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五点四十分,黑暗依然笼罩着世界,天幕上寒星点点,冷月无声。白杨树林悄立在寒风中,枝条交错,支撑着夜空,似乎挂满了星斗。朦胧月色下,白霜满地,却不知是月色还是霜色,回头见身后淡淡的脚印,才明白这是个清冷的霜晨。月光洒在我身上,白霜却在我脚下,远处隐约传来数声鸡鸣,于是不禁想起唐人温庭筠的两句诗:“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我站在泉河桥上,体会着这两句诗的妙处。
脚下就是浩浩荡荡的泉河水,它此刻正不分昼夜地向东奔流。淡淡的月光下,泉河像一匹宽阔无比的黑色绸缎微微地泛着粼粼波光。河面上几只渔船被月色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数盏渔火昏黄的灯光氤氲出一片温暖的氛围,灯光映入水中,微风轻吹,灯影散乱。
泉河是颍河最主要的之流之一,泉河从此往东流,颍河从十余里外的西北方斜流向东南,两河在城东三角洲处交汇,泉河就此并入颍河,随后流入淮河,最后奔腾千里注入黄海,为太平洋上的惊涛骇浪推波助澜。我脚下这不起眼的一缕波纹日后就会成为浩瀚无边太平洋上的一朵浪花,“溪涧岂能留的住,终归大海作波涛”,的确如此呀!
泉河和颍河形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的冲击平原,此地曾是皖北最富庶的地区,北宋文人苏轼、欧阳修先后曾在此为官,都对这片美丽的土地眷恋不已,欧阳修退休后居然没有回故土江西庐陵,却来此地定居,最后长眠在此,可见这方水土的魅力。
下了泉河桥,一望无际的原野顿时映入眼帘。此时,晨光熹微,地平线上才出现一抹淡淡的紫色。田野和村庄依然在沉睡,一切都只是模糊的轮廓,白杨树上残存的枯叶像是蜷伏在枝头的鸟,鸡叫声此起彼伏,黑暗慢慢褪去,东边的半个天空慢慢变成绯红色。
渐渐地,绯红色的上面慢慢出现一线金色,耀眼的金色扩散开来,不久将绯红色包裹,东边的天空灿烂一片,高天上舒卷的白云被照耀得五彩缤纷,绚烂无比。天色已经大亮,可以清晰地看见原野上、农舍的房顶上、河岸上的芦花都披上了一层白霜,像是下了一场薄雪,几只早起的麻雀在布满白霜的地面上觅食,细碎的爪痕在白霜上画出一幅竹叶图。
天边,绯红色和金色融合在一起,像是巨大的赤金被熔化,金汁在流淌。金色的中央,鲜红的朝阳慢慢露出头来,宛如婴儿的唇,嫩嫩的而又不失饱满。渐渐地,红日露出了一半,却又好似二八少女的容颜,满脸红晕,羞将琵琶半遮面。红日一寸一寸地移动,最后,整个太阳终于跃出地平线,一个精美绝伦橘红色的火球升起在东方。
白霜慢慢消融了,原野上被白霜覆盖的麦田又变成了绿莹莹的翡翠;小河上结的薄冰在朝阳下像镜子一般闪闪发光;河岸上的芦花湿漉漉的,在北风中摇曳;坡地上的棉花早已发黑干枯,棉桃炸裂开来,露出里面的白絮,星星点点,宛如去年冬天未化净的残雪。
乡村醒来了,袅袅的炊烟升起来了,炊烟白似云雾,在黑色的瓦屋顶上投下淡淡的影子。腊月农闲,早饭后,人们聚在东边的场地里晒太阳、叙闲话。暖日融融,照得大公鸡尾巴上的羽毛闪烁着七彩光芒,黄狗则卧在场地上睡懒觉;几个拖鼻涕的小小子,撵得鸡飞狗跳。却又跑到小河上取来薄冰,对着朝阳,把小小冰块贴在墙面上,口中念念有词:“冰冻冰冻你上墙,你吃猪,我吃羊”,冰块果然粘在墙面上了,孩子们笑得如朝阳般灿烂。
乡村的冬晓,真是一幅美丽的自然画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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