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十岁的我,被母亲拉着小手,流着眼泪,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儿时的小伙伴,告别了给我启蒙教育的老师,告别了美丽的新疆时,我绝没有想到,这一去便是二十来年。望着书桌前摆放着一张幼时的两岁照片,怀想着我在那里度过的美好时光;思绪便情不自禁地被带到了那片繁茂的沙枣林,黄黄的沙枣花。
每当到了枣树的青翠时节,看似貌不惊人,粗糙龟裂的树身,弯曲扭劲的枝条,稀疏疏地伸展开来,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在疏朗有节的枝条间,绿中泛灰的叶子已然密布。这时节,在夜间能听出花胚细碎的挣扎声,花儿开得很小,米粒大,金黄金黄的,一串一串地挂满枝桠间,我依稀记得,在青朗的日子里,那些蜡质的叶子灵性如小星星,在如水的阳光下,流涞着异样的温柔光芒,而此时此刻,我的心已微微濡湿。眼前恍恍惚惚的,好像那米黄色的琐碎花粒正“轰轰烈烈”地开放在整个温暖的季节里,一种淡雅的香气弥散着,淌动在空气里,似无茹流,淡淡浅浅地,让你还来不及品味,就已潜入心脾,心醉神迷。我的生命正是在这种久违的气息里长大的。
我能记住沙枣树时,已经六岁了。
蓄牧草花开艳艳的时候,母亲病了,父亲带着母亲去了乌鲁木齐;把我和姐姐弟弟托给了许阿姨。不知是因陌生还是其它,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心里丝丝觉着她不太友好,怎么说呢?反正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一天,她没有按时把饭做好,我们还等着上学,再晚点,就要迟到了;这时,不懂事的弟弟嚷嚷着说:“快点,老子饿了。”没料想,一句童言,把许阿姨给激怒了,一气之下;将我们仍下回了家。得到消息父亲连夜赶了回来;将我们毒打了一顿,吓的我和弟弟跑进了一片低矮的沙枣林,不敢回家。一天来,我和弟弟靠摘沙枣充饥,当父亲和许阿姨在沙枣林找到我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楼着弟弟在散发着香溢气息的沙枣树下甜甜的睡着;迷糊中我感到有一丝母性的温柔,当凄慌的我睁开眼,看到许阿姨正抱着我们流泪,“孩子,是阿姨不好,不该仍下你们不管。”“不,是我们不好,惹你生气了,”我硬咽着说。凄然忧郁的父亲站在一旁,沙哑着说:“回家吧!当我将一个又红又大的沙枣递给父亲的时侯,我看见了父亲眼里闪动的泪,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了和我们小孩一样的泪。只到今天我才体会道:一种眼泪是从心里流出来的,很凄美,亦很无奈。事隔多年以后,父母谈及这件事时,总是满脸歉意,连嘴角和皱纹也似乎漾满了,总是责怪说幼时的我脾气如枣树一样倔,难为了许阿姨,同时也不无感慨地说:幸亏有片沙枣林。
如今,我已随父母迁回了河南,离博乐远了,离沙枣林也越来越远了。但在我的心里,沙枣树,已成为特定意义上的符号。每当米黄色的花粒吐着芬芳开满枝头,绚烂成满树披挂的金色丝锦时,我重睹博乐的愿望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日益强烈。当我写下这篇小文时,心中早已是泪意缤纷。“故乡三千里,一片月明中。”在慢长的岁月里,不管它曾给过我甜蜜还是酸楚,欣慰还是苦涩,它的每一片落叶和一草一木都使我魂牵梦绕;因为,那里载满了我童年的欢笑和梦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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