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以一则“梦蝶”寓言,充分展示了其浪漫主义的情怀,透露着生活的恬淡与惬意。诗人气质的他,分不情梦境和现实的差距,时时陷入梦幻迷离之中:是庄周梦为蝴蝶呢,还是蝴蝶梦为庄周呢?
感性的庄子,却结交了逻辑性极强、善辩的惠子。惠子又名惠施,是战国时的名士。官至魏与梁国的宰相,知识渊博,是庄子唯一的富贵朋友。庄子具高超之生活情趣,自然超离一般俗人。无怪乎在他眼中,“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既然如此,就只好“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了。像庄子这样绝顶聪明的人,要想找到一两个知己,确实不易。平常能够谈得来的朋友,除了惠子之外,恐怕不会再有其他的人了。他们都好辩论,辩才犀利无比;他们亦很博学,对于探讨知识有浓厚的热诚。
惠子不拘小节,喜欢倚在树底下高谈阔论,至疲倦之时,顺势据琴而卧,这种态度庄子不以为然,但他也常被惠子拉去梧桐树下谈谈学问,或往湖泊田野上散步。一次漫步时引出了“知鱼之乐”这个历史上最有名的辩论,最终庄子偷换概念,赢得了这场口舌之争。但两人的机敏与谈论的精妙,让人津津乐道,传诵至今。除此之外,还有一则“视权贵如腐鼠”的典故。
其时惠子在梁国作了宰相,庄子想去拜见这位好友。有人急忙报告惠子,道:“庄子来,是想取代您的相位哩。”惠子很慌恐,派人在国中搜了三日三夜。哪料庄子从容而来拜见他道:“南方有只鸟,其名为鹓雏(自诩为如凤凰一般高贵),您可听说过?这鹓雏展翅而起。从南海飞向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时,有只猫头鹰(比喻惠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只腐烂的老鼠,恰好鹓雏从头顶飞过。猫头鹰急忙护住腐鼠,仰头视之道:吓(学猫头鹰的叫声)!现在您也想用您的梁国来吓我吗?”
两人之间,于仕途及现实生活上固然有距离,在学术观念上也相对立,但在情谊上,惠子确是庄子生平惟一的契友。少了他,庄子再也找不到可以交流倾诉的人了。惠子死后,庄子一声长叹:“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感喟之中,流露出纯厚真挚之情。
同为古人,自然想到另一对知音的故事。士大夫俞伯牙与山野樵夫钟子期相遇,琴韵叮咚声里,弥漫着巍巍高山,浩浩江水,意境开阔吞吐万物,高山巍峨,流水浩瀚,樵夫钟子期听懂了俞伯牙的琴意,歌声相和。俞伯牙把钟子期引为人生知己,因为音乃心之声,听懂琴意,即是洞悉他的灵魂。后来二人不但是知音,还成了终生挚友,钟子期早亡,俞伯牙悉知以后,在钟子期坟前抚了平生最后一支曲子,然后尽断琴弦,终生不复鼓琴。
人生于世,得一二知己足矣,却是可遇不可求。或许你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但未必有一个知音;或许你高朋满座珠玑妙语,但非虚位以待就能得来;或许你被亲情环绕嘘寒问暖,但他们不一定知你内心深处;即使夫妻和睦携手白头,亲密如爱人也不一定能如花解语。能惺惺相惜的知音,不能用金钱财宝换来,也非功名权位招来,它是心灵的召唤与相应,是灵魂之间的交织碰撞。
世上如庄惠、子牙这样肝胆相照的知音毕竟罕有。孟浩然长叹曰:“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岳飞午夜无眠长歌道:“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象苏轼那样的天纵奇才,可谓合唱者众多,他却自比孤鸿,写下了“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州冷”如斯惆怅萧索之句。
肝胆相照,琴瑟和鸣之知音,世上可谓少矣。真能相遇便如两颗流星相撞,刹那间,人生最灿烂的火花迸射出炫彩夺目的光华,旋即奏响一曲人生最优美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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