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月余未回老家看望父母了,心中牵挂得很,不知他们是否安好。工作之余,便决定回家看看。早早起来,到市场上买了点东西,骑车就踏向故乡的路。
于南环路西首西支河桥西畔,我就折向南去的河堤。因为好久都想到这地方来遛遛,看看野景,闲闲心,今日趁此了却心愿。河堤上除了落光叶子的白杨,没有杂树。树行间也没有什么可观的野花闲草。更何况在这立冬后的时序,更是寂寞得很。堤西人家的坑塘水瘦沿阔,等待着农人收获希望的喜悦。继续前行,树渐渐少了,野草渐渐丰茂,萋萋如发,或黄或红地披离在地。这孤独的河堤便不在寂寞,寒冷的冬里有了点暖意。过了一座静默的排灌站,草丛里现出三两枝白色野菊来,我的心有了轻喜,眼睛也为之一亮。再走一段路,豁然野菊丰足起来。堤东坡西,路沿径边,轻雾里露水内,欣欣昂昂地绽开着的,赫然就是我爱着的野菊,素洁雅致的白色野菊。这儿一丛,那儿一簇,这边看之庆喜,那边赏之未尽,近处未足厌,远处更招摇相引。我恨不能多生几双眼儿,几双眼儿都盛满这冬里的美丽尤物。它们挤挨着,皎洁的花盘儿互相亲吻着,巧夺天然构成靓丽的图画,以待心有灵犀的人和它圆上世的梦,完今生的缘。它们洁白的花片儿被露儿打湿了,几片儿粘在一块,几片儿粘在一块儿,好像做游戏一般。桔黄的花蕊儿更是娇嫩的很,黄黄的如蛋黄儿,触不得,亲不得,爱不得,我真嫉妒那些浪蜂淫蝶儿可以任意挥洒自己的浪儿漫儿,情儿意儿。
虽然百倍地不愿和它们分离,但我还要赶我的路。说来也巧,过了这一段路,这白菊儿却也没有了倩影丽姿,杳无踪影了。多的是荒草,多的是清冷的冬和寂寥的路和一个无情无绪的独行人。西支河也是寂寞的,痛苦的,因为万恶的水草密密麻麻地遮盖了她的美丽容颜,她只能被压在下面哀泣、挣扎和无奈。那水中的鱼儿也不会高兴,因为它们也呼吸不到清新的空气,听不到鸟儿捎来的问候,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无奈的,无助的,帮不了它们。
西支河堤也是伤痕累累的,坑坑洼洼,坎坎坷坷,费力难行。这是急功近利的农民们垫宅基拉土挖的,有的地方已被挖得堤陡河峭的,仅剩小路和西边一坡,东面的土全被挖光掏尽,殊令人担忧。如果他日发水的话,这儿真是溃不成堤,一泄汪洋,其受灾程度不可估量。若干年来,人们只顾眼前利益,不管他日子孙后代是否有奶吃,是否骂祖宗,只管今日吃光用光毁光浪费光。这不是哪一个地方哪一个人哪一个方面的严重危害自然的现象,而是比比皆是。如此暴取豪夺的人们,实令人痛心婉叹!但也许是我多虑多忧了,如此连年干旱的年份,哪来的洪水淫雨呢!但大自然的心情谁也把握不了,说不定哪一日,它就会把受的一分伤以十倍千倍的痛还给人间。
河边上笼着淡淡的轻雾,纱似的,对面河堤上的景物若隐若现,而对面的人看我也如同在仙境了。在这轻雾里隐隐传来潮湿的唢呐声,有点清沥冷冽。我觉得是人家娶媳妇吹得,但仔细听去却不是,因为里面没有笙、嚓和锣的声音,仅有唢呐的有点苍凉古朴的声音。我知道唢呐声在我前面很远的地方,猜想可能是有人在旷野里练习吹奏吧。因为在前几年,我故乡有一位青年,每年冬天他都会到河堤或是旷野里卖力地吹奏,下了苦力,吹得滚瓜烂熟了,才能上桌吃菜挣钱养家糊口。也因为这门生意,早已跳出旧时代下九流的圈子而登大雅之堂,且有芝麻开花——节节高,行情日益看好走俏的势头,所以才有许多的农村青年甘心不分昼夜地练习。学会了这门手艺,就可以一辈子不受穷,也可以在提媒说亲时,作为一个非常有力的砝码和硬件,可以冠免堂皇地谈条件论俊丑了。
在远离村子很远离这条河堤有七八十米的野地里有一户庄家人。破旧的房子,稀疏的院落,房外墙上竖着收割的玉米秸,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在荒凉孤寂的大地上显得异常的凄清衰败。我想如此冷清寂寥的地方绝对不是年轻人所住之地,肯定又是谁家被遗弃的老人孤苦无奈地生活在这里。也或许只有等到过年时,生活安逸的儿女们才会想起含辛茹苦一辈子的老爹老娘,才会把他们接到家中吃顿热饭以遮他们之羞丑。我心中一阵凄凉,说不出的酸楚,虽不是自己父母,但也痛关我心。孟子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的老人都是一样的,都需要儿女们知疼着热,养老送终,正如同襁褓婴儿也都需要天下的父母呵护疼爱、抚养成人。爱的相互和传递应是人间温暖的主流,不应该让爱孤单和无助。“百善孝为先”可以说是千古不破的金玉良言,做人真谛。羊有跪乳之恩,狗有湿草之义,牛有舔犊情深,堂堂皇皇之立于天地之间的七尺男儿,婷婷玉立于乾坤之中的巾帼女杰难道还让生我养我的父母的老泪横流,流落街头,孤独寒心一隅吗?思之思之三思之,慎思弃父抛母之禽兽行为甚不应该!
不忍再看那苍凉的茅檐矮屋,继续走我的路。那唢呐声渐渐近了,轻雾里,声音愈加清晰,如在耳边。在一干枯的排灌站旁,那有点单调的唢呐声是从河边的一个大涵洞里传来的。在一边的小树林旁的小路上还有一位小青年在雾里陪着。我没有停留,继续走我的路。不远来到一座冷清的大窑旁。窑后有一人家,大清早,院内有一男一女正在清寒中编席子。窑上的大烟囱巍然屹立于青漠的天空,好像在天空中抒写自己寂寞的情怀,几许无奈几许苍寥几许落寞!在河西和河东有一座小桥,因为这窑才有了这桥,因为有这桥,才有了两岸的喜怒哀乐和世态人情。小桥也荒败得很,仅有一米多宽,桥面也残破不堪,好像诉说着许多古老辛酸的故事和艰涩生活。小桥的桥洞也是一米有余,两边的桥堍把河快堵死了。从此南去,路更坎坷不平,被人挖掘的疮迹非常惹眼。同时树也多起来,有的连树根挖得裸露出来,岌岌可危。在树丛中穿行,不时有乌鸦苍凉的叫声穿破轻雾而来,震慑着脆弱的耳膜,令人心惊胆寒,使原本静谧的旷野显得更加孤寂荒凉。幸好还有别的鸟儿不时在头顶上吟风弄月,弹琴唱晓,唧唧喃喃,清脆悦耳,有那种尖尖的长嘴长尾,和脑袋上顶着高高羽毛的鸟儿,有小嘴尖尖的野鹌鹑,多的是麻雀儿,在枝间林中跳跃欢腾,好像岁寒不知忧,炎热不知惧似的。
西支河分支西流,改名幸福河。我沿着幸福河北岸继续前行。堤上除了多的参天白杨外,还有少数的古柳。大沟畔,在河边沧桑地兀立着。在小路的边上有棵古柳,被人几乎把根全部挖空,大部分灰黑的根裸露着,但它还是坚强地屹立着,沉默无言。因为辛酸痛苦太多,已无可诉说。约二里许,到一小桥,过了小桥,南行到了田间旷野。若是晴天无雨,无论春夏秋冬,我是乐意走这条田间小路的,春可看花夏赏草,秋来观菊冬品雪,心儿情满意足得很,顿然忘尘,寂然消烦。这条小路依然车辙深深,虽然被人垫了沙石,但也是难行得很。小路尽头是一条东西走向的主干渠,是农民们浇田灌地的主要水源流经之地。我记得这条干渠上有一种叫荻子的东西,便向西走去。约三四百米,在干渠北边果然看到它们美丽的倩影,细累长长的身姿,顶着婀娜颀长的秀发。这种荻子和芦苇不尽相同。芦苇的穗花是附着在一条主茎的顶部上的各个分叉上的,体积也大得很,毛绒也比较多。过去冬天,我们经常用这种芦花垫在鞋底取暖。而这种荻子则是附着在一条主茎的顶部,体积细长且毛绒少,还有一个区别就是芦苇的质地坚硬,荻子的质地稍软近于草的茎杆。
过了这条干渠,不久就到了我的故乡。
2008.11。1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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