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供销社买咸盐。那时,我们吃得咸盐不是现在这样的精盐,经加工过的加碘盐,而是那种灰褐色、晶体、小正方形的大碴盐,大的有指头顶那么大,还常有草屑沙粒什么的,很不卫生。,售货员是一个大眼睛、红嘴唇、脸蛋很白皙的姑娘,姑娘很热情地问我:“您买点啥?”。
我说:“称盐。”
姑娘问;“多少?”
我没吱声,我说不出口。
那时,我刚结婚没几天,又才分了家,分得一百五十斤小麦,一百五十斤玉米。当时,正值农历六月,离来年夏粮收获有整一年的时间。这三百斤的粮食,是我们夫妻二人一年的口粮,日子怎么过?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好在当时年少不知愁滋味。
我捏紧口袋,口袋里仅有一毛三分钱。那时的咸盐正是一毛三分钱一斤。我一个年轻大小伙子,说称一斤咸盐太丢人,所以没吱声。
姑娘就拿起称杆称了起来。
“二斤!”姑娘说。
姑娘把称好的咸盐刚要往柜台包装纸上倒,我说:“就称一斤吧。”
姑娘愣了愣
我解释说:” 钱没带够。”
姑娘的表情很不爽,眉头皱了皱
我掏出一张毛票,一个二分一个一分俩钢蹦。心里很慌乱。
“二斤咸盐都称不起!”姑娘鄙夷,话虽说在喉咙里,声音又很小,我却听得很清。姑娘还用不屑的眼光瞟了我一眼。那眼光象把利剑深深刺痛了我的自尊心,让我无地自容,脸上火辣辣地烧疼。
姑娘把称好的二斤咸盐很响地在盐箱的内壁上碰了碰,倒去了一半,称出了一斤盐倒在柜台的包装纸上,我放下钱,没容姑娘包装,捧起称好的那一斤咸盐逃也似的离开供销社,我没敢回头,我知道身后一双怜悯、嘲弄的眼睛一直没离我的后身,直到我逃离了她的视线……
穷啊!那时真穷 !
谁都想过好日子,那时的农村好象谁都不富裕。
后来,农村实行联产责任制,分田到户,延长土地承包期限三十年不变,七十年不动摇。我的日子才有了起色,吃饱了,穿暖了,手里也有了闲钱,买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辆飞鸽牌自行车。
土地到户,自主经营。我们就改种粮食为栽植红富士苹果。市场经济,果品行情一路看好。几年之后,我买了农用三轮车,是件很平常的事。之后,家庭影院、液晶挂板大彩电、数码摄象,豪华踏板摩托车陆续搬回家,每年银行里的存款还在六位数上迅速的增长,如今又买了马自达2新款车。
2007年,我把土地、果树转包出去,我在城里买了房开了一门市,舒舒服服过起了城里人的生活。现在,每当我开上私家车出门旅游,身处好山好水,品尝美味佳肴时,或打开电脑浏览游戏写博文时,我总有些恍忽。总感觉现实的一切象在梦中,掐一下手背,知觉告诉我,又不是在梦里。真想象不出,三十年前,我一个买不起二斤咸盐子承父业的小农民,到现在拥有百万资产生活滋润的小老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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