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顾晓军:中国泅渡营作家顾晓军

发表于-2008年12月23日 上午10:56评论-0条

顾晓军小说·五卷《中国妓女泅渡营》

“吴营长,我、我……我呛了一口水。”

“妮妮,没事的。呵!”

“嗯。”

“姐妹们,注意:不要急,一下一下地游,保持体力。”

……

其实,没有啥营长。妓女里,哪来的营长?

一个营妓女,那要多少人遭罪?

年岁不大,她镇定地游着;时不时,还招呼着姐妹们。

……

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到了收尾阶段。美军,开始逐岛清剿。

在强大的攻势下,小鬼子放弃了部分岛屿,集中到更大的岛上去抵抗。

小鬼子们,把慰安所的军妓们,遗弃在了岛上。

……

吃,没吃的;喝,没喝的……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等死吧?

大家商量着:渡海、逃生。

吴长缨是领头的,大家就把她叫成吴营长。

出发之前,大家伙的情绪,还挺高;她们,嬉称自己是:中国妓女泅渡营。

……

远处,是影影绰绰的大明岛。

在阳光下、波涛中,时隐时现,美得醉人。

冬日中午,萧条的阳光照在“娇好娇发廊”的招牌上。

阳光,往下流淌着,漫过明亮的玻璃门。

一只通胀过后的绿头金翅大苍蝇,贴着玻璃“嗡嗡”地上下飞舞着。

也想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冬。

……

门内,几乎透明的水红色纱帘,半遮半掩着。

明亮的橱窗玻璃的里面,娇好身着露胸短裙紧贴玻璃坐着,晒太阳。

裸着的美丽的大腿上,没有一丝遮盖,且诱人地晃动着。

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招徕到生意。

……

这是疯狂过后的岁末。

往日,曾经的红红火火的皮肉加工作坊。

此刻,已经变得清清冷冷清清。

一个个明亮的玻璃橱窗,犹如一间间美女停尸房。

……

娇好,没有开空调。

不是舍不得开,而是已欠了半个月的房租;房东,拉了空调的电源。

不去怨房东,娇好是很能体谅人的。

谁让自己没生意呢?也不怨自己。如今,大家都难。

……

“天上布满星,妈妈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妓女把怨申……”

娇好,独自、唱着自己填词的歌。

曲子,是妈妈辈的、还是奶奶辈的?她,不清楚。

她喜欢随便哼哼。

太阳,照耀着万倾波涛,也照耀着大海上的中国妓女泅渡营。

阳光下,大海很美:波涛,湛蓝;浪花,晶莹。

大海上的女人们,也很美、很美。

……

湛蓝的波涛,拍打着、拥挤着……波涛中的女人们,叫喊着。

有的,抱着块木板,漂着、游着。

有的,搂着根竹杆。

有的,啥也没有,盘着头发、光着臂膀,在游。

……

“吴营长,我、我……没力气了。”

“湘女,坚持住!一定!”

“好,我尽力。”

“姐妹们,注意队形,不要游开、别掉队。”

……

“吴营长,我……我,恐怕不行了。”

“改花,你行的!坚持住!”

“我真的不行了。”

“改花,抬头、看天,多蓝呵!活着,多好!”

……

她们,都是中国人。

是被鬼子,从不同的地方,抓来的。

“天上布满星,妈妈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妓女把怨申……”

曲子,是妈妈辈的、还是奶奶辈的?她,不清楚。

娇好,独自、唱着自己填词的歌。

门,轻轻地响动。

……

没有结果。没有男人,推门进来。

是风,打这里走过……

门,又响。

还是风。风,只是张望而已,没有消费能力。

……

娇好,又胡思乱想。

真理是什么?真理是个屁!

人们,追求真理,追呀、追呀……

终于追求到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屁。

……

哇噻,这太棒了。娇好想:再没生意,自己就要成诗人了。

她想:诗人,是什么呢?诗人?不就是妓女?

诗是什么?是淫乱后的分泌物。

诗人的脑子一淫乱,就分泌出诗来;而后,排泄、弄得满世界到处都是。

……

蓦然,她想:

经济学专家的脑子,一淫乱;于是,就通胀了。

通胀过后,就是萧条……

是不是这样的呢?娇好,在问自己。

“姐妹们,加把劲!前面,就是大明岛……”

“别放弃,不能放弃、决不放弃!”

“我们,一起回祖国去!”

……

“一起回祖国去!”

吴长缨的话,激励着姐妹们:

“一起回祖国去!”

“回祖国去!”

“回去!”

……

“吴营长,这回,我、我……我是真的,不行了……”

“怎么了?”

“腿、腿肚子、抽筋了。”

“改花,别急!用手掐,使劲!行吗?”

……

“不、不行,试过了。”

“再试!”

“还是不行……”

……

“别急,我来了!”

吴长缨,向改花游去……

“天上布满星,妈妈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妓女把怨申……”

娇好,独自、唱着自己填词的歌。

曲子,是妈妈辈的、还是奶奶辈的?她,不清楚。

门,又轻轻响动。

……

“来生意了!终于来生意了!”娇好,在心里狂喊着。

随着门的轻轻响动,闪进一个男人。

“这位哥哥……”

娇好的话音,被那男人的一个手势打断;手势告诉她:小声,到里屋去。

……

进了里屋。那男人,又做了个手势。

娇好,是个很聪明、很识相的女孩,她主动地脱着衣裳……

可,与其说是自己在脱衣裳,不如说被扒光了。

没见过这么性急的男人。

……

没有前戏。

地陷……山崩、接海啸。

风雨后,娇好穿着衣裳、做了个“给钱吧”的手势。

男人,自顾穿着衣裳,似娇好不存在。

……

“给钱吧”,娇好又做了个手势。

男人,继续穿着衣裳。

“改花,别抓我的手,抓我的肩。”

“……”

“改花、改花,听见没?”

“好,听你的。”

……

可说了等于没说。

吴长缨,腾出手去掰;可,哪里能掰得动呢?

“改花、改花,想活吗?”

“想!”

“想活,你放手;我,一定救你!”

……

“好、好的……”

改花,答应着吴长缨,却没松手。

求生,是人的本能。这时候,已啥都不知道了。

……

“吴营长,我也真的不行了……”

“妮妮,坚持、坚持住!”

吴长缨,自己也在往下坠;她,拼足力气,喊:

“姐妹们,坚持住!前面,就是祖国!”

……

“祖国呵!”

“祖国!”

……

男人,穿戴好了,从身上拔出一把刀。

刀尖,指着娇好的鼻尖。

身子向后,娇好一点、一点地向墙角退缩、退缩……

退到墙角,没地方再退;又一点、一点地往下缩,直至完全躺下。

……

娇好,半裸着、躺着;刀尖,指着她的鼻尖。

这回,是男人做了个手势、做了个“给钱吧”的手势。

哪里来钱?娇好摇摇头,表示没有。

男人迅即在她身子上划了一刀,又把刀尖移回来、指着她鼻尖。

……

“没钱、真的没有钱!很久没有生意了……”

想喊,却始终喊不出来了;娇好,心里在想:幸好没划在脸上。

头摇一下,身上就又被划一刀。划在哪里,已不重要。

她,已麻木了,只希望:别划脸上。

……

男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

娇好的血,在涓涓地流……

她,已不觉得痛了。

血,还在流。

……

血,还在流……

娇好,已不觉得什么了。

“一起回祖国去!”

“回祖国去!”

“祖国!”

大海,渐渐地平静了……

……

娇好的血,涓涓地流淌着……

她,不觉得痛,而庆幸:没划在脸上。

血,还在流、在流。

……

吴长缨她们没有回来,一个也没能回来……

不过,据说:她们,走的时候,不痛苦,没啥痛苦的了。

……

娇好的血,不再流了。

厚厚的血浆,犹如胭红色的凝玉。

……

太阳光,照在遥远的海滩上。

潮水,退去了;遗下的、一个个的贝壳里,盛满了咸咸的海水,恰似泪眼。

盛着海水与阳光的泪眼,亮晶晶地睁着、惨然地笑。

作家顾晓军 2008-12-20 至 12-22 五卷开篇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作家顾晓军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