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抱着你的时候,北风正肆无忌惮地呼啸着。街路少了行人,朦胧的沙尘天气里,只见了缓慢的车辆经过。我牵着你的手,便觉得此刻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世界真是奇妙,虽然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可有个相同人。自从遇见你之后,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们是同路人。早上六点起床爬山,午间写莫名其妙的文字,晚上绝不错过黄金时段的电视剧。甚至连那些告别了童年的大人们毫无兴趣的动画片,我们都会看得津津有味。
有一次看到电视中有一个女孩泪流满面,你竟也哭了起来。我转过头看着你,你傻傻地哭着,俨然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轻轻刮着你小巧的鼻子,你破涕为笑。你拉过我的手紧紧贴在 自己的面颊,告诉我你永远是属于我的小孩子.
你真傻,明明知道,有些话不必重复太多.我们之间早已心心相通,不是么?
你在熟睡的时候,偶尔会说一句梦话.那一句话,从我们相恋到现在,你已说了七年.
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你。每次听见你说梦话,我总会开了灯。浅葱色的灯光照在你脸上,映着两条分明的泪痕。我替你盖被子的时候,你的手突然拽住我的衣角。又是那一句话,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你。
与你相识的地方,是一个叫作冰蓝的酒吧。你颓废的眼神,在那些醉眼朦胧的人群里,显得与众不同。你坐在我对面,桌上的玻璃杯闪烁着属于这里的放纵与激情。我默默喝着苦味的啤酒,艾尔,一直喜欢的味道。我们相视而笑,之后各自喝着闷酒。
离开酒吧的时候,你突然转过身轻声问我,是否愿意送你回家。我愣了一下,便扶着已有七分醉意的你上了出租车。在之后的二十分钟里,你一直靠着我的肩膀。虽然这是因为你醉了,但我喜欢有个女子依偎在自己肩上的感觉.
你的家,整洁干净,房间里的家具全是粉色,浪漫的颜色.你摇摇晃晃走到卧室倒头便睡,浅粉色的纱裙散发着桃花的香味.我看着醉倒在床上的你,一脸的惊异和无奈.替你脱掉鞋子,将被子轻轻盖在你身上.你沉沉睡去,于是一百五十平米里,只留了一个坐在床边,不知所措的人。
我静静坐在床边,浅粉色的床单与被子,还有你微醺的浅粉色的脸,让我的心有了异样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有几分醉意,竟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去了。直到你将被子盖在我身上,我才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阳光温柔地落在地木质地板上,也落在你略显削瘦的肩膀上。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你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的样子很好看。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在她不怀好意的微笑间,我与你再次相遇。朋友的婚礼,看着朋友和新娘牵手走过,我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在我转过头的瞬间,却见你拿着高脚杯发呆。寂寞无助的眼神,仿佛冬天灰色的天空。
你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喝闷酒吧?我走到桌边,举起酒杯点点头说。
好啊,干杯。你漠然的眼神消失了,你笑得灿烂,笑容如春天的阳光,温暖而纯粹。
你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散发着幽幽冷光,就像你忧伤的眼睛。你说你喜欢醉酒的感觉,可惜今天你不想让人送回家。依旧是粉色的衣服,你在我的眼中,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你是一个孤独的孩子。
回家了,我的家。婚礼散了之后,你和我都没有转身离开。散了,又散了。你轻声说着,精致的嘴唇微微颤了一下。你要去哪里呢?你问我。我回家。我站起身说。
你不介意带我去吗?你抬起头,眼神忧郁而孤独。
在键盘上费力地敲着近乎苍白的文字的时候,你正坐在我身边。我在编织一个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爱情故事。我说。为什么呢?你手捧一杯蓝山咖啡,我最爱的牌子,淡淡地笑着问我。因为我习惯了孤独,虽然,有些恐惧于漫长孤独带给自己的忧郁。我可能某天会得忧郁症的。我转过头,午夜的窗外有着夜的深邃与疲惫。黑色的,似是在下着浓浓的墨雨。
你吻我的时候,我正写下最后一个句点。可怜的孩子,你大概安于孤独了吧?你吻我的嘴唇轻轻颤抖着,我的心也轻轻颤抖着。这突如其来的惊讶与安然,使我有些不能自已。
你离开了,你说你要回家。你说话的时候,眼神变得忧郁而凄凉。我站在楼下望着你的背影,突然间有些不舍。夜微凉,昏黄的街灯将我的影子拉得修长。
喜欢网络的虚幻,于是跟一个叫若蓝的女子通宵聊天。
你好,能告诉我现在几点吗?
虽然屏幕右下角有显示,但我还是告诉你,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一分五十九秒。
你很会说话。
言多必失。
哦?是吗?
是的。
话题沉默三十分钟,于是我又敲着自己的稿子。
你抽烟吗?聊天室窗口弹出你的名字,继而是这一句问话。
不抽。
为什么呢?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
连着好几个月,每夜必做的事只有三件:写稿,喝咖啡,跟一个叫若蓝的女子聊天。
你信么?我其实很相信浪漫的。
我不信。
为什么呢?
一个话语简单,用词中庸的女人,一般都很理性。
是么?
是的。
那么你相信浪漫吗?
跟你一样。
我能请你喝咖啡吗?
可以。
午后的平安路,阳光从路边浓密树叶见露下,毫不陌生地扑在我的脸上。身后名叫bleach的咖啡屋,就在我低头捉摸bleach的中文意思的时候,你出现在我的眼前。依旧不变的粉色长裙,隐隐有着桃花的馨香。
你就是若蓝?
是呀。
出乎意料。
彼此彼此。
你说话的时候,头微微扬起,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舞着,如同尼加拉的瀑布。你依旧笑着,嘴角扬起的弧度有着孩子般的纯真与可爱。
两杯蓝山咖啡。我转过身去对服务员说。
你每天晚上都在写东西么?你说话的时候,用纤细而修长的手指支着下巴。你的眼睛忧郁而无助,依如我们当初相遇之时。
我每天只做三件事,写作,喝咖啡,聊天。
错了,是五件事:吃饭,写作,聊天,喝咖啡,睡觉。
这么说也可以。
你为什么喜欢蓝山咖啡呢?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
我们相视而笑,之后是一段短暂的沉默。沉默早已习惯,每晚呆坐在电脑前,等我思绪枯竭的时候,也只剩了漫长的沉默与苦味的咖啡。可是,与你对坐的时刻,我的心竟然变的如同水一般柔软,再也不堪忍受这看似平常的沉默了。
出了咖啡屋,又去那个名为冰蓝的酒吧。我看着你蹦蹦跳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黄昏时分的阳光温柔而恬静,整个城市的街道,变成了一幅梵高风格的油画,浓浓的温馨的橙黄。
我,是一个散漫的女人。你端着啤酒,艾尔,我喜欢的牌子。
我,是一个散漫的男人。我端着啤酒,艾尔,我喜欢的牌子。
嘈杂的音乐,令人目眩的霓虹灯,还有那些陌生的神采各异,却大多只写着颓废的面孔。你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多少时光呢?我觉得你一直是个固执的女子,一成不变的粉色长裙,粉色的秋鞋,头发顺直,有着江南女子的小巧温婉。
那夜,我的电脑并没有打开。你喝得大醉,我怀疑这样的放纵,是你早已习惯的生活。
床,你熟睡在上面的床,不是粉色,却是白色。我喜欢白色,单纯却刻骨。你微闭着眼睛,问我你是不是很难看。你很漂亮。我轻笑着说。你伸出手拽了一下我,于是我不由自主地跌在你身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话刚出口,你却用手轻轻堵住我的嘴唇,生怕我再说话。
我们接吻,相爱。
那夜似乎是一场华丽的美,后来的我,只记得你的眼睛清澈,就像清澈的湖水。而那双不再忧郁的眼睛里,我只看见了一个影子,一个不知所措却正拥有幸福的我。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爱与不爱,并不能自作主张。我从床上爬起来,枕边是你留下的纸条。你的字迹,清秀幽雅如同你这温婉娴淑的江南女子。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要离开你。我猜你写下这些话的时候,一定流泪了。你曾告诉我,你只为自己所爱的人流泪。
一年过去,我依然每夜都在写作,只是,字里行间多了分思念。我觉得若蓝这名字,就像我关于你的记忆一样忧伤和轻柔。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因为对于写作的需要,也因为对你的思念。
不知多少次,我都在幻想汽车的终点站,某个陌生的城市里,山村里,甚至是草原上,有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她长发飘舞,衣袂轻扬,她面带微笑,目似秋水。和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桃花的馨香。
可惜,这分幻想终是幻想。
每次旅行归来,我总会去那个名为冰蓝的酒吧。只是,不再能遇见你。有一回隐约觉得前面随着重金属摇摆的女子,像极了你的,但当她转过头来,却是轻浮而俗气的笑。
你走了吧。只是为何要说,你是因为爱我而离开我呢?这种困惑,就像浓浓的咖啡,真实的苦涩,让人无法逃避。你走之后,思念,成了我的习惯。
苏州,白娘子和许仙,雷锋塔。我生活的城市有着与生俱来的古典浪漫,只是传说终是有着凄凉和无奈。我在写着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爱情故事,我在等着一个不会回到自己身边的江南女子。
e-mail中的邮件多了起来,编辑的回信。我是一个靠买字为生的散漫的男人。二十多份邮件的发件人,不同的名字。当“若蓝”两个字像两朵红色的玫瑰,扑进我几近颓废的眼睛,我的心猛然一紧。
我在一个偏僻而恬静的小山村教书,孩子们都很可爱很可爱。我时常想起你,你温柔的目光就像我头顶的天空般湛蓝晴朗。
看完这份邮件,我的心中终于释然。但仍是有一些担心,你在哪里教书,你是否安好,那里环境怎么样?
我没有回信,尽管有很多话要说。
生活一直在继续,属于我的生活。单调的写作,孤独和等待,还有漫长的刻骨的思念。每日下午起床,第二天凌晨休息。为了能忘却浸入心房的深深思念,我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写稿。
为什么你的故事结局,都那么凄凉呢?有人这样来信问我。
没有理由。我回信给他们。
是不是太固执呢。
没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我的回答让我的心顷刻间变成了一池柔水,和风吹过,已泛起了阵阵涟漪。
这曾是我和你的对话。
旅行使人愉快,虽然这里是西北,沙尘天气偶尔会光临我的旅程。摊开地图,这里是离兰州不远的一个小山村。从我眼前走过的小孩子们,红红的小脸像苹果一样鲜艳。孩子们说着方言,彼此打闹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喜欢小孩子了。你发来的电子邮件,一直没有删除。你说你教书的地方,小孩子们都很可爱很可爱。
小朋友,我给你们拍张照片好吗?我从旅行包里取出相机,轻笑着问这些活泼天真的小家伙。
好呀好呀。照相,照相!
孩子们一蹦一跳地挤到我前面,他们的笑让我想起黄昏街道上的你。我的眼睛飞快湿了一下,之后拿起相机按下快门。
叔叔,能把相片给我们吗?我们想给蓝老师看。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等我把相片洗出来,明天拿给你们老师好不好?
好!孩子们很认真地对我说。这些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不由得笑起来。
炎夏的阳光,火一般洒在地上。天是蓝色的,湛蓝如洗。我喜欢蓝色,晴朗的蓝色。
我走到一间再也简陋不过的房子前面,心中有些莫名的感觉。校长说蓝老师五年前来到这里,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关心孩子们,于是孩子也深深喜欢这位老师。山里人不愿意让女孩子上学,她便挨家挨户去劝。后来家长终于同意让女孩子去读书,可又交不起学费。蓝老师就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替孩子们交了学费。
蓝老师……
虽然门是半掩的,可我站在门外,竟然有些迟疑了。蓝老师……
进来呀。老师都听见了,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就在房间的主人说话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轻轻一颤。我推了推门,轻轻走进屋中。
蓝老师……粉色的长裙,粉色的秋鞋,如同丝缎般垂下的长发。蓝老师坐在一张椅子上,专心地批阅孩子们的作业。我注视着眼前的背影,隐隐觉的胸口一热。
小傻瓜,找老师有什么事呢?
我紧闭着眼睛,生怕自己流泪。淡淡的桃花馨香中,我鼻子一酸,睁开眼睛,只见你站在我面前,一脸的欣喜若狂。
老师,我把自己最爱的人丢了。老师,五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老师……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老师,她有着忧伤而美丽的名字,她叫若蓝。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静静地站在原地,你依旧笑着,嘴角扬起的弧度有着孩子般的纯真与可爱。
只是,你流泪了。
若蓝,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呢?
你先答应我好吗?
好啦,全都答应你。
若蓝,你,嫁给我好吗?
原本七年之前想说的话,如今才说给你听。我静静闭上眼睛,任凭江南的柔风轻轻吹过。我在等你的回答,面红耳赤,这一刻,我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这个嘛,容小女子考虑考虑。话语停顿了五秒钟,之后你紧紧抱住我。你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轻轻说你愿意做我的妻子。
我睁开眼睛,怀中的你已成了泪人。我知道,那是幸福的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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