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世界只剩下最后七天……
说这句话,或许有些无事生非,自寻烦恼。虽然说“天有不测风去,人有旦夕祸福”,但毕竟能达到世界只剩下七天这种严重的地步,说来依然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但是非常不幸,我今天在睡梦中,就经历了这么一场仓皇的惶惑与挣扎。
梦做的逼真而详实,以至于醒来之后,所有的画面依然历历如绘,让我不禁冷汗淋淋。为了更好的表达出那个梦,我决定以故事的形式,真实记录下自己的这个梦境。“姑妄言之妄听之”,本就是南柯一梦,自是作真不得,大家且作聊斋观吧。
第一天
自从离开了那个熟悉的城市,父母总是时刻挂念,一遍遍的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一趟。
生性疏懒如我,本来是懒得动的,但心里也确实有些想念他们,于是向单位请了假,匆匆坐车回家。
到得家中,已是下午两三点,刚下了车,走到村口,便见巷中一群孩子玩耍笑闹成一片。我心头略有些诧异:怎么今天并非休息日,孩子们也没去上学呢?
往前走,有在院子里玩牌的年轻人,有门口搓麻的老人,还有两个大叔在树下象棋,一群妇女一边打着毛活,一边家长里短的拉着话。除了感觉人似乎比平时多了些,村子里倒也一如往常。
我不再多想,快步往家走。回到家中,妈妈看到我,高兴地迎上来,手在围裙上搓了又搓,只是笑着,却说不出话来。
然后我看到了平时总是在单位忙碌,几乎很少在家的爸爸、哥哥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我,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我走进堂屋,放下行囊,随口问孩子们为什么今天没上学。妈妈笑着说:“谁知道又有什么活动,小孩子们全部放假七天,好多大人也放了假,你没看到外面人比以前多多了么,都回家了呢。”
我点头:看来又有什么盛事了,怪道感觉闲下来的人,多了好多。
坐在屋中,歇息了半晌,已是夕阳西下时。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于是独自走出小院,来到村头的田野中。
时候已是傍晚,一轮红日斜缀,一半已没入地平线,天边晚霞扯锦散彩般,铺满了西边的天空,有种焚烧般的艳丽夺目。而在那层层霞彩背后,却隐隐凸透出缕缕艳光,映得那一片晚霞有种惊魂掠目的滴艳的红,仿佛正有一个发亮的圆球企图穿透这层层霞光的封锁,探出头来。
那种感觉,令我想起了作家笔下描写的日出。但是,此时明明正是夕阳西下时,那轮落日,犹未曾全部没入地平线,又哪来的日出?
我看着这天地间难得一见的奇瑰景象,震憾之余,心中竟然毫无来由的隐隐生出几分恐惧。于是未及日头落尽,我便匆匆回到了家中。
到家时,正是晚饭时分,吃过晚饭,看了会电视,又陪父母闲话了几句家常,便上床睡觉。
可能是白天坐车劳累,一躺到床上,我便进入了梦乡,那一夜,竟然睡的少有的酣甜。
第二天
我是在朦朦胧胧中,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给弄醒的。那东西不停的在我脸上扫来扫去,痒的我直想打喷嚏。
睁开眼,却是大侄女笑吟吟的抱了只猫咪,拿了它的小爪、尾巴在我脸上蹭扫。床边的椅子上,妈妈坐在那里看着我们笑。
笑笑地把猫咪捉过来,骂了一声小淘气,抬头看看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这本该滴水成冰的冬季,这几日竟出奇的和暖,仿佛春秋天气。
妈妈看着我,目中满是贪恋温柔的笑意:“起来吧,不要睡了,出去走走去。你天天上班,也不活动,看这脸色黄的。”
慵懒地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到得门外,果然又是一个好晴天。
暖暖的阳光照下,昨晚未曾留意,这一抬头才发现,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上,竟然稀稀疏疏的开了一树的花。微风吹过,有嫣紫的花瓣落在地上,我伸手拈起一朵,放在鼻端,那香味,竟也沁人心脾。
妈妈笑着说,“今年天暖,很多树都返春了,河堤上的梨花也开了呢。你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等吃完饭,没事跟妞一块去河堤玩去吧。你不是最喜欢上河堤玩么?”
我笑着,用力点头。是的,我素日虽然很安静,其实却是个极其喜欢亲近自然的人,大自然的一草一木,总能令我着迷忘情。难得妈妈一直记得!
家人都起的很早,所以早就已经吃过饭了。妈妈把给我留的饭端出来,让我赶快趁热吃。在我吃饭的时候,大侄女便一直抱着猫儿,站在一边等着我。等我吃完,刚想去收拾碗,小丫头便上来捉住了我的手,“让奶奶收拾吧,姑姑,咱们一块出去玩。”
妈妈也笑着催我:“去吧去吧,跟妞一块去玩吧,这边我收拾。你一直不在家,洗了你也放的不是地方。”
无奈地笑笑,任小丫头牵着我的手,蹦蹦跳跳的出门,一路到了河堤。
阳光明媚的照下,空气中带着种丝丝的甜味。偶有小鸟儿掠过天空,落在天线上,小而轻巧的样子,像点点音符。
河堤上草木尽黄,一片衰枯中,竟隐隐有绿意透出,新嫩可喜。草丛中,有幽蓝、淡黄、浅粉、轻紫的各色小花儿款款摆摆,星星般点缀其间。
几朵鹅黄的蒲公英在风中微微摇曳,偶有一只黄蜂嗡嗡飞过,俨然一派早春气象。
东风轻拂,丝巾飘荡,那般轻盈的妩媚,让人有种想飞的感觉。而远处那片平缓的河坡上,有几个勤快的孩子居然放起了风筝。五彩斑澜,飘飘艳艳的,让人看了,心情也变的特别轻快。
侄女松了我的手,脱了鞋,在草地上奔跑:“姑姑,姑姑,快看啊!你看,春天来了。”
我走到一株梨树下,伸手摘下一瓣小小的花朵,放到鼻端,嗅着那清甜的香味,看看河堤上无数奔跑笑闹的小孩子:春天,真的来了么?在这个本该寒冬的季节?
第三天
早上一大早电话就响,猛一看电话号码,吓了一跳,竟然是单位的电话。不会是让我提前回去的吧?
按下接听,经理温厚的声音传来:“在家的吧?家里还好么?”
我说:“还好还好,有什么事么?我这两天就赶回去。”
经理笑着说:“不急!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单位决定从今天起放假五天,你不用急着回来了。就算假期结束了,再玩两天也没关系,回去一趟不容易,玩的开心一点。”
拿着电话,心里那叫一个感动:领导啊领导,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于是一迭连声的道谢:“谢谢谢谢,我一定尽快回去!你也开心噢。”
经理的声音似乎有点急切:“不用不用,真的不用那么快回来,好好玩,开心玩!美女,一定要过的快乐噢!”
我笑着大力的点头,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到:“嗯,谢谢经理!大家都开心。”
挂了电话,心里纳闷:“几时这小子如此好心了?怪哉!”
吃完早饭的时候,妈妈告诉我,丽丽从洛阳回来了。
丽丽是我邻家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感情一直不错。但是这些年,由于各自都为生活奔忙,算来已有好几年不曾见过面了。想不到今天倒是凑到了一起。
于是匆匆起身往丽丽家去。到她家时,才发现院子里满满的人,原来丽丽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以及孩子们全部都回来了。
跟众人一一招呼过,看看她实在忙的抽不开身,于是就先回到了家,自己没事抽了本《元曲三百首》闲翻着。
看了一会,觉得无甚趣味,于是又跑到院子中,捡了梧桐树上被风吹下的落花,用线串成了串,逗着小侄女玩耍。
就这样无所事事的晃到了下午,忽然觉得,这闲着没事做,其实也挺无聊的。
近晚的时候,我正在地上捡桐花玩,蓦然发现西天仿佛着了火一般的明亮。心中不期然的想起前天晚上的看到的情形,不知怎的,心中莫名的有些发慌。抬头看去,倒也没有再看见云彩,但是夕阳西下的半边天,却依然红的依佛火烧一般,通红通红的。
刚好妈妈在旁边,我说:“妈,你看那天,火烧云!不,不对,没有云,可是天怎么会那么红?”
妈妈抬头看了一眼,说:“不,那不是火烧云,是火烧天!真奇怪,今年的天气怎么那么反常呢?这世道,越来越奇怪了!”
火烧天?我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火烧天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这几天,似乎天黑的越来越晚、亮的越来越早了。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第四天
早上起来到河堤上跑了一会儿步,看到有一朵浅紫的花儿带着露珠,开的挺漂亮,于是不顾得露水会湿了鞋子,跳到草丛中去掐。居然看到有只青蛙从草丛中窜出,两只圆鼓鼓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很好奇的样子。
由于这几日看惯了各种反常的事情,所以对这此刻本该正在冬眠的家伙出现在这里,心里倒也未觉得奇怪。只是忽然想起,草从中既然有青蛙出没?那会不会有哪条勤快的蛇也窜出来晒太阳啊?这么一想,心里大是恐慌,急忙从草丛中跳出,一不小心,绊着了一根荆棘,差点摔倒。那叫一个狼狈!
从河堤跑步回去,妈妈让陪她一起上街。于是到街上逛了半天,七零八碎的买了一堆的东西。回来时经过菜场,又买了两条鱼。我则忽然看到一家网吧,勾起了网瘾,于是让妈妈先回去,自己跑到网吧里泡了两三个小时,直到电话一个劲的响,妈妈在家催我回去时,才恋恋不舍的跟网上的那班狐朋狗友们一一道别出来。
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小路上依然霞彩满天,白杨树挺拔的枝干枝枝劲直斜伸,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的触动,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抬起头看着那一方纯净的天空,一时竟然痴了。
回到家时,妈妈已把饭做好,其中自然少不了我最爱吃的糖醋鱼。盛了半碗米,还未等我动手,妈妈已经往我碗中添了好多的鱼,一个劲的让我多吃些。
我嗓子里哽哽的,却不敢让妈妈看出来,于是只是大口的吃饭,看着妈妈看着我们吃得香甜时,心满意足的笑,心里越发的有些淡淡的苍凉与哀伤。
吃完饭时,丽丽终于抽出了时间,我于是拉了她去河堤玩。
白天似乎越来越长,西天的霞彩经久不散,一轮红日挂在天边,迟迟不肯归去,照得草木一片暖意。
许是多年不曾来过这儿时的福地乐园,丽丽高兴地拉了我的手,跑到草丛里乱蹦乱跳,又唱又笑,惹得一群小孩子往这边看。
丽子回过头装作凶狠的样子,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笑什么笑?”话未说完,自己已然撑不住的笑。我也笑:这丫头,总是这么童心未泯!
孩子们一点都不害怕,有好几个冲我们做鬼脸。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笑嘻嘻的用手指刮脸羞我们:“羞羞羞,不害羞。大人还又蹦又跳的。”
丽丽又瞪了他一眼,“小家伙,谁告诉你大人就不能蹦,不能跳了?”说着话忽然冲上去,将小男孩儿抱起来一连转了好几圈,逗得小帅哥咯咯大笑,然后一群小孩儿围过来跟着我们不走。
我看着丽丽笑:“你呀,无论活到多大年纪,总是这么小孩儿脾气。”
丽丽一边逗弄着孩子们,一边笑:“嗯,就算等我很老很老了,我可能依然这个德性,整个就一老顽童。”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如果,我们还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我听了,心里“咯登”一下,我说:“去,胡说什么啊?!”
丽丽放开怀里的男孩儿,拉着我的手,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坐下。我看着她忽然严肃起来的脸,心中莫名的发慌:“作什么?这么郑重其事的?”
丽丽看了我一眼:“你居然还不知道?”
我看着她:“知道什么?有什么话你就快说,这样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可不是好习惯。”
丽丽看着我笑,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我竟觉得那笑容有几分惨然?
丽丽指着西天的彩霞:“看到了么?多美的晚霞啊!这堤、这水、这树、这草、这头上的蓝天,这里的一点一滴,这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留有我们最纯真快乐的时光。这,就是我们美丽的地球!”
我强笑了一下,“妹妹,咱别整的那么煸情好不好?什么叫‘这就是我们美丽的地球’啊?搞的跟将要发生星际大战似的悲壮。”
丽丽猝然回头看着我,眼中闪出莹然的水光,在西天霞色映照下,折射流转如七彩宝石,迷幻且迷离着:“星际大战算什么?希望虽小,至少还有得一拼,可是现在,我们根本没得选择,只有三四天了!”
我看着她:“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一点,到底什么只有三四天了?”
丽丽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使劲的摇晃,状态有几分歇斯底里:“地球!我们的地球,只剩下三四天了,你不知道么?!有一颗脱离了轨道的行星,正以超光速向地球撞来!估计在三四天后,我们的地球,连同地球上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泪水终于从她的眼眶中堕下,璀璨如钻石。
(汗,只是做梦,大家可别挑我天文常识上的漏洞,我不懂天文,但梦是这样做的。)
第五天
我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外面阳光依然明媚的让人心动心乱,窗帘不知何时被拉开一半,花木的影子透过窗纱在墙上微微漾动。
我伸出手,想去捕捉那晃动的光斑,旁边猫儿见我手一动一动的,便扑上来捉我的手玩。
妈妈从外面走进来,依然满面笑容:“起来吧,不早了,总是睡,对身体不好呢。”
我笑了笑,懒洋洋的从床上起身,脑中恍恍惚惚记得似乎昨天丽丽给我讲了个什么故事,却怎么都想不起故事情节了。
妈妈将窗帘全部拉开,口中自言自语:“这天真奇怪,几乎都没有夜,全是白天了,老几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事儿,不是有什么不好吧?”
脑中忽然清醒,昨日的一切全部清晰起来,心中忽然有些憎恶这过份明媚的天气。
侄女从外面跑了过来:“姑姑,姑姑,前面姑姑给他们家毛毛买了好多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我“嗯”了一声。
小丫头眼珠骨碌碌转了又转:“姑姑,姑姑,我同学的姑姑也给她买了好漂亮的日记本,还带香味呢,可好看了,你见过没?”
我笑:这小鬼头!心中忽然就一酸:多可爱的孩子!多童真的心机!!多可爱的人生!!!
于是从床上跳起:“走,姑姑陪你一起上街,咱也买去!”小丫头雀跃地替我找鞋子,拿包,小脸笑的像朵花:“姑姑,你真好,你是天下最好的姑姑!”
我倒,这马屁拍的,太那个了吧?
许是气温实在很高,人人都穿得很单薄,有些爱美的女孩子已经穿起了短裙,那修长的腿,纤细的腰,飘逸的丝巾,点缀出一片只有春日才有的风情。
侄女拉着我的手,在人群里到处乱跑,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仰起小脸笑看着我:“姑姑,你要是天天不上班该多好!”
我笑:“嗯,姑姑以后就不上班了,天天陪你玩,可好?”
小姑姑满意的笑,又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吃烧烤。带她到了烧烤摊前,操着新疆口音的大叔笑看着我们:“这是你家丫头么,跟你长的真像,真漂亮!”
我笑笑,还没回话,小丫头已经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拿白眼翻那个大叔:“你胡说八道什么啊,这是我姑姑,我小姑还没结婚呢。”
大叔尴尬地笑,我则忙着笑叱她:“妞,不能对大人这么没礼貌!”转头向大叔笑:“小孩子不懂事……”
大叔也笑:“没事没事,你侄女真可爱!”
在街上晃悠了大半天,提了大袋小袋的战利品回去,看得妈妈大皱眉头:“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小孩子,别太由着她的性子,该买的买,不该买的省着点。”
我笑:“没事,妈,都是小孩子的玩意, 不算什么。”
把东西一一放到屋里,一只小小的网兜掉在地上,妈妈伸手去捡。不料一样东西已从网兜中掉了出来,脖子一伸,四下瞅了一圈,两只眼珠黑豆般乱转,小尾巴一甩,居然在地上爬了起来,吓得妈妈一连倒退了好几步:“这,这什么东西?”
我跟小侄女同时大笑。 其实,那不过是我们经过水产市场时,看到好玩,买的一只小龟。
妈妈啼笑皆非地看着我们,“你们,你们姑娘俩,真能折腾!”
第六天
从昨晚开始,已经没有了黑夜白天之分,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全部都是白昼。
我想,也许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吧,因为人们的神情都变得严肃悲伤起来。
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听到邻居一个妇人在骂孩子:“你个短命的讨债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气人!你不马上把老娘气死,你不痛快。气吧气吧,横竖没两天日子好过了,死完了干净!”
我听了,只觉这话特别的刺耳,于是疾步走过,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紧握双拳,指尖陷进了肉里,渗出丝丝的血来。
大人们情绪浮躁,孩子们却依然无忧而开心,几个小孩子聚在我们家看动画片,笑闹成一片。
妈妈已经开始忙着做饭,面上依然带着慈祥的笑,看着我们的目光,却总是潮潮的,有着无尽的关爱与不舍。
我走进里屋,打开柜子,把厚厚的一堆信笺之类的东西翻出来,准备拿到外面烧掉。侄女在外面叫:“姑姑,姑姑,你快出来,电视坏掉了。”
我从屋里走出,果然发现方才还好好的电视屏幕现在一片雪花乱闪。连调了几个台,全部一样。好容易调到一个正在播出新闻的地方台,不料刚好赶上演播室内,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说:“各位观众,大家好,本台今天节目到此结束,谢谢收看。再见!”说着话,腰肢一扭,从旁边抓起一只小坤包,高跟鞋“咔嚓”声中,演播室的门“砰”地关上,复又弹开,木门晃荡了一会儿,电视信号也全部消失,代之一片雪花。
我苦笑了一下,只得给孩子们放碟。这时丽丽过来,邀我去街上租几张碟回来看。我们于是一起到了街上。到得街上,才发现家家商店超市都已停止营业。
阳光依然那么明媚,风中漾动着梧桐花的芬芳,实验中学的校园内,那一簇簇,一片片的梧桐花依旧云蒸霞蔚,俨然一派春天景像。
一阵风过,随风送来阵阵甜香,少年时的记忆,忽然一下子全部浮现在眼前,那一场场花事,一段段过往,无不历历在目。
花妍草绿,风和日丽,衬着这空阒无人,寂静如死的大街,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阴森之感。我不由捉住了丽丽的手,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这亿万年时光的罅隙里进化而来的生命,真的全都要就此完结了么?!
我们可怜的地球文明!
第七日
昨晚一夜没睡,其实到了现在,早已无所谓早晚,全天二十四小时亮如白昼。
想起昨天发现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时,曾经本能地跑到车站去,却发现所有的交通运输都已停止时的那份空荡荡的失落,不由再一次悲从心来。
手偶尔插进衣袋,忽然就发现手机正装在口袋中,当时心中猛然一阵激动,几乎潸然泪下。拿出电话,颤抖的拨通一个熟悉的号码,却提示无法接通。我一遍遍的拨着,关机、开机、再拨,依然拨不通。
我就这样一直徒然的拨着,不知不觉中早已泪如雨下。
陪父母说了会儿话,抱抱可爱的侄女,抱抱家里的猫咪,最后看了一眼院中嫣紫的桐花,我又一次到了河堤。
河堤上,已然没有了玩耍的孩子,草木却越发的葱茏,我走到河床边,顺着水流往前走,在一个濒水的地方,我看见一个十五六岁,扎着马尾的女孩子,正俯身往水里放着什么东西。
我悄悄走到她身后,才发现原来她正把一只只透明的瓶子放进水里。
瓶子是那种女孩子们用来装幸运星的,很精致美丽的透明玻璃瓶。但此刻,瓶子里装的却不是幸运星,而是一张张五颜六色的小纸条。
我静静地站在她背后看了许久,女孩子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回过头,却一句话都不曾说,只是用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种美丽却安祥的忧伤。
这是个极美丽的少女,姣好秀致的脸,很有几分古典美人的韵味,那般恬淡而沉静的表情,总让我想起少年时期的自己,一样的安祥而沉默。
我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蹲下身:“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女孩看着我,面上仍然带着平静的微笑:“纸条,姐姐。里面都是我写的小纸条。我把它们扔进水里,希望,即使我们的地球真的不存在了,这些小纸条可以侥幸保存下来,在亿万年后,会再有‘人’发现它,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曾经有一个美丽的星球,上面也曾出现过有高级智慧的生命。”
我点头,再点头,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站起身,摇摇晃晃继续往前走。
河水悠悠东流,阳光洒在水面上,点点闪动着银光。这条承载了我童年时无数梦想欢笑的河流,曾经干枯过,污染过,如今已然清澈美丽一如当年。
拿出电话,再度拨打那个从不敢轻易去打的电话号码,依然无法接通。脚下的大地却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眼前一阵刺目的强光,清澈的河水都映成了血一般的赤红。
我努力的想站稳身子,河水却陡然扬起,劈天盖地向我拍过来。闭上眼睛,握紧手中手机,贴在心口,我纵身向那翻涌的赤水跃去……
如果,如果在我化为粉尘的亿万年后,这只手机能供侥幸保存下来,被另一种具有高级智慧的生命发现,不知可有“人”能够读懂那上面的文字。
——在那只手机上,有一条未曾发送成功的信息:“哥哥,当我又一次想起你,却只能无助而泪流满面地站在原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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