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头痛死了,比雷公还暴燥的父亲给只有13岁的我安排了一个硬性工作,处理掉老五。老五又叫六百,是我的五弟,今年九岁,读小说一年级。因为他是计划外生育的,被罚款600元,一心想要个女儿的父亲在咬牙切齿的愤恨中给他起了这么个“六百”的名字,也算是完成了作父亲的一个义务。接下来,就在家里作了一个最终裁决:处理掉老五——把他送给别人。
有几天没有看到五弟影子了,他在父亲恨儿不成女的怨恨渐渐成长,胆小孤僻而又顽劣,用父亲的话说,是比阿斗还孬种的阿斗。虽说已读了两年书,可斗大的字却认不了一箩筐。他读书基本是十一点才到学校,放学了也不知道到哪里野去了,只有第二天清早起来看见母亲给他留在锅里的饭又不见了,才清晰记得他昨晚确实回来过。
一清早,一家人坐在大方桌上吃稀不拉几的红苕酸菜稀饭,父亲如高贵的皇帝,一个人坐在一条大板凳上,独霸一方,“哗哗啦啦”的喝粥声让人毛骨悚然。大哥,我,三弟,四弟和母亲毕恭毕敬的坐在大方桌另外三方的高板登上,无声无息的把碗里的酸菜翻上来又翻下去,最后还是悄悄的咽下了肚子里。
“六百那个孬种被处理掉没有”?正在吃着饭的父亲突然象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双目圆瞪,恶狠狠的瞪着对面的我。
“没……没……没有”。我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父亲,浑身哆嗦着吞吞吐吐地回答,生怕目光抬高了父亲以为我在反抗而遭来一阵毒打。
“必须把他处理掉,我不想再看到他的影子”,父亲似乎余怒未消,继续气喘吁吁的对我吼道。
“不准把他处理掉”!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对比国王还霸道的父亲义正严辞的说了一回“不”。
“什么?你说什么?”,父亲举起手中的碗仿佛就要向我砸来。
“你生了他,就要养他,教育他”。反正已经豁出去了,我继续向父亲发难。
“谁说两口子生的娃就是自己的?万一是她和嫖客生的呢!”。蛮不讲理的父亲用他蛮不讲理的道理和我针锋相对。
“嫖客是哪个?你找出来”。我见父亲原来也只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和他争了半天也没见他真的打我,就继续辩解着。
父亲似乎被我的正义给震住了,“不养,就不养,我要的是女娃,谁叫他就男人”。父亲才不管什么理不理,反正他的理就是公理。
“不养你就不要生,生了你就要养”。弱小的我终于把憋了很久的怨气一股脑儿的发泄了出来。
正在僵持不下之际,衣服里外长短不齐、浑身是灰、满脸稀脏的五弟不知什么时候已象一只落汤鸡样的站在我们的面前。
父亲似乎被五弟的可怜相震住了,抑或是心灵深处的良知突然苏醒,“那从今天起好好给老子读书”!他正眼看了看五弟,终于第一次对五弟说出了“把他处理掉”以外的话来。
我看到胜利已成定局,跑过去俯下身子在满脸污垢的五弟的脸上搓了一把,他的脸显得更花了。可就在那花猫般的脸上,我看到五弟第一次露出的略带卑微的却又分明是那样天真无邪的笑容。我捧着五弟脏兮兮的小脸蛋,任凭泪水把他那张稚嫩的脸冲洗得象饱经风霜的河床。
“干吗,干吗?又在哭又在笑”。妻子总是在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再次打破我的梦。
“哦,我怎么回到了七十年代呢?”。我自言自语的说道,清醒的意识到又做梦了,浑身的虚汗打湿了一大片被子,唉呀近来身体真不大好,老做这些恶梦。赶紧拿起身边的电话打给父亲,还好,一家人都健康着。起身,又投入一天的忙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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