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很不喜欢纳兰容若的词,觉得太过直白。但就因为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印象深刻。以我之学识,至今未寻得与之比肩的句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木兰花令 ·纳兰容若
就这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参透了世情,问蒙了苍生。在那一切混沌未明的初见时刻,时光如卵,一切的故事都还没有发展,我们都还来不及悲伤的时候,故事就嘎然而止了。
于是乎:
初见,在西子湖畔,一个叫白素贞的千年蛇妖寻得一个叫许仙的弱冠少年,淡烟急雨中,借伞同渡,凝眸深处,心波荡漾。千年相思惊现人间。
那是从一千七百年前的春秋时期一路走至南宋,那是从青城山下那个小牧童和小白蛇,到白娘子幻化人形、西子柳畔的邂逅。
暗想,那阴雨天,你的伞,留下了思念。今夜,你不在我身边,爱在断桥边也无法了断。不管多波折,多磨难,我心依然爱瞬间,痛了一千年……。
这是一个太久远的故事,模糊得好像雨润烟浓的长街,总也走不到头,这又是一个太凄恻的故事,哀婉得好像深秋的潭水,又似春日里将融未融的最后一片雪。他和她,许仙和素贞,就这样识于水,止于水。
那个阴雨天,西湖上,断桥边。看到她的一刹那,惊艳,随即钟情。百年修得的同船一渡,却奠定了千年的痛苦和幸福。那把江南常见的油纸伞呵,也于朴素中闪出一种黯然销魂的幽光,千年情愫,一伞而牵。那是个悲哀,只在一点:在人间,却不是人。
初见,在清静书院,一个叫祝英台的女子装扮着男儿声轻轻的坐到一个叫梁山伯的书生旁。三载同窗,一朝诀别,楼台香会,到头来,花期已误。
那段千年前的不解情缘使我相信,那美丽的蝴蝶便是爱情的精魂,仿佛听见他对她说,如果有来世重生,能否再爱你一次?
一人独坐楼外,看夕阳日暮,几许秋色,几许风寒.耳边突然响起了悠然飞舞的提琴曲,时而欢快时而忧伤的旋律萦绕在我身旁,恰似那蝴蝶精灵在飞,……。
一个古老的传说, 一个传诵千古的爱情故事,是一个无法诠释的梦.如同美奂绝伦的诗,使我沉浸在淡兰色的梦里,找不到梦的出口,让思维慢慢沉淀在爱的海洋里,细细品味梦里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张面容,每一个笑颜,每一次深情的呼唤……
草桥缕缕春风,恋蝶幽幽幻梦。
花凋芳影散,空留来世彩凤。
思寻,思寻,千年何处山盟?
——如梦令 梁祝 ·驭志无疆
初见,大汉未央宫,她身姿曼妙,体无暇疵,更胜姐姐飞燕。合德,她美得让人惊呼“红颜祸水”。刘骜,他是无情的恶魔,有了飞燕与合德,你是否还记得:那日,黄金辇上,伸手来,柔情似水,邀我同车之情?
初见,在骊山行宫,稚气清秀的玉环,谒见了大唐皇帝,世俗的伦理不止难抑的爱恋。
初见,我明知情海不寿,天妒红颜。可还是心存侥幸,希望你我都是例外。
然而后来呢?
白素贞弃妻儿于不顾,坠入空门。心死如灰,永镇雷锋塔。祝英台成了马家妇,梁山伯泣血而亡,虽有化碟双飞,可谁知道蝴蝶就会比人好呢?曾经的宠冠三宫,被人赞许的贤妃班婕妤,在长信宫中银牙滴破脸颊也改不了秋扇见捐的命运;“玄宗回马杨妃死”,马嵬坡上三郎终是背弃了玉环,生死诀别。南方荔枝的鲜甜怎化得尽“黄花满地无情死”的苦涩。于是就有了白居易的《长恨歌》——“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林花谢了深红,
太匆匆,
无奈朝缀枝头晚林空。
红颜坠,
红尘泪,
谁人懂?
自是花期常误人长痛。
但使今宵,
海天共明月,
相见相识有何用?
—— 相见欢 ·驭志无疆
如若,人生只有初见,我们愿宝黛初会时就各自转身,两两相望,省得那滴不尽的相思泪抛红;如若,人生只有初见,我们愿曹植只见甄妃之慧洁,不起枕巾夜思之心,也不会有相煎太急的悲凉;
如若,人生只有初见,我们愿文君只听曲调优美,力拒相如私奔,也不会有《白头吟》的凄楚;如若,人生只有初见,我们愿唐婉只见陆游之才情,只见陆母之世俗,不见心花天涯的相恋,倒也不会肝肠寸断。
爱情用来遗忘,感情用来摧毁,忠诚用来背叛。在时间的洪流中,人心常常经不起世事摧毁。太多的时候,我们都猜中了开始,却往往料不到结局。是的,我们躲闪不及,尘世就已经翻云覆雨了。
如若,人生只有初见,不用惋惜,不要落泪,留住初见时心花无崖的惊艳,等到以后冥冥而终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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