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一次逛新华书店时,看到一本老子的书,想涉猎一下,就把它卖了下来。这本由天津古文出版社出版的卢育三著的《老子释义》,注释很多,可看着费劲,不好理解,就把书压在了箱底。退休了,近日在找书时又把它找了出来,看后觉得颇有意思,比如,老子说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道,《说文》中的解释是:“道,所行道也,一达谓之道。”意即能达之路,谓之道。道是路,这是道的原意;后来演变成哲学概念,如天道、地道、人道等。道,老子在这里把它分为两样词,第一个“道”是名词,第二个“道”是动词,就是“说”的意思。“道可道(说)”时,不是常道,不可道时,才是“常道”。“非常道”之“常”字,《周易·归妹卦·九二象传》说:“未变,常也。”虞翻注:“常,恒也。”恒是久的意思,指永恒,或永久。帛书《老子》甲乙本都是把“常”作“恒”的;据说,后人为避汉文帝刘恒讳,才改做“常”。 常道是永恒的、不变的“道”;而可道之“道”则是暂存的、可变的“道”,即“非常道”。
作为老子哲学中的常“道”,是个什么意思呢?一个字:“无”。“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见三十五章)
就是说,道没有颜色——“视之不见”;没有声音——“听之不闻”;没有味道——“淡乎其无味”;没有形体——“搏之不得”;无始无终——“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总之,“道”没有形状,不是具体事物,不是人们的感官所能把握的,所以它“复归于无物”,也就是“无”,没有,零。
“道”在老子的哲学中真的是“无”吗?当然不。如他说:“湛兮,似或存”(四章),“绵绵若存,用之不勒”(六章)。存、用就是物,有物就是有,没有不可能存,自然也不能用。老子把“道”既看作“无”,又看作“物”,显然,这个道的无只是相对的无,而不是绝对的无。
老子之所以把道说成无,似乎是对命名来说的,所以他在说到“道可道,非常道”之后,紧接着又说:“名可名,不常名。”意思是说,能够命名的名就不是永恒的名,而是暂时的、可变的名,也就是具体的物。《管子·心术上》中所说:“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固形以形,以形务名,……名者,圣人之所以纪万物也。”意思是说,只有有形之物才可以命名。《太平广记》卷一七三页引《小说》记东方朔的话说:“夫大为马,小为驹;长为鸡,小为雏;人生为儿,长为老。岂有定名哉?”那么,永恒的“常名”是什么呢?只能是无,没有的东西就不能给它命名。这没有的就是道。《庄子·知北游》中说:“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阴阳篇》中说:“万物殊理,道不私,故无名。”老子说:“道隐无名。”既然道无名,那么道这个名字又是怎么来的呢?老子自己解释说:“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之为名曰大。”(二十五章)意思是勉强给它一个名称,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也应了“名可名,非常名”之理。
老子说道是“无”,转而却又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庄子·天地篇》说:“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司马光说:“道生一,自无入有。”(《道德真经论》)“一”即有,然后“一生二”,也就有了天地,依次有了“三生万物”。显然,老子说的道是万物必由之路,万物由之而生,逆之而亡。道并不是纯精神那种超自然。
道无名,物有名,道生有,有而无(没定名),老子的道、名之说,尽管有其历史局限性;但其中却贯穿了哲学的思辨关系:否定肯定,肯定又否定,——否定之否定。
老子和孔子是同时代的不走运之人,老子还比孔子年长,被称为老聃。比起孔子的“治”,老子把天地事物看成是可变的,这却是对事物本质的揭示。正是一个变字,才有了事物,才有了发展,才有了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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