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卧铺车的传说盛极一世

发表于-2008年12月12日 中午1:02评论-1条

1995年到1997年之间,我曾经因为爱情的不顺,往返在家乡和东莞的路上跑,已不下三四次了。当年的心,是受过琼瑶、岑凯伦的骗的,把爱情看得特别重,以为拥有了它,就有了一切的幸福,及至于在现实中把脑袋磕出了血来,又不能忍受所得的痛苦,就象只蜗牛似的把头缩进壳里,躲到自己的那个万里之外的家里去,玩些麻醉自己神经的把戏。等到自己觉得调整好了,又整装待发地往东莞来,预备到另一个新的城镇,开创一部新的传奇,与过去的生活做一个彻底地决断。我的日子就在这种寻找、追求、痛苦、逃避的固定而又往返的模式中打发干净了。

上面的这段话,是我的一位朋友在聊天时对我说出来的,谈起这段话的时候,已经进入21世纪了。听着他的这些话,看着他似乎突然跌入了一个痛苦的世界中的脸子,我明白了他的1995到1997,一定是他生命中最迷茫、最黑暗的一个时期。我的这位朋友,我了解他,30多岁了,还没有找到合适自己的另一半,几次听他说看上某个女子了,想去追,但追着追着就没了答案了。哟!老天,他几乎还没有真正地恋爱过呢!这些年,他也没有回去过,真不知他的日子是怎么熬的。可现在他竟对我提起他曾经的爱恋和疯狂的回家来,这就不得不挑起我的好奇了。

“是一个什么样的恋爱呢?”我问他。

“是一个痛苦的折磨式的恋爱,就象一块面包吊在你的头顶上,你却永远吃不到它;等到一两年后,你可以吃到了,你却突然想到这块面包早就已经吊臭了,你还有兴趣吃它么?我要得是友好的面包,不是赏赐的面包,就是这么回事。”朋友故作风趣地解说。

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去刨问他的恋爱了,把问题关注到他的回家的事情上来,于是就听到了下面的这个故事。

97年6月21日,趁香港回归前再次逃跑回来的我,在家蜗居了一个多月后,又决定再到东莞去碰碰运气。以前一直呆在厚街,这次去的是虎门。

其时将近年关,下东莞去的人不象前几个月那么多了。我买好了票上到车上,那时已经是卧铺车了,车票位置标着11号,是一个临窗的上铺的位置,我爬了上去,把随身带的牛仔包搁在脚头,就卧倒躺下了。快要开车的时候,我的邻座12号的主人爬了上来,是一个青年女子,长脸,面黄,可能是因为在家操劳了的缘故,皮肤显得粗糙,头发在后面扎成了一个马尾松,额上两撇刘海,分成了一个八字,两眼细长,直指鬓角,但和平常的妇人一样没有什么神采,就只象两块死墨滴在了黄纸上。她上身穿着绿色的灯草绒,下身穿着灰色的单料牛仔裤,弓起了身子,对着走廊对面的13号下铺咕哝了一句,就把自己象截木头似的平摊在我旁边的铺位上了。我估摸着斜对面的那个13号的下铺上,躺着的一定是她的老公,睡在下面,顺便守候行李的。

(喔!我的老天,我不知他为什么独独告诉我他的这次旅程,也许有一点特别事发生吧。)

车厢里面闹哄哄的,空气污浊得很,空中就象有一双双无形的手,掐着人的气管似的,使人闷得慌。我懒得理会她一下,她也似乎没有看我一眼。不大会儿,车终于开动了,车间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宜人起来。

车子歪歪拧拧地开出了这个古老的石门县城,道路变得开阔了,它加速地奔跑了起来,我的心也跟着它飞起来了。坐在车里,我把头歪向窗边,隔着玻璃,看到前面是朗朗的晴天,和一望无涯的马路,远处是片片的碧落,碧落上飘着棉花包似的白云,两旁是齐刷刷往后跑的枫树和杨树,树后面是也在同速移动着的金灿灿的稻田,和一些白白的房舍,象一幅幅风景画连在传输带上,拉过来连绵不断地给人看似的。窗户敞开一点儿,风呼呼地拂过脸上,这正是一个奔跑的好时节。我不禁想起了去年四五月间的一个来回,那时候爱情正有气无力地燃烧着,回去的时候是迷迷惑惑的,来的时候是忐忑不安的,何况乘坐的是硬座车,没有现在的卧铺,车里挤满了人,象码劈柴似的,男男女女,挤挤挨挨的,虽然路还是这段老路,景还是这片风景,那心情和今日却是大为不同了。现在可好了,爱情烧完了,伤口也融合了,世界又是新的了。书上不是有“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句子么?那么我现在的心正象是重生的凤凰。我甚至觉得这次看见的人都比那两次遇见的人顺眼多了。

(心里作用而已!)

“嘣、嘣、嘣”,是卧铺车的铁的躯壳自震的声音,“沙、沙、沙”是路面被践踏后的呻咽声,“呼、呼、呼”是风刮过去的声音,“轰、轰、轰”是马达的低沉的喘息声,间或还有些人大着喉咙的闲谈声。为什么不播进行曲呢?现在我觉得自己的躯体和这辆卧铺车融为一体了,我的全身随着它一道在一下一下地律动。哦,有了!对面的15号16号铺躺着的是一对青年男女,两个人的手象藤蔓一样的互相缠绕着,挡住了,看不清脸,只能从衣着上分清他们的性别。女的是上红下白,男的是浑身全黑,(摆酷的吧!)两人正在共享一对耳机,各人的耳朵里塞了一个听筒,嘴里正歪歪唧唧地哼着。我聆听了一下,却是软绵绵的流行曲的调子,没有半点进行曲的意味。

那时候,从石门往常德去的公路已经是十分的便利了,5点种,车子顺利地毫无阻碍地开到了汉寿县的太子庙,大家下车在路边的馆子里吃了晚饭,预备继续行进。自己常德这段路是快行完了,马上就快进入益阳地区的地盘。

车进了益阳界面,天已是全黑了,虽然是刚刚才迈进了秋天,但秋夜的寒气已经是毫不客气地从车缝里渗到车里来,我感到了一点寒意,起身从脚头牛仔包里拉出了随身带的一条黄毛毯,(因为车坐得多了,有了经验,懂得自备取暖设备)抖了开来,我旁边躺着的女人,见了毛毯,也露出兴奋的神色,牵住一角,“哗哗”一声,黄毛毯舒展开了自己的身子,象一朵盛开着的大花,轻轻地覆在我和她两人身上了。女人对我会心一笑,小声说了声谢谢,我发现她笑起来也还不错。

(哇!有戏了,难道要给我讲黄段子听么?那也太庸俗了!且不管他,听他怎么说。)

车和夜都在飞驰,时间过得挺快,气温也更冷了,我不觉朝女人那边挪了一下身子,女人象睡着了似的,丝毫没有反应。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冲动,这种冲动就象一头被惊醒的野兽似的令我害怕,我轻轻地支起了脑袋看了一下环境,四周是黑黑的一团,不远处似乎还有低低的鼾声,眼光所及的只能看到对面的那对男女,已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了,两人身上搭着几件衣服,已歪歪斜斜象要滑落的样子,间或女子的鼻孔里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这个景象更加地刺激了我,使我要生出一点事来。我的脑子已经想不到什么道德一类的东西了,只象一团火似的烧,那只罪恶的左手已经象一个探头一样,匍匐着探过去了,在挨着女人的大腿的一刹那就停了下来。

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女人呵!黑黑的夜晚我需要女人呵!女人的静默更使我大胆起来,我竟轻轻地在她的腿上抚摸了。隔着裤子的女人的腿,冷得象大理石似的,顺着裤面,我能感受到它的柔软的曲线,啊!向内!向内!我伸到不该伸到的地方去了。这时候,女人的身子突然向外边一扭,就扭到我的手的外面去了。

我被刺激得亢奋起来,完全成了一头野兽,象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似的,又象无法轻易放过她似的,一次次地对她展开抚摸的攻击了,在一个陌生的有了老公的女人的身上,显现出了自己的炽热的执著的天性来……但不管怎么的抚摸,女人总是坚守着她的底线,不让我摸到她的那个区域。这种犯罪是有瘾的,是有诱惑的,就象夏娃手上的苹果,越吃不到,就越想吃。我更加温热地抚摸着,以便让对方放弃抵抗、举手投降……

——“啊!我有病的么?”他打断了自己的讲话,抬头向我问了一句。

我为了听完这个故事,忙着安慰他:“没病,正常得很!孔子说:‘食色,性也!’这是人的天性!你若没一点反应,那就不是个正常的男子了!”

“但我当时完全不能压制自己的冲动,实在是糟糕的很!”他不无沮丧的说。

“那你当时心情怎样呢?”我怕他不讲下去了,同时又怕他追问,若在同样条件下,我能否控制自己的问题来,就把话扯到他的心情上面。

他想了一想,又继续讲了下去。

当时我的心象火燎的一样,同时却有着一种不安——象我这样在人前时时君子的人,在女色当前的被窝里,都要干如此的勾当,其他的人还用怎么说么?那教人还怎么相信有纯洁的爱情?我连自己都相信不了了,还怎么去相信全世界,又怎么有心思去追求美好的明天?!

总之我是在犯罪的了,就干脆烧个透吧!我向左侧过了身子,变成了侧卧,把右手也加了进去。女人受不了我的热烈了,也把身子背过去背向了我,我用手抚摸着她的臀,把右腿骑到了她的大腿上,摆出了一个最猥亵的姿势。女人也不动,好象只要护好了要塞,其它也没什么要紧似的。

这个猥亵的姿势,突然令我想起去年回家时,坐在我旁边的一个戴眼睛的青年来,这个青年一看就是一个采花的老手,长着一张油滑滑的嘴和一双滑溜溜的手。那趟车象码劈柴似的码满了人,在他的座位前面的地上歪着一个穿皮短裙的二十多岁的女人,而女人的老公又被见缝插针地插在再前面一排座位的前面的地板上。青年一路上不时用油葫芦的嘴对女人表关心,那女人为了坐得舒适,干脆地歪到了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上,他也就用两手轻轻地环抱着她。到了晚上,他竟然撕开了文明的面纱,向女人的胸部和短裙里动起手来,全然不顾我们这些旁边人的眼光。摸完后,他还歪过头来,无耻而又骄傲地对我说:“啧!连毛都摸到了!”那女人听到了,也歪过头来对我傻笑。

啊啊!一对狗男女!一对无耻的人!可我现在不也是在干着他们一样的勾当么?

车子好象钻入山区里去了,又左拐右拐地扭拧起来,扭得车身在发抖似的,“吱吱吱吱”地象在磕牙。突然车子又转到一段长的下坡路了,车身“得得得得”地惊颤起来,我也处于到了一种怪痒痒的失重状态。

在这样云里雾里乱腾了一阵后,我的右手放在下面有点累了,就把它抬了起来,搁在女人的腰杆上,活动了活动,以便让它舒服点。可女人起了心,以为我要侵犯她的胸部了,把身子又往外一扭,我的手和腿就通通掉在硬硬的铺位上了。

我懵懵然地收回了手脚,发泄了一会,我的欲念好似没有那么强烈了。突然一大把月光从15、16号那对情侣的窗口里洒了过来,我朝那边一望,远远的半空中,一个白白的月亮正从云缝中钻了出来,它象长着手似的,在向下面的人招手了。对面的那对情侣,早分割开了,正在月光下酣睡。而我身边的女人,象块大理石似的,伏在毛毯里,一动也不动,只在鼻翼下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静伏了,我的欲念的魔鬼也跑了,也静伏了。大概车到了湘潭了吧,这个白白的月亮一直陪着我跑到了第二天的黎明。(睡着了一忽,不大清醒,仿佛是。)

他讲到这里,不说了,只用了一种做错了事后的愧疚的眼光看着我。

“事后呢?事后呢?”我撺掇他继续讲下去。

第二天醒来后,车子已经进入广东地面了。我旁边的女人也醒着,她竟漫不经心地找我说起闲话来,我吞吞吐吐生硬地回答着,话也就没大谈得起来。我知道我的兴致不高,而那个女人似乎精神很好的样子,那双无神的眼睛在鬓角边,似乎都象要飞了起来,也许是我的失魂丧魄

的精神,看到别人的镇定自若的样子后,产生的错觉罢。后来,更不靠谱的是,她要她的老公把她的一个小衣服包递上来,拉出了几件衣服,放在毛毯中间线上,俨然在我和她中间摆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三八线。这条线摆到了广州后,沿途有人下车,她才收好,早早地溜下去,同他的老公回合了。

啊!女人!这趟旅程不禁让我怀疑了自己,也让我怀疑起女人,更加不了解女人!

他说完了这些,摆出了一个痛苦的思想家的样子,怔怔地看起我来,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结结巴巴地安慰他说:“你……也不用太……执着了……”我明白了他从那次后不再回家的原因,也懂得了他那不信爱情的疑神疑鬼的态度。我的脑筋这么一转换,突然找到解套的话了:“再说,现在的卧铺车是单排的座位,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他似乎好了一点儿,把还带点儿古古怪怪的神色的眼光转到别的方向去了。

我的话显然不能令他满意,唉!这个神经脆弱的人,坐了一次双排座的卧铺车,就怕成这个样子了!然而爱情上的正正经经、攻攻守守、得得失失、有望无望,又比区区的坐卧铺车复杂得多,这个卧铺车的事我都解说不清,对其它的,我就更无话可说了。

他把我当成神父了么?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我还不知道基督和上帝是怎么回事儿呢,世界上的事,谁说的清么?阿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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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乾坤指点评:

小说总的来说文笔流畅,有着一定的文字功底。推荐了,期待作者的首发作品。

文章评论共[1]个
乾坤指-评论

原文第六段97年8月21日,趁香港回归前再次逃跑回来的我,疑为笔误。香港回归是在97年7月1日。帮您修改了,感谢您对小说版面的支持,问好!at:2008年12月12日 中午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