫她来长住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肯说;自己还能动弹,住在谁家也不如自己的土窝习惯。只是过个八月就会带些山里的土特产来看她的小外甥。她是一个没开过怀的女人,(没有生育)更不懂得现代人的科学喂养,所以也不敢轻易的动孩子,只是常常把孩子抱在怀里,不时地闻闻孩子身上的气味儿,笑眯眯地说;我就是爱闻小月孩儿身上的奶性味儿!每当看到她那皱纹纵横黑瘦的面庞,看到她爱孩子那种痴迷的微笑,就仿佛看到了怀里躺着的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化身.....啊!善良的山里母亲,她将用怎样的付出才能表达心底深处的无限敬意无限的感激和深爱呢?!
天晓得,她的儿子刚刚过完生日的第十天,山里的母亲就因急性胆囊炎住进了医院。当她跌跌撞撞赶到医院时,她已经大小便失禁经烧的不太醒人事了,她真的不敢相信她是在场院上干活实在挺不住了才被乡亲们送进医院的。刚六十岁的人躺在白白的担架上显得又小又黑又瘦,仿佛大她的生理年龄十几岁。她不顾一切地哭叫着;妈!妈妈!我来晚了,你醒醒啊.....!你的林子来了啊她仿佛听见了这盼望已久的喊声,微微地睁开不满血丝而灰暗的眼睛,恳切地说;林子啊......我不手术我怕刀!不用为我花大钱了!她急了,大声地叫来了大夫,颤抖地在属栏里签了字。当姨妈被推进了手术室时,她的心也碎了。可她不能再哭泣眼前除了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婊弟弟外,没有一个主事儿的亲属大人,她要拿主意,她什么心都要担,她相信医疗科学,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便要争取和把握,花钱再多也要给她治好病!
因为病情的拖延再加上老人的身体素质衰退手术并不成功,手术后的第六天下午她特意包了白菜猪肉馅的饺子看她,她象一下子好了许多,一口气吃了六个饺子一个劲儿的说;“好吃!真鲜!我要好了,今天晚上你不要陪我,孩子太小,你回去吧!”大夫也说她今天不烧了,可以撤吊瓶了,她喜出望外。可哪料想这就是回光返照啊,她走后不久的当晚,姨妈突然高烧四十度不退,凌晨两点就去世了。《死亡证明》上写得是“急性败血症”。当她赶到太平间,看到姨妈直挺挺地躺在灵床上,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时,她的眼泪都哭干了。
她就这样静静地走了,没留下任何遗嘱,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一个劲儿的劝她回去看孩子,回去好好休息。多么好的母亲,多么伟大的母爱啊?!从那时起她的眼前,她朦胧的梦里时常出现一尊雕像;一个质朴善良,勤劳克俭,充满母爱的面庞!她是我们身边千千万万普通的母亲,她是每一个得到母爱的人们心中一座永驻的丰碑! [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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