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夜，暗流，思念承载无望，内心浮游，萍水不诉相逢。于是折了烟火，放了生花，萧歌笛喉之后，青衣沾襟，以泪为锁，拆一身销骨，应和魂蚀体腐不抵的那一窗幽帘之梦。

看不满月圆，也听不见哭声，只好闭了眼，任凭风过门后，静待夜深凉渐，去打湿了那一片潮声。

一点星火，娓娓摇来孤篷的船，却不见紫衣素水的伊人。我不是个悲情的男人，但知道自己失了心，在一夜之间已经毁成一段孤魂的曲。

佛说，缘定三生；而我，只求拥爱一世。

但，凡尘根本没有天从的愿。

于是，这一夜我长成一棵苦艾，丢在零落的清水竹篱前。

2

三年后，一个道人走过我面前，停驻。

我本该早已化成日下销散的生烟。可是我却没有，顽固，以一泪之重种下自己不死的情根。

道人看了，连连唱悔：罪过！罪过！实在是罪过！

于是他托我入他袖拢，想消弥这世间仅存的一场情孽。

道人说，是非尘土，莫妄心。

我无语，只是心里在念，尘土已生，情无是非。

爱无归依，何来心安。

3

那年你外嫁之前到寺庙求愿。

得一签，解曰：苦缘，命沉黄莲，生死若水，浮萍无依。

你就在佛前许下情愿，来生做一尾无根的鱼，只为爱去追随一生。

寺外，栈道，舞的絮，落的叶，盈一眼的迷离，一路落寞而过。就在那片清水竹篱前，你拖地的裙衣被一苦艾枯枝挂住，于是你止步，看面前无边的透彻，恍若梦，渐入今生的苦水纠缠。

就有泪落，滴入苦艾根心。

天地倾雨，忽来无声，什么都在迷漫之中销隐。

4

我在龛前熏透香火，回想前生。

道人每天都要过来给我说道，欲解我前世的结，但我在香火縻音之中始终不得梵化。前生割不断，今世就轮不回，我在这里也求不得神明，我想道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道人淡了心思，就把我丢在放生池里，让所有的因果循环天地去解。

我于是在放生池的壁沿上附了身生了根。我相信一万年之后，我还是一棵思念爱人的苦艾

5

定了姻缘，你却和我相爱，苦亦掺杂，甘味有余。

陈桥水边，惶惶的那一道夕阳，抹不平云淡的愁。牵手的指，缠心的柔，温暖的唇，湿润了红颜泪雨。幸福，花一样的开放，思念的土里，遍是我们足合的印。

什么是爱？你问我。

我说，爱，就是生死的追随，不离不弃，不怨不悔。

那我要是嫁作他人妇呢。你幽怨，泪流清水河，世隔无奈，身不由心。

那我就会长成清水河旁的一棵苦艾，把你的容颜印在清水河里，天天看你，思念你，这样就足够了，因为清水河里有你为我流的泪。

前提是，你在凡尘过得幸福。

那我就要做一尾清水河里的鱼，每天都来你身边吻你。永远也不让你感觉到一个人的苦。

我拥你入怀，褪去所有愁思。

6

你出嫁前的那一晚，我终是走到清水河旁。

一段孤魂的曲，曲散了，人也要终了。我相信，世间仍存在着我们的爱，我走了，但会留下一段传说。有心的爱，终不会灭。

只是不知有谁会在我的坟前多加一柱纸烟。

身旁的紫槐树上有只青鸟在哭唱，一遍遍的，飞过我的额头，声声悲悯。我想去和，喉咙嘶哑，发不出声来。

那一刻，所有的爱都静偎着我空灵沉默不语。

7

我扯了你的裙衣，枯了自己的思念，只是在一夜之间，在你到来之前。

你把所有的泪都注进了清水河，然后在那场雨来之后，将自己和自己的思念融为一体。我无力挽救，碎了魂，跟着天一起哭泣。

雨停的时候，满岸的人都在焚纸，天空满是香火的味道。

天就那么亮着，所有的人眼里泪光通红。

8

也是三年后的某一天，一个老员外捧了一个瓷钵进了道观。

在放生池旁，他用尽小心的放生一尾紫色的鱼。

鱼儿入水，并不漫游。她就在苦艾旁，拼命的吻他。

老人垂泪，了了夙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