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窗外的阳光温暖的照在姐姐的身上，淡淡的微红点润着姐姐那张漂亮的脸。姐姐睡的很香，在睡梦中笑的是那样的甜美，那种甜蜜足以让姐姐看上去像一个睡梦公主。我也知道姐姐一定是又梦到了天昊哥。也只有在梦到天昊哥的时候姐姐才会笑，她的梦才是甜的，而我的梦和姐姐的不一样。此刻，我是羡慕姐还是心疼姐，我不知道，也许都有吧。或许过多过少的还有点嫉妒姐姐。

我们住在一个不算是很富裕的小村，小村的东边有一条弯弯的小河，河水是顺着山涧而下的，在你还没有走近它的时候，你就能听到哗哗哗的流水声。所以人们都习惯的把这条河叫做响水河。

姐叫芷蓝，我叫芷若，天昊哥是我们的邻居，他从小就是我和姐的保护神。只是太多的时候我觉得他对姐要好的多，而对我就没有像对姐那样温柔。总是小丫头长小丫头短的叫我，高兴的时候他喜欢捏我的鼻子，不高兴的时候也喜欢捏我的鼻子。为此我很生气，有时候多多少少也气姐。但是气归气，我还是知道姐姐是最疼我的，妈妈去世的早，很多的时候姐是在扮演妈妈的角色。为了能让我读书，姐很早就退学了，这件事让我觉得　是我欠姐的太多。

夏天来了，河岸上开满了奇异的小花。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我和姐就喜欢去河边玩，天昊哥也喜欢去。姐，爱漂亮，总是喜欢摘一些花朵戴在头上。天昊哥每次都夸姐姐漂亮，我很嫉妒。我也喜欢去河边，我是喜欢听小河欢快的流水声，至于天昊哥为什么喜欢去。我不得而知，也许是因为姐姐吧，总之不是因为我。

时间在我们三个中悄悄的离去，我们也在悄悄的长大，渐渐的我发现，姐再去找天昊哥的时候已经不喜欢我跟着了，我也似乎明白了，也就知趣的离开。

还算天昊哥有点儿良心：“走吧，小丫头，一起去。”

“不去，不做你们的电灯泡，快走吧。”我把天昊哥推出门，同时那一刻我又是多么的希望他能顺手拉着我一起走，但他并没有那么做，就像我没有发现他眼中的失望一样。

二

在我拿到大学通知书的第二天，天昊哥终于向姐求婚了。我也如释重负，藏起了心底那点伤感，泯灭了心中那丝微弱的希望。姐每天进进出出都是笑着的，那微笑很羞涩，也很幸福。眼角眉梢都流露着喜悦，光彩的宛如一朵出水的芙蓉。声音轻盈如碟，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爱情有这么大的魔力。

姐姐的订婚宴和我的升学庆宴在同一天举行，都是父亲亲自张罗的。按我们当地的习俗，姐的订婚宴该有天昊哥准备的，可是天昊哥双亲早故，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所以这一切都由父亲准备了，其实在父亲的心里天昊哥就像是他的一个儿子。那一天，老父亲的脸笑的像一朵松花，每个褶皱里都藏着喜悦。也许那一天是他老人家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姐姐的快乐自然不用我去细说，我也找不到很准确的词汇来形容姐那天有多开心，有多幸福。姐就像一只雀跃的燕子穿行在满院的宾朋中。至于我嘛，我今天不是主角，没有人能注意到我的失落。我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孤单而无助的享受着这场宴会上的热闹与喧哗。

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在我离席后有没有人找过我。

三

响水河边的一块礁岩上，我孤单的坐着，听着小河的倾诉，它也许是在唱响这千年的孤寂吧。夕阳的红润给半个天空都填充了色彩，我看着三三两两结伴而归的人们，我听着那些绕着小村的鸡呀羊啊的叫声，我知道小村很快就要恢复安静了，唯有眼前的河水还在不知疲倦的流着……

“芷若，该回家了。”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也扯断了我的思绪。

我不知道天昊哥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也不知道他来了有多久。只是在看到他的瞬间，有一丝暖流经过我的身体，也有淡淡的感伤迫使我去抗拒天昊哥将要给我的关心与温暖。

“叫我小丫头，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叫吗？”我的语气很不友好，我当时就是很生气嘛。看着天昊哥愣愣的看着我，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那一脸的无辜又让我很心疼。

“怎么了？这么不开心。”天昊哥扳过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问，那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渴望。

“我……”我说什么？我有能说什么？“我怕姐以后不疼我了。”我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傻丫头，不会的，我和你姐都会疼你的。”许久天昊哥才这么说，我清楚的看到天昊哥的眼中没有光彩。

……

那天，我们还是很晚才回去。回去后姐也没有问我们去哪了，打发走天昊哥，姐就给我端来了一盆热水说让我泡泡脚。

从那天起，我觉得时间过的很慢，日子也很难熬，我希望早点离开。

四

开学的日子终于来了，我装点行囊去离开了小村，也离开了家人。姐姐的泪水，老父亲的不舍都没有让我有所留恋，以至于天昊哥那深深的目光我也视而不见。

但是离开了家，离开了亲人，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思念。我开始想姐姐，想父亲想家，也会想天昊哥，但是我告诉自己不要过多的想起他。

四年的大学生活，我经历了一次人生的蜕变。尽管这四年里我是那样的想念我的亲人，我还是很少回家，利用假期我打工，我要学着长大，也要学着自立。我以为时间会让我忘记一些东西，可是在每次想起姐和天昊哥的时候，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伤痛在心里蔓延，蔓延至我身体的每个细胞。

四年后，我回来了。姐和天昊哥的婚礼也将要举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四年前我金榜题名姐订婚，四年后我学成归来姐要结婚。

五

全家人都在未为婚礼忙碌着，其实最忙最累的是姐。

就在姐婚礼前几天的一个下午，天空是灰暗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每个受伤我的心灵。雨丝凄冷而缠绵，仿佛寓意着什么。我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它就跟我的心情一样的糟糕，家里的喜气一点也没有感染到我，我讨厌雨，或者说是讨厌那天的雨。

那一天，如果不是下着雨，悲剧也不会发生。那一天，如果姐没有离开家，故事也不是这样的结局。那一天，如果我没有割到手指，今天我也就不会这样的恨自己。那一天，如果天昊哥不走向我，我也就不会那么放任自己的感情。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如果。

雨来了，姐走了，我手中的刀还是划破了我的手指。

看着那鲜红的血顺着指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我显得那样的手足无措。

“小丫头，从小到大你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你让我为你担心到什么时候。”一只大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指，那是天昊哥。

听到那近似怒吼的声音，我没有回避，也很难控制自己那些抑郁在心里的委屈，泪水也一下子涌了出来。天昊哥不语，只是轻轻的给我擦拭着眼泪，并把我受伤的手指放在唇边……同时，我的心被撕裂了，撕裂到忘记了疼痛。看着天昊哥焦灼而疼惜的眼神，我不能辨别自己那一刻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我的防线崩溃了，我把头放在他的怀里哭了。那是我在想：也许天昊哥会把我推开，或者，我会清醒过来自己离开。可是我们谁也没有那么做，他把我更紧的搂在怀里。

那是天昊哥给我的第一个拥抱，只是这个拥抱来的太晚了些。晚的足以让我们下十八层地狱，这是一个迟来而且不该有的拥抱，我试图想离开，因为在我的感情天平上还有姐姐。

“芷若，不要离开。”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暖。于是，我陶醉了，忘记了哭，忘记了姐姐。

“芷若……”那声音是那样的哀怨，每个音符里都布满了苦痛与无奈。

我彻底投降了。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原以为和芷蓝在一起，我会不再想你，把你当做心中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放你离开，你就可以离开这儿，离开贫穷。只是我还是失败了，我根本不能把你从我的心里移走。”天昊哥的话让我很吃惊，同时更多的疼痛占据了我的心。我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我好怕那眼神中的绝望，害怕那眼神中的痛苦和那眼底热情。

“天昊哥，你不觉的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吗？”我的泪有流了出来。“这样对姐不公平。”想到姐的时候我更加深了心里的愧疚和犯罪感，始终还是因为贪恋那怀抱的温暖而迟迟没有离开。

“我知道是晚了，可是我不能把我对你这份感情带进我和芷蓝的婚礼上，那样对她也不公平。这是最后一次抱你，也是第一次，这个拥抱四年前也许是该给你的，也许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我没有勇气，我告诉自己我配不上你。于是错就在那时候开始了……”

“过了此刻，我就不能对你，对你念念不忘……以后，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努力的忘记你。”听着天昊哥这样说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望的。

我看到一颗晶莹的泪滴正挂在天昊哥的眼角，我不能懂那滴泪是对姐姐的愧疚还是他自己内心的苦或者是对我的爱。总之是命运在和我们开着一个玩笑。

我倒在天昊哥的怀里，享受这份迟来的温馨，享受这份不该享有的爱。他紧紧的拥着我，我放任自己的泪水流下来，好害怕以后没有机会再在他的怀里哭了。他突然用他的唇轻柔的吻去我脸上的泪，然后慢慢的移至我的唇上。那一刻，我们嫣然是一对情侣，忘记了各自生活中原有的角色，也忘记了姐姐的存在。

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幕却悄悄的上演了，这最不该让姐姐看到的一幕，却被回来的姐姐撞了正着……

那一刻，姐姐的眼神是惊诧的，愤怒的，绝望的。那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了我的心脏，我羞愧的不敢再看姐姐。

“芷蓝……”天昊哥很想和姐解释，一时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以为姐会给我们一人一个耳光，或者是狠狠的骂我们。如果是这样，我心里会好过些。

姐什么也没有说，一转身就冲了出去。

六

雨，一直下着。这样的天气，给这样的故事又增添了一份凄苦。我们一路追着姐姐来到了河边，河水比往日要湍急的很，而且在雨天，河岸很湿滑。我的心变得恐惧起来，哭喊着求姐姐停下来。还没等我再解释的时候，姐的脚下一滑，人已经跌进河里了。水流很快就将姐姐带走了好远，我疯狂的想去拉来回姐姐。

天昊哥也以最快的速度跳了下去，看着水流中的姐和天昊哥，我无助的看着他们在狂怒的河水里挣扎，我连恨自己都忘了，只希望他们平安的上岸。

好一会，他们才被河里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否则不知道会被洪水卷走多远。天昊哥示意我过去帮忙，好容易连推带拉的把姐姐托上了岸。当我把手伸向河里的天昊哥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裹走了天昊哥。我的手空落落的停在半空中，眼睁睁的看着天昊哥随着翻滚的河流而去，我回天乏术，欲哭无泪。

我的世界碎了，姐的世界也碎了……

雨后的第二天，在几里外的河滩上找到了天昊哥。无论我怎么呼唤，天昊哥就是不理我。我用尽了我平生的力气去摇他，他依旧是那么静静的睡着，不理会我，也不理会姐。看着天昊哥的遗体，姐没有哭，也没说话。眼睛只是空洞洞的看着，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这更让我害怕。

从那天开始，姐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姐不再认识我，也不再认识爸，无论面对什么都是呆呆傻傻的。看到姐今天这样，我多希望那天跳进河里的是我。

姐不能再给我洗衣服，也不再给父亲做饭，不会再照顾这个家了。而这一切我必须承担下来，照顾爸爸，看着姐姐，哄她睡觉。姐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是最安静的，安详的。姐每次睡着的时候都会笑，微笑中叫着天昊哥的名字。我也有梦到天昊哥，每次梦里都是他伸出手来给我，而我却拉不住他，而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黑暗的包围里。我分不清楚那黑暗是黑夜还是黑洞，总之那儿没有光亮。这样的黑暗让我恐惧，使我不寒而栗。醒来后的我也只能一个人独饮泪水，品尝着内心的折磨。

我羡慕姐能在梦里笑着叫天昊哥，而我却只有自责。至于我那可怜的爱情也永远的留在了那个破碎的梦里，走出梦境的我，必须要做的就是照顾我那痴痴呆呆的姐姐和年迈体衰的父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