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关心秋天的人,会得到爱情。
——七厘米《秋》
秋天来了。
2003年子城的秋天来得比较晚,和往年一样,我总是在这个时候去子城东南角的一个叫“零距离”的酒吧玩。那是个在一条理性的马路边暧昧地开张着的小酒吧,时常有我的朋友穿梭在里边。我的朋友大都不在子城。穿梭在里边的其实多是那种见面认识但并不深交的普通朋友。
反正,秋天来了,虽然在那里看不到上海马路边那些梧桐落叶,但我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忘记2003年上半年在虹亭街咖啡馆的那个心灵上的结论。一定会出现的。那个死而后生的女子。
我并不刻意要自己怎样去找寻她,但我深信自我心灵的预感,就如一支燃烧着的香烟,烟始终无法捉摸方向,但那火红的烟头是朝着一个方向而去的。
我的等待也是一个方向的。
我的等待也必定是在贵色的蕾丝上衣、装饰在腰际的皮质挂件,或是优质的脸蛋和起伏的胸口,或是迷人的香水、丝绒的细跟凉鞋,等等这些表象中。
但我看人,是先看眼睛的。那些精致却刺眼的表象,我早已在美学课程中将它们定义为粗俗或是多余。眼睛则不同,任何与人交往的信息,或是内心世界的宽窄雅俗都无法用眼睛来掩饰。
一个死而后生的女子的眼神必定又是强烈的落寞与无奈以及偶尔闪光后的凝滞交织在一起。她要么心事重重却又故作轻松,要么已经坦荡面对一切而以诚挚的心态重拾自我,又要么是在找寻一个可以在战斗后稍憩的角落因而散发出对于一切不关事物的紧张状态。但凡种种,却又一定不会少了沧桑的。
那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到零距离喝酒。7点整,我关上笔记本走出了工作室,时间还早,就在子城的大街上边抽烟边悠闲地逛着。子城变化很大,我似乎已经对她陌生了。(其实,子城是我文字世界中的假想城市。我一直想在自己的文字中营造一个有现实特色的,又和我生活中的城市相似的意想中的地方。我生活的城市在上海和杭州之间,是个比较富裕但人文素质不是我所理想中的样子的一个中等城市。)
我走在子城的大街上,常常又显得形单影只,有时竟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朝哪里走。我们很多的年轻人也和我一样,人模狗样的活着,全然没有任何活着的意义。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向零距离酒吧。
我到的时候,已经有个人比我先到了。他叫杨光,比我大几岁,是个画家,但反常的是他早已结婚。我和他相互问候后,并没有太多的话题,他像是和我一样,都在努力地寻找记忆中我和他,或者是他和我之间的任何交错的地方。又并且常常以彼此的敬酒作为我们努力过后的结束。
外面又突然下起了大雨,朋友们却在这个时候陆续到来,我像是个快乐的小孩,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多好朋友了。我们彼此寒暄后,便开始聊天。我们讲以前,大家都很努力地回忆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并且在那些快乐中找寻属于各自的生存感受。而我一直在观察着我的朋友们,他们都变了样,有些甚至像是陌生人一般,只是在谈吐举止上依稀还能辨出他或者是她原来的样子。
这种感觉很好。像是漂度在海上已很久远了。突然又再返回大陆,对大陆的那种熟识瞬间从陌生潜回相识,在这种转变中,感觉甚妙。
在这群朋友中间,大都是我中学同学,而其中一位女的,便是和我初恋的琳。琳看来瘦了许多,显得骨感。她那美丽却又苍白的锁骨勾起了我对过去无限的怀念。她的眼神依然有神,只是在这有神的背后,我仿佛能够觉察出她的些许不安。而这不安又让我对她这几年的生存状况满怀担心。
她不停地喝酒,然后又向坐在她身旁的杨光要了支烟,抽烟的样子很熟练。抽烟是让自己思考,而她抽烟,多半是对自己的麻醉。
“城,还记得我吗?”她开始说话,眼睛盯着我,样子极其严肃。
“记得,当然。”我其实很想对她笑,但我知道我的笑在她那严肃的眼神面前显得多么的苍白,“你瘦了很多。”
“嗯。”她吐出一股烟,然后微微一笑,“比以前老了。”
“呵呵,或许应该叫成熟更合适。”我回应她,也冲她笑。
她没有再回答我,然后又是大口的喝酒,她那美丽的锁骨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地透出一丝忧郁,和她以前的样子决然不同。这让我想起了我和她的以前。我的爱情因为了解而和我分开,我们在子城的小巷里手拉着手,谈着还爱着的那阵子。她突然笑笑,眼神飘忽,声音却极其坚定:“我走了。”她没有说分手的字眼,用了一个我们间最常用的词作为“我们”的最后的对白。我低着头望着她的锁骨,声音脆弱地应道:“再见!”。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真的很郁闷,就像现在的她。我很想和她聊聊过去的那些时光,想了解她的苦楚与郁闷。
然而那晚我们再也没有说上一句话,尽管我们的眼神不时的相触,她微醉的眼神放出丝丝地激情,但始终都以一方的回避而失去激情的意义。
我却和杨光聊了很久,聊梵高也聊法国意大利或是日本,暂时地将琳丢在了一旁。
说到画,杨光提议等会带我去他画室看看,说最近临摹了一幅向日葵。我很欣然地答应了。
大概11点了,外面雨停了。朋友们相继离开回家了。只有我和杨光还有醉了的琳。她倒在杨光的膝盖上,睡的很熟。
“走吧,到我画室去。”
“嗯。那琳怎么办?”我有点担心她。
“我也去……别丢下我……”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嚷嚷到。
“好,一起去。”
车开的很慢,怕琳会呕心。路上我和杨光谁也没有说话,任凭着雨后的新爽冲刷刚刚在酒吧里惹来的忧郁。琳开始唱歌,唱的是我最喜欢的《比我幸福》。那时她常常靠在我背上听我哼这歌,有几次还会为此落泪。
杨光的画室离我的工作室不远,在一个废弃的工地上,用钢板在顶楼搭起了一个将近30平米的小房子,四面镂空镶着玻璃窗,斜对着理智的环城路,夜景却是非常好看。里面布置地很考究,主人非常喜欢艺术。我说的考究也是在艺术的层面上,像个艺术馆。
杨光给我们拿出了那幅《向日葵》。
“怎么是红颜色的啊?”我惊讶地问到。
“呵呵,红色更显得有欲望。”杨光得意地解释,“还和太阳联系在了一起。”
“只是这红色怎么那么忧郁啊?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人是可以改变的。”
“呵呵。想来你越老越有欲望了啊。”我开玩笑的说。
这是外面又下起了雨,比刚刚的小些,却显得异常地冷。琳疲软地躺在一张铺在地上的画板上,像是睡着了。
(未完待续……)
因朋友车祸昏迷1个月,少有时间照料烟雨,也无暇写文字,特向大家道歉。现朋友已脱离危险,我会继续努力的。
七厘米
2004.3.29午后于古镇西塘
-全文完-
▷ 进入七厘米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