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巴一路颠簸着抵达肇庆的时候,已经是半阴半晴的中午。
说真的,来肇庆实在是一个偶然。在陈村(顺德)参加完奇石博览会,就有广东的朋友力劝我,被称为“中国砚都”的盛产端砚的肇庆一定得去看看。想想来一次岭南也的确不易,就当是旅行吧,于是拿起包就奔了车站。
据资料上显示,肇庆位于广东的中西部,西江的中游,是岭南土著文化和粤语的发源地,历史悠久的“岭南名郡”。自古以来就是西江流域的政治中心。由于历经兵荒马乱,政权更迭,名称也不停的改变。至宋徽宗重合元年(1118年)亲赐御书“肇庆府”,意为“喜庆吉祥之始”,自此始定名为肇庆。
出粤运汽车(肇庆)站,沿星湖大道一个人向前信步游走,街道边上的店铺鳞次栉比。有一种粽子似乎很出名,沿着这条街就有好几家,近前细打听才知道是粽子的一种,用肇庆特产冬叶包制,被称为肇庆裹蒸。购买的人颇多。其他的诸如出售古玩字画的店铺,但多是些七零八碎的残瓷碎片或是一些以新假古的赝品。看一眼立时就没有了兴趣。吸引我的是那些卖端砚的店铺。就这不长的街道上就有好几家。走走停停,精调细选,在一家店子的深处看中了一块梅花坑带天眼的端砚原石,讨来讨去,价钱下不来。因惦记着去七星岩,便打了声招呼,立刻出门而去。
前行不远,即看到雕梁画栋的一座牌坊式样的建筑,立在马路右侧的广场上。走近了,能看到朱德题写的“七星岩”的三个金色的大字镶嵌在正中。站在广场上放眼望去,只见星湖清碧,绿岩秀耸,一霎时显得安静多了。而安静的却是身后喧嚣的街市衬出来的。如果往里细听,自然能辨得出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的那南国特有的椰风,正把一阵一阵的香往你的心里吹。
广场上有车夫在招揽着生意。和一位姓刘的师傅谈好价钱,由他骑着电动的三轮车带我环星湖的景区一周。刘师傅人很热情,一脸的黝黑,泛着岭南人特有的质朴。20多公里的行程,这样的走马观花,应该最适合象我这样人地两生的异乡人了。
当清密细小的冷雨飘起来的时候,我们就行进在沿湖的星湖西路上了。那雨吹在脸上,有一种清润的阴凉。从刘师傅的介绍中,我得知星湖大约有6.5平方公里,七星岩属石灰岩,在整个的景区内因排列成北斗七星状而得名。湖边的垂柳被风柔柔的梳理着,湖面沉静而疏朗,漾起一层层细密的波纹。远远的能看到对岸的青山中隐现着一排排红白相间、造型独特的楼房,在间或的阳光下,偶尔地会现出一片片的红光来,恰如繁花锦簇,煞是惹人喜爱。
车子经波海楼,过南粤苑,前行不远,在绿树掩映里,现出一座岩峰来。刘师傅指点着告诉我,这是“七星岩”中的“仙掌岩”,他把车停在岩下等着,让我登上岩顶看看。
时近中午,游客稀少,售票员在慵懒的吃着盒饭,花5元钱买了票,我一个人走过放生池,顺着陡峭的的石级向上攀爬。岩峰上潮气凝重,石阶湿滑,又不得不借助镶在岩壁上锈蚀的扶手。
上得岩顶,见一不大的庙,还有一两间禅房,正对着岩下的湖水。庙宇虽小,自然也该有一些相应的传说和故实吧。正房内有两个时髦的女孩子围着一个男人在算命。我凑上前去,把耳朵竖起来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女孩子期待的眼神。怏泱然,迈出房门,沿着围栏走了一圈。
在围栏下方的石壁上,长满了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树木,连起来恰巧似张开的的一幅宽大的绿色帘拢。那一片银白色的星湖就悬在这些青翠的树梢上。水面上好象铺就着一层薄纱,远观近览,但见波光岩影,浑然一体。果然不愧“岭南第一奇观”的美誉。这样的山光水色,恰如一位妙龄的女郎,是羞涩呢还是矜持,反正就是不肯轻易的让人看到她的全貌。
下得岩来,我们继续前行,折拐进迎宾大道,一路上看到蛤蟆岩、阿坡岩... ...又过仙女湖、湿地公园... ...特别是那个著名的卧佛含丹等等,只可惜天气阴晦,没有晴明的天底下朗澈的效果,很多的地方只能是一观而不能详辨... ...
从“七星岩”的牌坊下沿天宁路往城市的深处行走,扑面而来的是红尘的杂乱;到处的车流人流,和别的城市没有两样。时值假日,满街都是劣质的流行音乐混合着大减价的叫卖声,着实让人心烦。我没有目的散漫的在街道上游荡着,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西江边。
一个人斜斜的靠在江滨三路的石栏上,看高大的椰子树尽力的向路的两头无限的延伸,西江就在下面。(西江是径流量仅次于长江的我国第二大江)凭栏远视,江水浑浊、平静、沉默;缓缓地流着,江面上似有雾霭在升腾,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鸣笛,又立刻消散在这漫天的空旷里。
走下江堤,来到江边,沐浴着凉凉的江风。在一间低矮的草棚里,有几个渔民在耍着小钱,吆五喝六的声音急促而兴奋,远处有稀稀拉拉的行人正在登上开往挂着“丽晶”牌子的渡船... ...
那一刻,我就站在那里。环顾这和我没有一点干系的四野。天空空的,我的心也是空空的。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
置身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下子生出了一种孤寂的茫然。这里有一切,但没有我。但又像是一切都没有,惟独有我。身在这里,我的心却与之远离。
的确,这里与我,只是一个偶然。
无端的 ,无端的 ,忽然想起了姜白石,想起了他的那首八归。
一转身,还是走吧。
当我走进繁华背后那栉风沐雨不知多少年的有骑楼的长巷,就踏进了肇庆的往事。我摸着墙,摸着历经多年风雨剥蚀的灰浆,在这里,我以为才凝聚了这个城市真正的魂。我无法看到这曲折幽深的长巷会消失在何方!晚春的午后很适合小憩,如今行人稀少,只偶尔有一两个玩童从我的身边晃过。
转过一个巷口,一个宽敞的院落出现在我面前,门边的墙上挂着“高要市博物馆”的牌子,门前只有一老妇人摆着卖冷饮的小摊子。我在门前,门大开着,里面没有人,想进去走走,一转念又作罢了!
我不知道在里面会不会遇到肇庆城的前世今生?里面会不会留存着包拯在此治理时遗下的印迹?会不会有六祖慧能在此弘法时留下的经典?... ...抬起头,那高高的院墙早已经融入了铅灰色的天空中,越发显得孤寂了。
向前,再向前,索性把自己的心绪放逐在这样的巷子中。猛抬头,见一茶叶店墙上挂着“画廊”字样的招牌,走进去,和老板说明来意,上二楼,只一位五十多岁瘦弱的人正在案上作画,见我上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画笔,相互介绍后才知道是肇庆画院的副秘书长肖铁山先生。四周的墙上挂满了他的作品。和北派的雄浑相比,肖先生的画清新、淡雅,充满着南国的毓秀。
因都是同行之故,我们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已近黄昏。我起身到别。肖先生拿出自己的作品集,签名后送给我,又把我送出门来。
快到车站时,忽然的又想到了那一方原石,重新去到那一个店里,和女主人再一次的讨价还价,终以不菲的价格购下。
走过检票口时,心里有些许的失落,鼎湖山因时间关系没能去成,或许人生中总是夹杂着这样或那样的遗憾,才能成为人生吧!
车窗外,暮色已经悄悄地在覆盖这个城市。一棵高大的椰子树正在半怜半惜地掉下落叶。一片青,一片黄;一片青紫互渗,一片黄绿相间。
车子渐渐的开动了,我在心里数着这大道两边的椰子树,它们有着同样的表情和姿态,风起时翩然、灵动,风止时安详而优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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