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亲见过芭蕉林,甚而一大片的芭蕉林。广东的一位做媒体编辑的朋友曾从千里之外寄了两盒丝竹乐的盒带。其中就收录有《雨打芭蕉》 这支曲子,这支曲子也是朋友的钟爱。她问我听过之后感觉怎样?我只能是凭空意会那样的意境,极肤浅又很为难地告诉她,乐趣还不错,除此之外我就再说不出其它了。我的这这种不专业又兼搪塞的回答必定是辜负了朋友的心意。这让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也许我与芭蕉林有了某种心契。就在距春节仅有三天时间,我奉调去广东东莞广深珠高架桥建设指挥部。坐上飞机上飞机那一刻的心情格外郁闷。记得回家向父母告别的时候,两位老人一脸的愁伤。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母亲将家里的准备过年的菜都做出来,让我尝了一个遍,就算是提前过了这个节。
我们的寓所就建在浩瀚如烟的蕉林深处。我终于是看到了那绿波万顷的芭蕉芭蕉林。仅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从中原的冬天步入了交织着旺盛生命的南方春天,也仅是在这样短促的时间里,从闹市纷扰中迅急地“移居”到宁谧之地,徒然有种归隐深山密林的清寂,不再与俗世瓜葛。
蕉林好似苦撑了一冬,耗尽了所有的精力,枝杆和肥硕丰腴的芭蕉叶已呈枯败之色。但依然结成万顷翻滚起伏的绿涛。枝头上斜曳下呈排状的青黄色的芭蕉,散发着清淡诱人的香气。站至桥上,望顾四周。轻风拂过,蕉叶浮动,绿波追逐,并伴随着哗哗的蕉叶的躁动声,就如同那百万土兵抖动着身上的钾叶。我被这阵式感动的尽乎忘我,尽乎流泪。自然的风光就是这样的神奇,且具有无法抗拒的力量。恍若自己直立的身躯已变成了一株蕉树,在这碧波中也树起了一树的绿,跳动着生命里生动的色彩。
在阒然无声又难得一见天光的蕉林中漫步是一种享乐,踏着蕉农们走出小径,漫悠悠地迈着闲碎的步子。头顶上的光线透过肥大的蕉叶,让蕉林沐浴在淡绿色的光影之中。偶然,会发现蕉林中纵横交错的沟渠壁上时有悠然爬行的个头不大的红色的毛蟹。再偶然,你会在林密深处看到一个蕉农背着大串芭蕉前行的背影,渐而隐匿于远处淡淡的雾翳里。敌不过芭蕉的幽香,摘下一只,两只、三只……不必怀着做贼的小心,四下不会藏有窥视的目光。尽可以专情捕捉着从未有过的诗意的感觉,置换内心深处萦绕不散的乡愁。
南方的春雨在这年并不吝啬,隔三差五漓漓萧萧地尽情挥洒一气。一遍又一遍地让我聆听那曲来自然真实演奏的《雨打芭蕉》。于是,一次次享受着只有置身其中而凭空绝无法想象出其然的雨打芭蕉时所发出的淅沥沥的悦耳动听的天籁之音。我想那曲丝竹乐《雨打芭蕉》的灵感必是来源于作者的亲历。由不得你不静心详听,想象着细细的雨点在蕉叶上凝成晶莹的水珠,顺着那宽大的油绿的叶面滑落瞬间的美妙情景。
然而,春雨并未让蕉林重拾生机,却是用这种美丽的方式无情地摧残着蕉林的生命,而雨打芭蕉的美丽情境也就成了蕉林的最为凄厉的最后的绝唱。看着枝叶一天天的枯萎、瘦削、衰败……不过,当看到在蕉树顶端又冲天而出的几片鲜黄翠绿的蕉叶来。这大概是蕉树在走近生命终点时向春天最后的回望吧。又在蕉树的根部发现笋状绿芽来,终于还是笑了,这只不过是生命的一次轮回延续,何必徒生出伤悲呢?
就要离开蕉林,带着在这里养育出的诗意的心情,带着在这里故事般生活的回忆,离去。这是南方蕉林给予的特别馈赠。只是没有看见蕉林在生长旺盛时的娇美,未免有点遗憾。不过,再听《雨打芭蕉》时,我已不再是一个曲外人。我想回去就给我那位广东的媒体朋友写一份长信,与其交流一下《雨打芭蕉》的真实意境之妙之美,我想我知道。并且还有很多话要说。她看后必定会心地一笑,会觉得我领会了她的这份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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