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梦后初醒,邵华姐姐轻轻的脚步在客厅响起,慢慢移动,那么轻,那么空灵……
我的房门被慢慢打开了。
“要下雨了。。。”
连声音都是那么的缥缈,仿佛是从远古飘摇而来。
我混混沌沌地爬到床头,打开窗户。
本来阳光灿烂的天此时已经是全黑了,不是自然的更替,而是被乌云遮蔽后的那种墨黑,一如动画影片中怨气冲天的城市上空,看不到一丝阳光,怨灵在空中乱舞,搅动每一丝生气,将光明一点点吞噬,最后只剩下黑暗,只有黑暗,遮天蔽日的满是怨气凝结的黑暗。
很狂的风,树枝都在拼命地随风摇摆,试图找寻一线生的希望,却没有飘动的乌云,因为太厚重了,厚重到那么凛冽的风也吹不醒半丝淡漠和麻木。
雨,很快下起来了,台风过境般,倾盆而下。不,那又似乎不是雨,应该是浪吧,厚重得如满是油垢的幕布,能够让人瞬间窒息的海浪。
房间是有三个床铺的,被我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软软的,整个房间都是暖暖的基调,很温馨的感觉。
突然间,有雨水从窗户涌进来,是涌进来的,很快便淋湿了靠窗的床铺。
我赶紧关上窗户,然后将床上的被子移开。
可是雨水还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了进来,淋湿了另外一张床。抬头一看,上面的窗户本来是关着的,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也许是被风吹开的吧,也许是被雨水冲开的。大股大股的雨水就这样直直地灌了进来。
我赶紧爬到上面去关窗户,然后又移开被淋湿的被子。
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又发生了。整扇窗户都被雨水冲开了,仅剩的一张可以躲避的床还是被淋湿了。
房间也突然没有了屋顶,雨水大桶大桶地泼下来,直直地泼在我的身上,我喘不过气,是那种在大海中遇上涨潮时大幕大幕的海浪迎面扑来时那窒息的感觉。
我感到死亡在慢慢逼近。
我好着急,我一定要找到我的雨伞,我明明记得雨伞就挂在客厅的墙上的,可是怎么找遍了整个房子还是找不到呢?我一定要找到的呀,雨水真的好冷哦……
我还是没能找到伞,我就那样站在雨中瑟瑟发抖,任雨水如瀑般将我淹没。。。
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
梦魇,绝对的梦魇。
再一次在梦魇中沉沦。
闹钟及时响起,拖着沉重的脑袋起身关掉闹钟,随即感到头痛欲裂,转身再次倒在床上。
又开始在迷迷糊糊中向黑暗的深渊沉沦,有人推开我小房间的门走了进来。我感到了一股冷彻心底的杀气,我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爬起来。却使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睁开眼睛,只能恐惧地任由那股冷冷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我却无能为力,连反抗和自救都失去了足够的底气。
那一刻,只剩恐惧,和无助……
厚厚的被子蒙上了我的头,我仍然睁不开眼睛,却可以感到一片残忍得不可理喻的黑正在侵蚀我的每一寸肌肤,最后渐渐将我吞噬;心被不断提升,慢慢的升到了嗓子眼儿,应该是的,不然胸口何以感觉如此的空落,和无助?那是自高空坠落才会有的感觉呀。
也许,我正在向一个无底的黑洞坠落?
我不是圣人,我还是怕死的,在死亡来临的时候,我还是会恐惧。
……
回光返照的那一刹那,脑海浮现出上个月的某一天的一次梦魇。。。
我浑身是血地躺在血泊中,是的,浑身是血。眼睛在流血,鼻子在流血,耳朵在流血,甚至嘴里吐出的都是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了我粉红的衣裳,和雪白的肌肤。
我的瞳孔在慢慢涣散,我的眼神在慢慢迷蒙,我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凭着仅存的知觉,我知道医生在身边紧张地来回走动,不时发出一声叹息。妈妈抱着血泊中的我,在无声地哭泣。
“医生,真的……没救了吗?”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么无奈的叹息。我似乎看到了伴随叹息的那颗缓缓摇动的头。
“没救了,是绝症……”
绝症!!!我自己也惊呆了,为什么是绝症?我刚刚不还好好儿的吗?怎么突然就是绝症?还是死得这么惨不忍睹的绝症?
我想,我只有几分钟的生命可以延续了……
那么真实……真的是绝症了,我真的相信自己是得了绝症了。
悲伤,难过,沮丧,恐惧,愤怒,绝望……
……
悲伤,难过,沮丧,恐惧,愤怒,绝望……
在这六位杂陈的心情中醒来,原来是梦。
一个梦,一个噩梦。噩梦而已,不是真的。
但是梦中那临死前的绝望和不舍确是真的。也许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吧,我只不过提前体会了而已。
醒来后便想要更加珍惜自己活着的日子,好好地生活。
仅仅因为,我是个怕死的孩子。
但在快要沉到黑暗谷底的那一刻,我再次体会到了临死前的那种无助。
我张开双臂想要抓住哪怕是一个细细的树枝,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我张开嘴努力呼救,却发不出哪怕是一丝微弱的声音;我努力去呼吸,却发现没有任何空气;我想放声哭泣,却还是徒劳地发现,连眼泪也早已弃我而去。。。
眼前再次闪过一些很久以前梦魇的片段,就像电影蒙特其,那么飞速地在脑海中切换,胀得脑袋生疼生疼。
父亲愤怒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不断闪过,那么扭曲,那么狰狞;那声嘶力竭的怒吼还在耳畔回响,震耳欲聋。
“你不是我的女儿,你只是个野孩子,没人要的野孩子……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然后便是母亲绝望中那张苍白的脸,和低低的啜泣。
……
我像往常一样瑟瑟地蜷缩在墙角,双臂环膝,低着头,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是那么的麻木,和冷漠。
那狰狞的面孔,那歇斯底里的怒吼,那不可理喻的叫骂,还有母亲那无助的啜泣……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我是一个旁观者,只能以旁观者的姿态来审视这一切丑恶。
只是,我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儿吗?那我是谁,我是谁的女儿?我应该去哪里呢?
茫然……
也许很快我就真的是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野孩子……
野孩子……
野孩子……
野孩子……
在哭泣中醒来,脸上还带着清晰的泪痕。那三个如千斤鼎般砸在心窝的字还顽固地保留着存在的痕迹,那么沉重,那么准确无误地砸在那致命的当口……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不是吗?我快要坠到谷底了,到了谷底,我就真的解脱了……以后就不会再受梦魇的纠缠,不用再体会那揪心的疼痛感了……
这不是件坏事,对吗?
终于坠落了,我听到了身体撞击地面的巨大声响……如大哥敲出的鼓声那般决绝,那般干脆有力,那般的,振聋发聩。
呵!尘埃落定的感觉。
我释然地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解脱了!一切都会无所谓了……
我看到了一丝亮光,是天堂的圣光吗?应该是的吧,从苦难中解脱的人都是可以升入天堂的,人们一直都是这样说的啊,那应该是真的了。
真的……可以解脱了……
我情不自禁地喜极而泣。
推开窗,一丝阳光柔柔地从窗口泄了进来,暖暖的
原来还是下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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