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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醉的夕阳斜泻垂洒,渗透着血一般的腥味。一个不大的小城市,斜阳里显得格外惨淡,零零星星的几个外地商客踏着斜阳来到小城。
“喂——老乡嘛。麻烦您打听下,这附近有出租房吗?”鹿台苑小区附近有些骚动,几个人围绕在一对夫妻模样的外地商人周围攀谈。那男人不算魁梧,眼睛很有神,警觉的环视着四处,女人很漂亮,挂满了尘土的发髻掩饰不了她的青春。
“租房吗?这里有,很便宜哦。”房主仰着头,双手插在后裤兜里,年龄不出三十岁。很傲慢,带点不屑的冷笑。
夫妻两跟着他上了楼。出租房在鹿台苑的最高层,二十二层。居高临下,一眼便望见西边猩红的落日,几分悚入毛骨寒风,借着鹿台苑这个名字,不由得让人联想到纣王的日暮穷途。房子很宽敞,里面的装修也很到位,家电浴池一应俱全。“这得多少钱啊?很贵吧?”商人问道。
“贵,当然贵了。别人出租至少要你们两千,我嘛?就收你们五百。”
五百元。怎么这么便宜呢?商人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眼神停留在房主人的脸上。
“当然了,便宜是便宜,可我有个条件。要租就现在租,上打租,交半年租金。明天嘛,恢复原价两千元。怎么样?”房主人断定他们定会接收这个要求,言语自是很干脆,决不拖泥带水。
为什么这样呢?商人有些诧异,莫不是这屋子有什么秘密。怕外人知道了租不出去。转念一想,管他呢?哪里能找到这么便宜的房子。“好,我租。”商人当即付了半年的租金。
自打商人夫妻两租了房子,便很少有人见他们走出来。不到一个月,那个男商人意外的消失了,有人说见他进了屋,就再没出来过。妻子呢,她疯了,从房屋里跑出去,再往后就没了踪迹。
有传言说,那个屋子是鬼屋。男人被鬼吞噬了,女人吓疯了。
从此以后,那个屋子便空着,没有人敢再租了。就连二十一层以下的好几层都变成了库房。当日见过那对夫妻的人也都卖了房子离开了。说是见过这对夫妻的人也会不吉利,他们的鬼魂就聚集在此地。
此事过去了好多年,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也将这对夫妻从自己的记忆中慢慢的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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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鸣是网络公司的设计总监。刚从外市调来,近来正在张罗着租房安家。鹿台苑小区他停了步,笼罩阳光下的建筑物风水一定差不了。
“大哥,这里有出租的房子吗?”
“当然有啊!我这就有一间房子空着呢。需要的话,我租给你,算你便宜点。”一个比风一鸣稍大一点的男人搭了茬,他宽大的肩膀,喜欢仰着头,双手插在后裤兜里。像斗架的公鸡,“小兄弟,你教我范良吧。”
范良领着风一鸣到了二十二楼。好一片风光,一览众山小。风一鸣盘算着这么好的房子得需要多少租金。
“小兄弟,有诚意算你五百一个月。上打租,一次缴纳半年的费用,另外——”
“好,好——就这么定了。”没等范良将下面的话说出,风一鸣抢先夺过话茬。他了解当地的房价,这么好的房子五百元,真是天上掉馅饼。他暗自佩服自己精明,占了这么个大便宜。掏出三千元钱塞给房主,还签名立下字据,免得房主反悔。
傍晚归来时,有点诡异的调子始终缠绕他,总感觉后背有人谈论着自己,倏地回头又不见人迹。电梯里很暗,只有他一个人。热闷的电梯让他感觉到了冷,不详的恐惧感。他开始自问,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会这么便宜呢?莫不是——
他不敢想了,跺一跺脚,提提神。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打开了所有的灯,房间变成了霓虹绚烂的舞台。窗帘呈现橙色,灯光的映衬下发出殷红色调。血。他惊出一身冷汗,走上前去细看。原来虚惊一场,是灯光反射所产生的视觉眩晕。
屋里很宁静,应该说整个楼都深陷于死静之中。“怦怦——”血管里流淌着血液的动静让他不安。似乎这里潜藏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密,此刻的他就是一名挖掘宝藏的盗贼。心惊胆战中翻箱倒柜,寻宝的路程不会平坦,他一无所获。躺在床上,外面没有风,却感觉窗帘移动。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跳下床。打开床,他笑了,是冷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将窗里的东西放好,可以安心的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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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里风一鸣春风得意。每天遇到房东时都会抛来几句嘲笑的冷语。他的疑惑烟消云散,他揭开了廉价的租金同优质的房屋不搭配的秘密。这间房屋对他来讲不再是陷阱,他在算计着如此吃掉陷阱附近的食饵。
这是个弥漫着幽黑的夜晚。整个世界都像是死去了。熟睡的风一鸣被古怪的声音惊醒,他快速的做起来,那是很恐怖的声音。醒来的他却觉察不到那是什么声音,甚至声音在他醒来的那一瞬便消失了。走到窗口,透透空气。突然,他发现不远处的一栋楼的某个窗户闪出一道亮弧。定睛细看,又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也许是眼睛花了。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打算回到床上继续入睡时,那道亮弧又一次闪耀,像故意同他玩捉迷藏。他的身体仿若僵尸般凝滞,没有思考,木偶般的走到窗前,掀开它,从里面拿出一个望远镜。顺窗户向那个方向望去。一片漆黑,朦朦胧胧中的一扇窗户很提别。这特别锁定了风一鸣的视线。窗户半掩,挂着橘黄色的窗帘,秀刻着几匹奔腾的血红马。
窗帘垂落,不知是什么力量作用下,窗帘徐徐移动,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一个女人现出半张脸,她侧着身体,坐在窗户旁侧,摆弄着一个手提电脑。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发丝,柔细的黑丝,透着青春的风韵。虽不可一睹全容,荧屏散发的微弱荧光照射在她的身体上,那是一件黑色蕾丝胸衣,外披粉红色吊带。曲线楚楚动人,她用手拨弄额头发髻,柔滑的吊带褶皱成一道峰谷,突显了她胸前的一点声韵,一丝遐想。
风一鸣入了神,心潮澎湃的风景未能尽情欣赏。那女人被一个男人扑倒,就在窗前的沙发上,隔着一层被风刮得飘摆的窗帘,在风一鸣的眼前若隐若现的激情缠绵。直到帘静夜更浓,一切平静了下来。风一鸣却再无法入睡,他难耐的情欲骚动燃烧着每根神经末梢。
他走到床前前,掀开床盖。这是一桩卑鄙龌龊的勾当,隐秘的摄像头插在床缝隙中,直指向床中央。房客在床上的任何举动都逃脱不了房主人的眼睛,另一端按下快门,一张张精品的床戏照便诞生了。勒索所得要远高于房子的租金。床里还残留几张男女赤luo动情的裸照。房主绝佳的阴谋将他引入了罪恶的深渊之中。房主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效仿此计,满足膨胀的欲望呢!
第二天,他购来一个微型摄像机。借故生病了,早早从单位回来。拿望远镜盯着那栋楼的入口,久久不见那个女人回来,那扇窗户紧闭,不像有人的样子。难道她今天没外出吗?风一鸣开始疑惑。很晚了,那扇窗户乍然一亮,只亮一霎那,若不是紧紧的盯着,是察觉不到它曾经亮过。这个时间正是午夜十二点整。风一鸣从下午就倚在窗前监视,直到现在他也没见到那个女人出现在楼的入口。
窗户开了,橙黄色窗帘徐徐缓移。女人依然侧身在窗户旁,摆弄着手提电脑。女人站了起来,背对着他,吊带从身上滑落,露出雪白的胴体。一个男人粗暴的抱住她,就依借着窗台表演着销毁姿势。他虽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摄魂的动静还是然血液沸腾。他发现那个男人绝不是昨晚的那个男人。这个男人身材要彪悍些,技巧要娴熟些,令女人更疯狂些,却让风一鸣更按捺不住。风一鸣既高兴又轻松,也许她是个浪荡的女人,这样得到她便会容易些。他脱光了衣服在屋里大叫;“明天你就是我的!”微型摄像头在望远镜后面录制了激情全过程。稍微平息一些后,他将录制的情节刻录在光碟上。踏着夜色,他将光碟连同便笺一道塞进女人所居住房屋的门缝里。笺上注明了他的手机号码,当然还有他的威胁与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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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他接到个陌生电话,“风哥吗——”那甜甜而去清润的嗓音令风一鸣浑身酥麻。风一鸣断定她就是昨晚那个女人,受了威胁,她战战栗栗的同自己讨价。风一鸣的话直接的露骨,“我不要钱,只要你的身体。”女人没有讨价的资本,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只要听从安排这一条路。
风一鸣大喜,乐的发了晕,忘了问她的名字,这也无关大碍。
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让他疑惑,为什么总不见她出入呢?那栋楼只有那一个门啊。带着一丝不安他试着来到她家,敲了几下,没有人应声,估计她已经出去了。可她是怎么出去的呢?风一鸣越想越糊涂,自己用望远镜时时监视着啊,没见他出来。正当他纳闷时,一个大婶路过,她好奇的问,“年轻人,你找谁啊,是不是走错门了啦。”
他有些羞愧,毕竟这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啊!没有,我的一个朋友住在这里。”
“什么——”大婶稍微一愣,小心拖着碎步,神经兮兮的瞟了一眼他,“我是老人啦,这房子我清楚的很。几年前死了个人,再就没人住过。我就呆在这,有人住了我能不知道啊!”
听后,风一鸣的脖子冒了冷汗,汗毛竖起,慌乱的离开了。
晚上,他坐立不安了,蒙头在被褥里,却睡不着。他不敢再从望远镜里偷窥那个窗户。忐忑不安中手机响了,早上那个号码像幽灵一般跳跃在荧屏上,是那个女人。“对不起……”风一鸣想告饶,可还是被那女人轻柔甜美的声音驱散了恐惧。如此窈窕性感的女人,如此甜美嗓音的女人怎么会——
他不由分手的下了二十二层楼,直接奔向女人的住处。那是二十一层楼,也是最高一层。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一丝灯光,走廊阴森森的恐怖。死静。他犹豫了,可还是让暧昧的氛围支配了,他蹑足前行,轻轻蹭进房门。
“咯吱——”一声,门关上了。他尽力推门,门丝毫不动。
风一鸣无计可施,听天由命吧。屋里太暗了,刚一迈步,便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俯下生用手一摸。差一点吓得溢出了魂魄,虚惊一场,原来是几个活动塑料模特。
屋里虽暗,最里面有一点亮光,很弱。他顺着过了去,一个不大荧屏。荧屏上显示的竟然是自己租赁的二十二层房屋全景。自己在房屋的一举一动全然被人监控了。
他勃然大怒,床上那个隐秘的摄像头仅是障眼法,它让自己放松了警惕,另一处还有一个俯视全屋的摄像头。他刚想摔碎荧屏,一种极其特殊的感觉席卷了全身。荧屏下面的方柜子里面隐隐约约有动静,打开柜子一看,是一具骸骨。
他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下,浑身颤抖着。手里的电话掉了,却响了起来。勉强挣扎的拾起,是那个女人的号码。“为——什——么——害我。”他有气无力的迸出几个字。“原谅我,风哥哥。你要相信我,一切都是房主布置的阴谋。我仅是他的小卒,听他摆布。”
“我不想知道这些,这个骸骨是谁。太可怕了,我怎么才能够出去。”
“那是我丈夫。我和丈夫曾经也租了房主的房子。”
“什么!是房主杀了你丈夫。你为什么不报案呢?跑来害我。”
“我丈夫是我亲手杀的。房主要非礼我,他许给我丈夫许多利益,我丈夫就帮助他强j*了自己的妻子。他是个禽兽,为了钱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出卖。所以我杀了他,之后委身在房主身边。房主也是个畜生,可我还没找到杀他的机会,只能听由他摆布。如今他又要害你,占有你的妻子。如果您愿意,我们只有共同对付这个畜生。”
就这一霎那,风一鸣自感是五雷轰顶,他的肉体和灵魂都被撕碎了。不知是何时起,当他再一次将目光凝视在那个监控着二十二层房间的荧屏上,出现的是一对赤luo男女交媾,男人是他恨之入骨的房东,那女人竟然是他自己的妻子。“我要杀了你,弄死你——”他牙咬的咯吱响,对这话筒嘶喊。
他无法走出这个屋子,用木棍捶打墙壁,惊得四邻猜想联翩。没有人靠近这里,谁的心里都有一个顾虑,这房子同对面二十二层一样,同样是不吉利的是非之地。晨曦露出了曙光,门开了,他嘶喊着跑回自己那间二十二层房屋。四邻人心惶惶,指指点点着疯狂奔跑的风一鸣。“他是从二十一层出来的啊,什么时候进去的啊,他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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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鸣无心任何事情。他踹开门,房主和妻子都不见了踪影。床上堆放着许多照片,无非是两类:一类是自己同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照,凭他设计师的专业眼光,一眼便识别出那是伪造加工而来,另一类是自己妻子同房主的床上照,这是真实无疑了。
疯了的风一鸣撕碎所有照片,拿起一把砍刀去找房主。房主不知去向,算是逃过了一劫。之后他一路奔波,去找妻子兴师问罪,妻子人间蒸发了。他懊恼的回到二十二层,一天的时间让他极度的疲倦,此刻已是午夜了。手机响了,是那个女人,“要报仇,就快到我这里来,晚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风一鸣如同注射了一针兴奋剂般精神抖擞,跳下床,直奔对面的二十一层而来。
房门仍然半掩,很静。他无法将发生的事情都忘记,可这死静的氛围不自觉的窒息了他的思维,像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慢慢潜入房间,“咯吱——”门关上了,昨晚经历的重现一般。他心跳得厉害,害怕了。猛然一转身,他看到了房主。房主也很吃惊,很意外,“你,你怎么会知道这间房子——”风一鸣哪管他说什么,抡起木棍就砸过去。两个人拼命厮打,砸碎了玻璃,两个人纷纷倒在血泊当中,奄奄一息。
“咯吱——”一声,门开了。走进一个娇艳的女人,风一鸣见过她,就是那个女人。
“宝贝,快救我。我问你,这个小子怎么知道这间房子呢?”房主亟不可待央求,粘满了血迹的胳膊指指风一鸣。
风一鸣听着纳闷。既然房主操控着那女人陷害我,他怎么会不晓得我知道这个房间呢。除非房主……
“救你?我喜欢看着血液从你肉体慢慢流出的感觉啊。风一鸣吗?当然是我引导他来的呀。”她神秘而诡异,带着皮套的手拿起一片玻璃,狠狠的刺向房主的腹部,“你不是愿意占有我的身体吗。那就在慢慢享受死亡的恐怖中占有吧。”
“臭b*子,你想像弄死你老公一样弄死我吗?”房主极力挣扎,可还是彻底虚脱了,失血过多了。
当然,那玻璃碎片同样划破了风一鸣的心窝口,鲜红汩汩溢出;“为什么这样。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说我们一起对付房主吗?”
“当然要这样。不要忘记了,你也企图占有我的身体啊”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杀死我啊!”
“你还真幼稚。如果你知道了你同女人上床的照片是我伪造的,是我设计让房主利用这些照片勾引你妻子,是我在你房屋里安置了所有的摄像头,是我设计引你来到这个房间,是我部署了整个阴谋时,你还会放过我吗?”
风一鸣恍然大悟,“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有仇?”
女人阴笑说;“道理吗?就是这个:房主垂涎你妻子美貌,用低廉的房租引君入瓮。伪造虚假性爱照片疏离你们夫妻感情,借此勾引了你妻子。你发现了妻子同房主的不堪入目的照片,气愤之下同房主大打出手,双双毙命。狗咬狗,两败俱伤。你明白了吗?”
“你是要……”风一鸣昏厥之前似乎明白了这个女人设下的圈套的目的,一起都晚了,那是他最后一点力气了。
“是的。当年老公和房主害了我,我要复仇。杀了老公当然不够,还有房主没有处理掉呢。所以我布了这个局。要怪就怪你太好色了,轻易成了我复仇的工具。”
女人消失了,鬼屋的传说继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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