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车是生活中的极平常、又是常的小事，很少有人写它。我觉得这些平凡小事中，也很有趣味的，就想写篇短文。但是，我没有文人的文采，写得干巴巴的，不知会有人看么？反正闲着，写上二三事，留给自己开心吧。

一

我先从第一次坐公交车说起。

那是1957年，我到汉口去学习。一个从农村出来参加工作，第一次到大都市，一切都是陌生的，坐公交车自然也是第一次罗，说起来，当然是毫无知识。

那天，单位给我一张演出入场券，到俱乐部去要从所在地交通路坐车到黄埔路。演出我只看了一半就退场，心里总不踏实，生怕夜晚找不到单位。我到了下车的站上，上了车买票，售票员问：“到哪？”我说到交通路。她说：“这不到交通路。”我想，从交通路来的，又从这坐车回去，怎么不到交通路呢？我就问怎么去交通路？她说到对面车站坐车。于是，我横过马路去上车，等了又等，就是不见有车来。尽管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我还是觉得是漆黑一团，搞不清方向。等不到回去的车，心里更加慌张。心想，我不能再等了，赶快走回去。我就沿着来的街道慢慢往回走，一边问去交通路的方向。我越走越急，越急越慌，找不到单位了，这一夜怎么过呢？走着问着，都说还远得狠哩。原来，到交通路有十几里路远，现在还没走到一半。时间很晚了，再不回去，单位要关门了。没有办法，我就叫那路边的人力车将我送回交通路。

传达室正要关门，问我为什么这晚才回？我不好说不知道乘车，只说第一次来，迷了路。传达告诉我，你记住我这里电话，以后找不到，就打电话找我。五十年过去了，至今我还记得他的电话号码是4469，也是传达告诉我的，“时时有酒”，很好记的。

这是一个令人笑掉牙的笑话。我还不止如此无乘车知识哩，曾以为买了过站票，提前下车，再上车是仍然有效的。我以为和坐火车可以改乘是一样啊。

第一次坐车，虽然有些说不出口的幼稚，却为我增长了生活知识，一生难忘。

二

乘车丢丑的事，我今天自我公开曝光。

有一次，赶着上班，我匆匆挤上公交车，心想只坐一站路，就没有买那五分钱车票。谁知下车时，售票员要验票，我没有票，就罚了我两元钱。我羞愧得无言以对。丢了该买票的40倍的钱心痛不说，售票员如果要我写检查，反映到领导那里，我不是留下一辈子污名了么！

至此，我牢记自己的耻辱，每次乘车，都是先把零钱拿在手中，乘车再挤，我也要请别人将钱递给售票员，有一次，乘车的太多，我手拿着五分硬币从下车门挤上去，下一站到了，我赶快下车到上车门那里把钱交给售票员。

前事之师，后事不忘。乘车也莫不如此。

三

乘车难，曾经是我的感叹。一是车站远，两里多路才有公交车。二是车辆少，久等不来，不知急煞多少人。在那个年代，我想赶早去把米、面买回，赶着上班，生怕迟到。谁知要排队，时间更为紧急。买了米、面，就等那个车，车来了真是盼望到了救星一样。赶上了上班，心中就很痛快。车子不来呢，急也没办法，就等着迟到扣奖金了。

现在乘车，就不可同日而语，乘车难恐怕算是历史词语了。车站就在家门口，走不了多远就有车。再一个，车辆多，路线多，坐不到这趟坐那趟，不急不忙，悠闲着哩。

再有一事，也见证了今日乘车之便捷无比。我从长沙市区去长沙县或望城县，路程有三四十里，都是公交车到达。事情还远不只此，去五十公里外的株洲、湘潭市，已开通专线公交车。前次，我试乘去株洲一趟，单程只一小时多，这还能说不好吗？目前，长（沙）株（洲）（湘）潭三城一体化，呼之欲出，届时，来往乘车就是走家门一样了。

四

乘车让座本是人们关系中的常理。公交车上明明白白的写了“礼貌让座”的提示语；还有的车上有语音提示：“请给老弱孕妇让座。”乘车让座，形成一种习惯、道德观念，大家都这样，人际社会就是和谐了。

这样看来，小事不小，知微见著吧。

我记得报道过，太原的公交司机见有人不为老弱孕妇让座时，他不开车。这好像是一种监督机制，也是宣示或警示的意思，很有意思，也耐人寻味。

还有城市推行“爱心银行”，将乘车让座等帮助别人的事，“存入爱心银行”，以后别人帮助他了，也就是从“爱心银行”取出的回报。这个活动多么有趣！

我虽没去过太原，也没体验“爱心银行”的感受，但我对这样的活动方式，都投赞成票。

我是乘车让座的力行者，也是乘车让座的受益者。每当我乘车时，让位给更需要的人，心里才感到些许慰藉。我遇到不少为我让座的人，心里的感觉十分宽慰。在这我让座、别人让我座中，一声“谢谢”，一个微笑，这不也是一种快乐和享受么。

我说一个乘车中很有趣的事。有一次，我和金爹爹一同上车，有一个空位，金爹爹让我坐，我要让他坐，最后还是他让我坐。我笑着说：“五十多岁的让给六十多岁的坐，也合情理。”金爹爹也笑着说：“应该，应该！”就在这一让一坐中，有年轻人又赶忙起身让给金爹爹坐，倒让金爹爹很不好意思。车行不久，一个老太太上车了，我忙让给她坐。金爹爹不要我让坐，坚持他让坐。老太太刚坐下，立马又有一个年轻人把座位让给金爹爹。我感到这让座很快乐，就笑着问老太太多大了，她说七十多了。这时，我不禁在车上大声说：“今天让座太有意思了，五十多岁的让座给六十多岁的，六十多岁的又让座给七十多岁，而更年轻让座给五十多岁的……，真有意思！”我环扫一下，车上的人都望着我们我们这几个哈哈大笑的老人。

五

我在乘车生活中，常常见到一些助人为乐的事，搀扶老幼啦、给残疾人施舍啦、拿出手纸帮人擦去座位污垢啦……虽是一些小事，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也喜欢帮扶别人一把，那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没有甚么可说的。我倒是想说一件好心帮助别人却很尴尬的事。

有一次，我见车上过道放了五六个黑色塑料包，有两个细妹子下车时，提着抬着，十分困难，还有一个大黑色塑料包没拿，我帮她们提着送到车门口，问道：“这是你的吗？”她们没有做声。这时，车上一先生喊道：“干甚么！”起身把那大黑色塑料包从我手中拉了回去。我好尴尬，又很惊恐，怕他怀疑我是小偷。忙说：“不是她的呀！”他也不做声，望也没望我一眼。我猜他可能知道是我把他的包当成那女孩的，帮别人帮错了。我见他没做声，还是怕产生误会，就说：“我不知道这包是你的，她们又不不做声。”先生还是不答腔。我自讨没趣，心里说：“好事也不好做！”就懒懒的下了车。

后来，我把这事对别人说，他们说我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也的还说那先生没打人就算不错了。我真是哭笑不得。

六

乘车有扒手滋扰，是令人最不舒心的事。扒手作案，都是在乘客多、拥挤上下车的时候。我见过，我也被扒过。

有一次，我上车只坐了五站，下车就不见钱包了。我朝一个嫌疑人追去，哪里跑得他快呢，只能哭他几声算了。有了被扒的教训，每次上车我就留心身边人的动作，那些紧挨着自己的、眼睛左右不停搜寻的、一手搭着衣物或拿着报纸的、在车门口拦住有意不让你上下车的，我最提防。时不时摸摸口袋，心里也够紧张的。即使这样，还是有被扒的可能。有一次，我觉得有点异样感觉，一边低头看自己的口袋，一边本能地用手去摸。果然我发现扒手已拿了我的钱包。我一声喊：“你干甚么！”扒手忙将钱包交到我手中。我见这扒手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就没把他怎么样。只说：“年轻人，不要这样啊！”他低着头立即下了车。

我对扒手本来十分痛恨，那次没抓着，咬牙切齿的骂他。我曾看到过便衣抓扒住扒手的情景，扒手那么的凶顽反抗，我就心里说，打死这些傢伙！这次我抓着了，扒手不反抗，心里又软了放他走；甚至觉得他那做不起人的样子，多么可怜！

我从报上看到过有人提醒：丢点钱不算什么，保护自己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不要自不量力去和坏人作对。我心里想，这样对，生命是珍贵的，让扒手捅了刀子才不划算哩。可是又想到很多见义勇为的人，值得我学习呀！到底怎么办啊？

我就说说最近的一个例子吧。

那天我和李爹爹乘车，站满了人。我习惯性的留意身边的人。前面一个女学生，右侧一个男子挨着她。我想，这个人是扒手？我低头去看他下垂的手，他的手指挨着学生的裤口袋，我不能断定他是扒手，就故意抬起头作出不经意的样子。立即又低头去看那男人的手，哎呀，他的手指已伸到学生裤口袋里了。我的心跳得好厉害，抓扒手？我又怕起来；让他去，我心不甘。我马上在女学生肩膀上敲一下，问她：“你是到南门口下吧？”女生不回声，扒手的手马上缩了回来。李爹爹问我‘“你认识她？”我怕被扒手发觉，立即向李爹爹眨着眼睛，说道：“她到南门口去读书，我知道。”扒手见我和别人交谈，以为没被发觉，就又去扒起来。我顾不得别的了，又在女学生肩膀上敲一下，故意放高声问她：“你记得在南门口下车啊！”扒手以为那学生是我的熟人，赶忙收手。就这样，我与扒手“斗”了一番智，制止了他的犯罪，保护了那学生。

七

去年，我领到了《老年优待证》，乘公交车就可免费了，心里好高兴的。过去乘车，心里还得盘算盘算，没急事少坐车，就是为了少花钱嘛。自从有了《老年优待证》，我就想去哪就去哪，多上几次街，再不去打那个小九九。一会去“世界之窗”，一会去公园，要么又到风光带看看。也不担心坐错车，多花钱。那个方便是没法子说了。

可是，有了《老年优待证》，也有不开心的事来着，也是好事也有不如意的地方。说起来，有点烦人。

我有了《老年优待证》后，为了让司乘人员早识别，便于乘车，就将《老年优待证》挂在胸前，或手拿着候车。哪里知道个别司机反而不停靠，让我白等着。后来别人告诉我，那是司机烦你免费乘车哩。这一来，我就把《老年优待证》藏着，上了车才出示。但是，上了车遭白眼的事还有时有发生。今年初冰冻，我上了车，司机见我是免费乘车的，就说：“就那么一站路，还上车，不就是一元钱吗！”我心中很受打击，好像我免费乘车是沾了他的光！我气不过，就不坐他的车，对他说：“你开走吧，我走路！”车走了，我闷闷不乐的，就是不知道司机心中有何感想？

……

我自第一次乘车，到现在拿着《老年优待证》乘车，经历了五十一年；从无知的山村青年到白发老人，经历了多少乘车趣事；从乘车难到交通便捷，经历了社会的发展变化。就些乘车小事，是我个人的亲身体认，人间真善美也在其中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