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幺开了爿杂货铺（当然，按现在比较时髦的说法，应该叫小超市或者旗舰店什么的），就错杂于高高矮矮、疏疏密密的各色建筑间。

旧的拆了，拆了造了，王老幺的杂货铺“伙伴”、“邻居”们不停地与时俱进，但王老幺一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有的只是头发更加花白、腰背益发伛偻。

也许是整日与建筑工友、拾荒者、流浪汉打交道斗智斗勇的缘故，王老幺的精明功夫相当了得。拿他自己的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是兵，我就是那不动的营盘，没几把刷子，店怎么能开得那么久？”“蒙我，嘿嘿，有点难！”

每每到这个时候，王老幺总会回忆起开店之初的英明：

“师傅，能帮个小忙么？”

正在货架上拾掇的王老幺回过头来，看到了一张秀气的男性脸庞，店外自行车上是他的伙伴，一脚掂在地上，双手捏着车把，脑袋同样向着店内。

“是这样”，看到王老幺狐疑中的警惕，小年轻急忙解释，“我要去喝朋友的喜酒，可只有青灰的老钱，现在新的红钞票出来了，能不能换几张给我，讨个利市，好看点。”

“原来这样，”王老幺松弛了下来，看到小年轻手上的青灰大钞，就准备开锁。

突然，他想起昨天让儿子拿红的新钱买衣服时儿子那不情不愿的神态，顿时多了个心眼：新的东西出来大家都要看一段时间，总还是喜欢用老的，何况是钞票这种东西呢？

“不好意思，”王老幺缩回手，“我现在手头也没有新的红钱，你去前面银行换吧。喏，就在前面路口拐个弯，再走里把路就可以了。”

见王老幺这么说，小年轻很快就把钱装回口袋，两个人一溜烟地走了。

看到他们走时顺着银行的反方向，王老幺笑了笑。

开业即戳穿“以假换真”的把戏，这在王老幺的开店史上值得大书一笔，人人都这样说。

“老板，拿包烟！快点！”在一个雨后的傍晚，小伙子的一声把王老幺从遐思中拉了回来。

“好勒，哪一种？”王老幺斜眼看了一下，店外正停着一辆尚未熄火的摩托。

“红双喜吧，不要精致加纯的，就7块头的那种。”小伙子递过一张百元大钞。

还是个老烟枪，对老牌子老品种特别喜欢，王老幺接过钱，对着光照了照，又用手弹了弹，感觉像是真的。但想想不放心，还是放到验钞机过了过，只听“嗖”的一下过去了。

小伙子也没闲着，他先不忙着拆封，而是老道地在壳子上弹了弹，又用鼻子闻了闻，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这烟，感觉有点松，好像不怎么好！”

“怎么会？我刚从烟草里拿出来的。”王老幺急了，他不能容忍顾客怀疑他的操守。

“这烟不要了，还你吧。”小伙子把烟放在了桌子上。

王老幺有点懊恼地把手中的百元大钞递还给了他。

“算了算了，要么这样，8块的云烟拿一包好了！”小伙子对转身往柜架上放烟的王老幺说。

终于成交，王老幺从小伙子手里拿回钱，开锁找了他92元。

小伙子骑着摩托车走了。

王老幺刚要把钱放进抽屉，想想还是保险点好，便往验钞机一放：“请注意，你所使用的是假币！”呜呜声和警告声同时大作。

顿时，王老幺呆若木鸡。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一辆便三轮停在王老幺的店门口，走下来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子。

“同志，你是这个路段的保洁员？”瘦些的对正在门前埋头清除垃圾的王老幺说。

“不错，老百姓的积极性、主动性都蛮高的，弄得很清爽嘛！”胖些的双手反叉着腰，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称赞，另一个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飞快地画了几笔。

“你看，那个拐角的沟里好像不太干净，还有些垃圾，对不对？”胖些的又像对王老幺又像对瘦些的说。

“对，就那里，是个卫生死角，我记下了。”瘦些的赶忙回答。

“同志，我看那里离你的店比较近，你是不是辛苦一下，把那儿的杂草拔一下，垃圾清清掉。”瘦些的回头对王老幺说，“工钱么，会付给你的，不会让你义务的！”

“明天，那里搞干净后，还要用水泥浇浇好，这样就不用检查一次临时突击一次了！”胖的补充说。

“你们是哪里工作的？”要卫生城市验收，王老幺记得看到过这样的横幅，但还是问了问。

“我们啊，环管办的，专门查找卫生漏洞！”瘦些的说，“怎么样？那个地方清一下，30元现在付给你。浇水泥300元，但要到明天完工才能给你！”

1个小时的活赚30元，王老幺想想有些心动。

“我没有小钞票，你找一下。”瘦些的递过来一张百元钞。

王老幺刚要掏零钞，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卖香烟的魔术，便说：“我找不出，要么到店里吧，我的店就在这里。”

“哦，这样啊。”胖些的说，“那明天好了，我们还要到其他地方去转一转，时间很紧的。”

两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第二天，两人没有出现，倒是一群志愿者清除了那个卫生死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