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门,隔窗望见一颗垂柳弥漫在雾气中,我有些窃喜。刚出门,漫天大雾铺天盖地倾袭而来,瞬间将我吞噬,我成了雾里的人,也成了雾的一分子,在空气中悠然飘然,渐渐的没了踪迹。
我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沐浴在无边的温泉里,四周袅袅腾升起白烟。这烟太紧凑,浓而不呛鼻,这烟太稀疏,广而无边际。这烟不是古典诗词里带色彩的烟,紫烟,青烟,白烟;这里没有长烟,细烟,孤烟,也没有烟柳,烟花,烟波,烟草,烟雨;更没有乌烟,黑烟,这里只有如梦如幻似有似无的雾气,像日本温泉场活火山旁暖暖的柔润之烟,与李商隐“蓝田日暖玉生烟”的“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入诗的烟,便成了雾,有着无穷的诗意。烟与雾相互缭绕着,缠缠绵绵,分不清到底孰是雾孰是烟?也不知到底是在雾中还是在烟中?此时,只有凭细腻的感触才能知觉。雾是山水墨画里云间的飘渺,淡雅之极;而烟是《二泉映月》里遮隐月色的忧音,悲怆之极。两种自然的语言,安静的流动,让人看了听了悲喜交织,一半泪水一半微笑。
古人多爱说烟而少雾,并非古人偏爱烟而无视雾,只是烟与雾之间有太多的相似,而烟更容易表现雾的琢磨不定与丰富内涵。
烟与雾往往是分不开的,就像风花离不开雪月,爱恨离不开情仇,悲欢离不开惆怅,酸甜离不开苦辣一样,烟似雾,雾似烟,烟烟雾雾彼此之间有着绝对的诱惑。当玫瑰不再诱惑爱情,当浪漫不再诱惑血色,当春雨不再诱惑绿叶,那么我与你,天与地,就不再有情感,不再有粘连,那么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便也互不相干,那么将是多么可悲。正因为玫瑰诱惑了爱情,浪漫充满了血色,春雨滋润了绿叶,所以这个世界才纷繁复杂,有姿有色。
我爱生活,更爱美的东西。比如这雾。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可想而知雾是冷雾,我才不理。这重重的浓浓的雾毕竟揭不开掩不住我重重的深深的庭院里的心门,我的爱难以排遣但终究要流露。所以任她吻我的手,胸膛和脊梁。也许她会感到我的一点点温暖一丝丝爱意,从而义无反顾的爱上我了呢?明晚是平安夜,后天是圣诞节,再过几天是元旦。也许是雾知晓人间的喜事,赶着趁热闹来了呢。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哨音,听得不是很亲切,许是哪位多情郎给他心爱的女人唱得情歌吧。竹子在雾气中被染成了两色,一边青一边黄,仿佛一个“个”字有千万种变化似的。鸡接二连三地鸣叫,仿佛想拨开云雾见天明,煞是卖力。在我近旁的喜鹊正悠闲地啄食,它黑色的羽翼俨然成了白雾眼中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十分有神采。雾气犹如水气,相溶在一起,从而造成一种水淼淼雾淼淼烟也淼淼的飘泊之感。人在其中,犹如飘渺之峰海市蜃楼,断不能当真的。一只家鸽扑棱着翅膀朝远方飞去了,消失在茫茫雾霭中。雾有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分,不同时的雾有不同的意味供不同的人意会。不管在何时,任雾也缠绵,却遮不断我的爱恋,,任雾也缱绻,却忘不了我的思念。
我有些想家了,全是这雾惹的。这里的雾毕竟小家子气,还沾了城市人的味,就像打扮时髦的性感女郎,一袭束腰低胸的粉红色紧身衣,再一袭浅蓝色迷你超短裙。勾人心魂诱人眼神之余很少有人不倾心的,这里是只适合风流的温柔富贵之乡,但数让人钟情,还在于家乡。家乡的雾雄奇奔放,一看就知道是苏轼“大江东去”似的豪放,而不是温韦花间派里的婉约,这里的雾与那里的雾始终是无法比拟的。不是我偏爱家乡,而是这里的雾太俏丽,太妖冶,又太露骨。家乡的雾朴素,爽朗,含蓄,清新,一点不露而惹万人迷。那里有鸡声一叫天下白的晓雾,远上寒山石径斜随月落而起的寒雾,残云收翠岭后渐渐冒出的澄碧雾,暮霭沉沉楚天阔里的长空结的夕雾,还有菡萏香消翠叶残后的雨雾,关于云雾,海雾的壮阔在家乡淮河上空弥漫的雾气中倒也能发现它们的“蛛丝马迹”。我们完全可以联想,那满城漫天的雾气是怎样的一个博大,我们完全可以猜测,那淹山没水的雾气是怎样的一个壮观,我们完全可以投入那雾气之中,将自我包裹,将自我释放,融于雾中,融于生活之中,融于自然之中,才更能融于心境之中。
雾往往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因为它常常夜半来天明去,来得悄无声息走得杳无踪迹。正应了白居易诗中“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的脾性,只是如昙花一现,瞬息即逝去了。
觅不着雾,我也便只有在梦中再与她相会了。因为这是常有的事,谁叫她如梦幻,而我偏爱梦幻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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