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景
从县城到学校要转过几道弯,经过一段镶边路。从学校到县城要经过一段镶边路,转过几道弯。
白天,我们从县城出发,向学校的方向奔去。傍晚,我们又从学校出发,赶回县城与家人团聚。有个同事开玩笑说:白天,我们属于国家;晚上,我们属于自己的家庭。其实,我们还有相当一部分时间在路上。
住校期间,每天看到同事们提着饭盒、教案和学生作业本,头上冒着涔涔热汗地赶到学校,下午放学后又右脚赶左脚地匆匆赶回县城完成自己的角色转换时,曾有感而发写过一篇题为《城里的同事们》的散文在县报上发表。文中将他们称为一群“与星星月亮竞走的人”。然而当我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员,每天在县城和学校之间来回奔波,才真正领略了路上的风景。
其实学校离县城并不远,经过青龙三小,过罗家寨,再转几道弯,沿着缓缓向上延伸的乡村公路走五公里左右,再转过一道急弯,向下步行六十多米就到了。白天,我们在乡下呼吸清新的空气,播撒知识和爱的种子。晚上,我们回到县城体验城市的繁华、时代的进步。在这之间,我们还能领略路上的风景,感悟一些人生哲理,享受成长的快乐。
报道那天,站在学校后面的山坳上,一眼就望到了县城。那时我就想,其实乡村和城市只有一步之遥。前面是乡村,后面是城市。前面宁静而详和,后面繁华而骚动。这一条连接城乡的公路,该起到一种怎样的传输作用呢?通往学校的路一直在县城的眼皮底下延伸,在罗家寨后面转过两个山堡便看不见了。过了砂场,它又出现在城市的眼前,几乎与位于马鹿岩的那段326国道平行地向前延伸,延伸到山顶后像一条游走的鱼一样一个猛子向下扎去。这一扎,便扎向了一个叫堰塘的乡村——我们每天要到达的目的地。也曾想:如果不是那几座山,堰塘的老百姓一眼就望到了县城,该又要多滋生出几多不安分的念想呢?他们建设家乡的步伐应当更快些吧。如果愚公住在堰塘,也许这几座山早就被他和他的子孙们铲平了呢。
曾经带着兴奋的心情想走出一条捷径。经三十二米大街(今天的迎宾路)到小山,沿马鹿岩向上爬,应该更近一些吧?事实上,按照理论来讲,两条平行线间的垂直距离应该是最短的。但一路爬下来,除了头发上、身上粘满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的球果和花絮,手上留下几道由于扒开茅草和灌木所划开的血痕,先前的兴奋荡然无存。站在山脚,一眼就看到了山顶,好像觉得并不遥远。可走起来,才发觉光靠肉眼的丈量是不准确的。现实的距离与想象中的距离还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有时候明明看到走不多远就要到达山顶的公路了,但偏偏前面又出现了一块巨石或一壁悬崖,又得绕过巨石或悬崖多走一段路程。有时顺着放羊的村民走的路前行,走了一段却又发现不是要到达山顶的路,只好另辟蹊经。但转而又想,如果不亲自走走,又怎么能发现这条看起来不远的路其实也不近呢?
真的捷径倒有一条。从迎宾路转盘向罗家寨方向走,过一条长四五米、宽四十多厘米中间还“挖”有一条二十多厘米宽的水沟的水泥小桥,走过一截田埂路,经过一片乱坟冈,再走一小截石板路就到了砂场的公路。走这条路到学校可以节约大概十来分钟的时间。但由于这条路不太好走,灌溉季节小桥被流水占去了大半,田埂上又窄又滑,所以这条路很少有人走。以致从坟冈到沙场那截路两旁长满了茅草,有时几乎都遮断了路。可有一位年长的师兄一直坚持走这条路,星期天他还抽时间带上弯刀割去路旁的茅草。每天早晨,当你赶到学校,第一个看到的一定是他。在别人看来不好走的路,他坚持走了下去,就为了节约十来分钟。这不由得让人想起曾经很流行的一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走路最快的除了一位人高腿长的师弟外,我更佩服的是两位师姐。曾与她们一同走过好几次,仔细观察她们的行进方式,你会明白什么叫“心无旁鹜”。她们的目光始终向前注视着,随着两手快速地左右摇摆,两只脚极快地向前移动,好几次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她们。她们个子并不高,腿也不长,但为何节奏那么快呢?这也许与她们的性格和生活节奏有关吧?年长的那位师姐平时不多说话,但说一句话就掷地有声,学校安排的工作,她总是率先完成。三十几岁就已经有了十七八年的教龄,拥有了高级教师的头衔。高我一届的那位师姐倒是一位“快嘴莲”,说话像放鞭炮,做事风风火火。做孩子王和家庭主妇的强烈责任感,让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路上停留。她们的高效率、快节奏终于使他们在其他同事之前率先“缩短”了家到单位的距离,两年前调到了县城,成了地道的城里人。
其实如果家里没有要紧事,慢慢走完这条必经之路也有的它的乐趣。这条路两旁都是退耕还林的山坡,草木丰茂、鸟语花香。特别是到了秋天,当百花凋零后,道路里侧的石壁上还垂挂着一簇簇怒放的野菊花、千里光。花瓣极细,但枝叶翠绿、色泽金黄。外侧的路沿,一丛丛矮壮的红籽树举着满树的红果,像一堆堆燃烧的火焰,兴奋着行人的心情。再远一些,是一大片雪白的茅花,像一群仙女手握素绢在秋风里翩翩起舞。我曾在深秋拍过一张菊花和一丛红籽的照片,将菊花命名为《冷艳》,连同那张经另一学校的师弟兼文友阿奇配诗的红籽图寄到了县报编辑部,在文艺版作为题图发表。一位同事还在路边采回一大包黄灿灿的剌梨,用酒泡在罐子里,同事们到他家品尝了他自制的“剌梨露”,都说味道好极了。冬天,我们可以先于山顶见到白雪。很多时候大雪飘飘洒洒下了一夜,可到了地上却不见了踪影。等到次日清晨,我们向学校走去,却在沙场上面那一截路旁的草叶上见到了它们,正安详地躺在草木上、公路边睡觉呢。
现在的砂场,有一个非常诗意的地名——响水洞。那是我们的必经之地。两山之间,夹一条公路。公路一侧是一湾梯田。梯田里侧的山脚,在稍高于梯田的地方,有一石窍,一人多高。石窍周围是一圈翠竹。也是奇怪,除了石窍周围有数株翠竹,其余地方看不到一竿竹影。难道这一圈翠竹,只是因窍而生、吸水汽而长吗?那它该有多灵气啊!窍底一股清泉昼夜不息,汩汩流淌。夏天,我们路过那儿都要享受一下它的清凉。捧起一捧清凉的水擦一把脸,饱饮一顿之后还要用水壶灌上满满一壶提到学校或位于县城的家里。它的右侧,并列着两个小山,两山相距几十米,常常作为武警官兵练兵打耙的场所。它的对面,迁来了三个沙场,依山傍水建起了一排住房。工人们在路旁植上了树,插上了柳。还种了一些花,栽了一垅菜,养了一群鸡,给这个本有些灵气的地方增添了不少人气。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老师们渐渐地有了摩托车,大大的“缩短”了家到学校的距离。放学以后,有摩托车的同事,一人带一个,基本上都可以尽快地回到家里。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老师们都用上了手机。人在路上,家里人在干什么,晚饭怎么吃,要买什么菜,早就商量好了。美中不足的是,从罗家寨到学校的那段路,虽经过改造成了镶边路,可下雨一身泥,晴天一身灰。常常劳累一天后回到家里,衣服上不是粘满了泥点就是积了一身尘土。2008年,这截路终于变成了柏油路。干净、整洁的公路象给美丽的风景挂上了一条黑色的飘带,煞是好看
-全文完-
▷ 进入散言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