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承诺
承诺又能约束什么
何必强求
强求又有什么好结果
何必当初
当初不该太执着
一味的执着
挽回如今的寂寞
梦醒后的漂泊
又如何能得到解脱
--题记
(一)
网吧的气氛一点都不好,到处充斥着刺鼻的烟味,汗臭味,偶尔从卫生间顺风飘来的隐隐约约的臭味,以及玩反恐的孩子们过度兴奋的叫喊声。
她皱皱眉头,吸吸鼻子,敏感的胃开始一阵阵翻滚。
她一向喜欢安静又干净的环境,喜欢洋溢着淡淡栀子花或茉莉花香的空间。网吧,实在让她有点难以忍受。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够闻到电脑辐射让人恶心的气味。
不出半个小时,她便开始头晕了,她下意识地摸摸前额,有点汗,冷冷的,她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
她本能地想逃出去,但是腿好像麻木了一般,怎么也抬不起。也许是她根本不想起身吧。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定定地盯着仅仅打开了qq的显示屏,任qq群里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们聊得昏天暗地。
聊qq是她的最爱,但今天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去凑热闹,她不想,心太沉了,想不出自己想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她在网上遇见他是两年前?三年前?还是四年前?
她使劲摇摇头,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了。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记得他俩相爱了。共同的兴趣,共同的爱好,相似的性格让他俩很快便被对方深深吸引了。
然后便是和很多网恋的人们一样,两个人见面后便是相爱。可惜也正如许多网恋故事一样,现实中总会有很多让人难以把握的未知因素,它们稍经时间的发酵便酝酿成悲的源流。他爱上了她的一个姐妹,她潇洒地走开了,即使明知那两个人由于性格相悖迟早会分手。
两个月的疗伤期,之后她的qq上再也见不到那个戴着眼镜的绅士头像。
不是她绝情,而是她习惯了潇洒,她不喜欢一切强求来的东西。
她的qq好友基本上都是灰色图案了。是啊,同学朋友们都已各奔东西,散落天涯了,除了她,谁还会在这个时候上网呢。
她隐隐约约期盼着什么。
也许在不经意间那个戴着眼镜的绅士头像会突然变成彩色,再次在她的好友栏中一闪一闪呢;或许她会再次看到那句曾让她心动的“喜欢和你一起听雨的感觉”呢……
呵呵,她傻傻一笑,用力甩甩头。
起身关掉电脑,两个半小时。
太傻了,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已经消失在名叫时间的那条河里了吗?怎么可能再回得来呢,即使回来了,那也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二)
又是一个暑假。
学生们都回家了,爸爸所在的学校空空荡荡,再没往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琅琅书声。有的只是蝉儿们躲在树叶间不时发出的嘶叫声。那份嘶哑,让她想起孟姜女哭长城的典故,那时孟姜女的声音大概也和这蝉声差不离了吧。
她只身住在爸爸的公寓,清净。
残留在身上的网吧气息还顽固地搅动着她发达的神经。她厌恶极了这种味道。
抱着篮球,她来到同样空荡荡的篮球场。
她也不是篮球爱好者,连最起码的规则都不懂。她不是篮球好手,连运球都让人不敢恭维。她更不经常玩儿球,觉得没意思,以至于连三步上栏都笨拙得那么不伦不类。
但这些并不妨碍她今天对篮球的渴望,说是打球,其实也就是投篮而已。
她并没有想一定要把球投进那个铁圈圈,进了便是进了,不能让她有丝毫激动;不进也不打紧,这不能让她沮丧。在她眼里,那铁圈圈就跟自己电脑上的贴纸一样,只是个装饰而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她只是那样一遍遍地把篮球扔向篮板,进也好,不进也罢,她喜欢的只是被自己用力甩出去的球体猛烈撞击那半空中的破旧木板后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响声,如挂满残破蛛丝的古老木楼梯在半夜发出的鬼魅呜咽般的暗泣,又如老人独倚黄昏后的门槛发出的无奈痛呓。
她有一种手刃仇人的快感。
汗水就那么一滴一滴地滴落,她不理会,也没有停下手中那已经机械的动作。篮板的吱呀声淹没了汗水滴落地面的声音,无声的哭泣。
六月的雨点总是在人毫无觉察的时候洒落。水泥球场落满的雨滴像河滩的鹅卵石,又大又密,瞬间便摆满了整个场子。她闻到了潮湿的灰尘下坠的气息,大地的气息。她转过身,仍是一甩手,球体飞了出去,漂亮地在铁圈圈周围转了几圈,然后规规矩矩地从圈中心落下。
她微微一笑。
雨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砸得她的肩膀生疼。
呵!夏天的雨滴,冰雹般的雨滴,总是来得这么急。
雨滴淋湿了她的头发,然后顺着发梢滴落肩头,跟着衣服也湿透了。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发泄后的痛快。
大雨中,她仍是一遍遍重复着那个单调的投篮动作。
雨点沾湿了眼镜的镜片,也模糊了她的视野。
她不理会,这不重要,模糊的视野一点都不痛呓,看得太清晰了反而会让她恐惧。她不一定要投进去的,她只是喜欢球体撞击篮板后的快感。
篮球,不是她所喜欢的,但她记得那是他的最爱,那时他总是满足于向众人展示他高超的球技。
他喜欢被掌声包围的感觉。
她没有他那么高,没有他那么美丽,投篮的姿势没有他那么优美,命中率也没有他的那么高。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不需要优美的投篮姿势,也不需要那么高的命中率,更不需要他所拥有的掌声。
她喜欢的,只是球体撞击篮板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的满足和安全。
她说过下次会去看他打球,可惜还来不及实现,那个下次便已是遥遥无期。
一瞬间,两个人,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她在大雨中拼命地甩着篮球,手臂疼了也不肯停下。她是停不下来了。
她大叫一声,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甩出最后一球。球体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从圈中垂直落下,在地上无力地弹了几下便滚入旁边的草丛。篮球架遭受如此一击后也在大雨中摇摇欲坠,然后便陷入永久的沉默。
她蹲坐在球场上,动也不动,空荡荡的球场就她一个人。
她脸上湿漉漉的,她知道那是雨,只是雨而已,她不是爱哭的姑娘。
她也知道,有的人天生用来漂泊,幸福了,便结束了。
(三)
擦干淋湿的头发,换上干净的衣裳,躺在床头。
她眼神涣散,眼珠都懒得转动一下。
她仰躺在凉席上,盯着天花板的某个地方,低低地断断续续地唱着《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
没有人在听。她不需要人听,这首词是唱给她自己听的。她爱极了文君,爱极了那个才华横溢,以一首《白头吟》便能唤回夫君的女子。这一点,她做不来,也唤回不了一颗心。
她怀念当年那个只会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叫妈妈”的小女孩儿;怀念当年那个单纯到只会满脸幸福地笑,傻傻地相信单纯爱情的女孩儿;怀念那个可以不顾旁人眼光,在放学路上高歌“湖水是你的眼神,梦想漫天星辰,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的等候……”的喜欢做梦的女孩儿;怀念那个纯洁的天真的玻璃一样的女孩儿……
她曾经很想很想他会在电话那头唱首歌给她听,歌声不一定要很婉转很悠扬,只要很认真就好。但是他说不行,他只会在ktv有伴奏时唱才有感觉,等有机会再唱给她听。她好失望,却没有强求,她不喜欢一切强求的东西。
她也曾很想很想在电话这头唱首歌给他听,她会很认真很认真的唱,歌声尽可能的婉转悠扬。可惜他不想听。她也很失望,却也没强求,她不喜欢强迫别人。
她一直等着他说的那个机会,那个他会唱歌给她听的机会。
可惜,那个机会迟迟没有到来。她的耐心却是有限的。
等到它姗姗来迟时,一切都已经淡了。淡到她不想再听他的歌,也不想再给他唱歌了。
她的第一首那么认真唱的歌,唱给了另外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阳光穿过玻璃窗时,还是会改变方向。
(四)
嗓子哑了,随手翻开一本书。是安意如的《当时只道是平常》,她最爱的一套书中的第二卷。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安意如有着一种难言的好感,素昧平生但相知相惜的那种。她欣赏她对容若词深刻到有些不可理喻的见解,更佩服她字里行间悟透的红尘和常人难得的潇洒。那种文采与见解,总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感动到想哭。
其实现在她并没有认真在看书里的内容,她只是下意识的拿起了这本最爱的书,书页间的香气让她陶醉。
她是个爱书的姑娘,也爱逛书店。
她记起那个雨天,他来看她。大风大雨伴着丝丝寒意,吹动了她满腔的不安。
无处可去,他们便来到了路旁的旧书店。
这一带是大学城有名的旧书店街,连着很多家旧书店,里面的书应有尽有,又很便宜,是爱书人淘宝的好去处。
他俩没说几句话,只是很有默契的一家书店一家书店慢慢地逛过去,仔仔细细地淘着自己喜爱的书本。
她记起来当时他们确实没说什么,她只是跟在他后面,一边找寻自己喜欢的书本,一边抱着他挑好的书。满屋的书香让她沉醉,她蓦然而起一种幸福的满足感,一如糖果装在兜兜里的感觉。
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她原来这么知足,希求的也只是一起逛逛旧书店这么简单的幸福而已。
天黑的时候,她送走了他。
一别似乎便是永远。
后来他在花丛中走走又停停,阅尽人间女儿花。只留给她一句“我要离开,我生性喜欢自由”。
她什么都没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她玩不来,也不想玩,没必要。
以后她依旧潇洒,尽情释放一个人的精彩。
很久以后的一天他又出现了,我还是喜欢和你一起逛旧书店的感觉。
可是我已经不喜欢逛书店了。
她潇洒地一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她不完美,但是她的世界里容不得半点瑕疵。
沉思往事立残阳,当时只道是寻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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