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无数个日子在抒情时痉挛成山　

一波一波　波波如浪　

只是无力涌动成啸　

遂凝成沉重的巍峨　

与大漠冷冷对视　

得得蹄声过后　

一支出塞曲　

在桦林中梳出一条　

我伴昭君出嫁的不归小路　

足音刚刚叩亮驿站的夜火　

雉堞狼烟便把那杯来不及饮尽的葡萄酒　

于琶琵铮然中　

被历史的篆刀以苍古的笔迹　

刻下了玉门关以西的行行象形文字　

——那是涟漪不绝的沙波　

是我归乡的长啸和昭君绝望的梦语　

二　

夜光杯碎了　

西望天山之巅　

已无圆月　

一个走遍南方的少年　

放下羌笛横吹洞箫　

呜咽的还是阳关三叠　

——羊膻息息　

三　

天凉了　少年在漠风中老去　

风如刀片削落了两鬓白雪　

不化时　竟铮铮作响　

有颤颤余音如秦女韩娥的歌声　

在太阳四周飘绕流连　

山更加峥嵘　

遂高入月宫　

巅白如南方老客　

早已没有思想的皮囊　

斜飞的细雨渐渐成霜成雪　

桦林小径远远地走来一片荒芜　

岩石裸露的河谷死寂无声　

一群悲观的衡阳雁　

在稀薄的空气中艰难地飞翔　

四　

山的阴影处处使过客惊魂　

英雄的牧羊犬　

吠尽了我一路的困倦　

当一把天山雪熬成奶茶　

我横陈仰卧已是万山之祖　

一支支队伍高举火把　

纷纷瞻仰　

那燃烧的物质　

是一些跳动着的心脏　

恍恍惚惚记得一睡四十年　

四十年间的黑夜　

人的语言比山还要沉默　

多少双妩媚的眼睛　

被山风蚀成阴森森寒气浸骨的黑洞　

五　

而山有了缤纷的五彩是在今天　

是在今天呵　

山才以不为飞鸟察觉的悠悠然　

向无垠的天边延伸　

于是　一个不朽的魂灵　

以亘古未有的帝王风度　

一步一回首登上西部之山　

幽幽独白——　

我的南方老客呵　

咱们一起回江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