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说来就来了。这几天西伯利亚的寒流就像是疯子，一股脑的涌到了我们这块已经退去生命绿的土地上。人们在突然间有了一种不适应。

阳光看去还是那么的灿烂，只是已经没有了阳光固有的内涵。就是中午时分，那冷冽的西北风照样让人瑟瑟缩缩，仿佛这个世界真的要走进一种绝望之中。

温度给人的感觉多少有些恐怖，整个的白天都是躲在书房，应对着空调，享受人间智慧带来的温暖。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不知是白天的精力没有耗尽，还是因为嗖嗖的西北风搅乱了我的心境。反正是一点睡意也而没有。

本来有读书的习惯，可不知为什么这阵子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把头靠在床头上，只能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医生说过我好多回了，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让我不要在抽烟了。其实我也知道抽烟不好，但就是没有办法克制自己。

听着屋外寒风呼呼的刮着，不知道是涌动的气流，还是黄沙拍打在玻璃窗子上，留下那种令人心季的感觉。明明知道冬天里就该有这样的感觉，可是真的遇上了，总还是让心情不爽。

一年就要到头了，想借着没有睡意梳理这一年的作为，但是大脑的思维细胞似乎在这个时候也跟着狂躁的西北风上下翻滚，尽管我努力了几努力，最终也是没有理出头绪来。看来现实中开心的事情不多，不想也罢。

不知不觉我抽完了留下的半盒烟，看挂在墙壁上的石英表，时间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午夜。可能是夜间万物都寂静了，释放的能量有所回缩，所以还开着空调的卧室里温度也开始下降了。

没有了香烟为伴，眼皮也开始争吵起来。既然有了睡意，我就赶紧脱掉上衣，钻进被子里，跟着周公指引的路径不知大不觉的失去了意识……

好久没有做梦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啦，刚把意识交给无意识，潜意识便开始给我的心灵制造起冥冥的故事来。大概是白天让寒气侵扰的太多了，梦里出现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银白的大雪笼罩了整个的世界。在山坡上，我一个人没有道理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早已没有小路的地方。

雪下得很大，我几乎看不到眼前的什物。突然我发现了一只在雪地上挣扎的小鸟，看得出来，它已经走到生命的边沿了。平日里当着公仆，大概是经历的太多，似乎对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麻木不仁了。可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恻隐之心。

走到小鸟跟前，它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奋力的在挣扎着，想展开翅膀飞翔。可是不知道因为饥饿，还是因为寒冷，当它努力之后，只是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转。小小的眼睛怎么给我也留下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我小心翼翼的把小鸟捧在手里，能感觉到它孱弱的心跳，还有被冻得的哆嗦的身躯在微微的抽搐着。我想用自己的两只手暖热它，可是没有几分钟，我的也开始僵硬起来。没有办法，我只好解开衣扣，把它装进了紧贴肌肤的内衣口袋里。

大雪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去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只是大雪已经在地上落下了厚厚的一层，每一脚踏进去，都只能留下小腿在外边。小鸟在我贴胸的地方开始还不安分，可没过几分钟，大概我的体温让它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于是开始安静下来了……

不知道是我的心跳，还是小鸟的心跳，反正这会儿我觉得在自己的胸口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生命的萌动。雪花很大，大到了我似乎都不能想象的程度。不知怎么了，我突然觉得自己走上了一座小山，无意间看到小山东坡竟有袅袅炊烟……

难道这里还有人烟？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情随着什么放飞了，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间看去很破旧，但是很古老的小木屋跟前。还没有等我来得及去打量，就从屋子里走出一位身着一袭红色的女人，目光里似乎带着几分忧伤，眺望着漫天飞舞雪花的苍天……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是真的感到惊讶。这么大的雪，这么大的山，这么空旷的地域，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人面对苍天呢。

“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我怎么就不能一个人呆在这里呢？”女人没有看我，仍然还是面对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求你一件事可以吗？”我突然感到胸口的那只小鸟大概是已经积蓄了生命的能量，开始又不安分起来。

“说吧。”女人似乎没有表情，不过在这样冰冷的世界里，单就是这点红色就已经让人们开始有了对热情的渴望。

我没有说，只是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小鸟：“刚才在路上发现了它，当时都快要冻死了，我把它暖在胸口，现在好多了，我想让你养它几天，等到天晴了，你放飞它就可以了。”

女人看到小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的暖意：“进屋子暖和一会再赶路吧。”女主人邀请我，在这样的一种气氛中，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连客气的话都没有，就进到了女人的小屋子里……

女人看来还就是一个人，虽说和这空旷的的世界形成了某种联动，加重了人心灵中那种对孤独的理解。但是女人屋子里的陈设却给了人一种渴望生活，渴望激情的感受。

“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呢？”我把小鸟递到女人的手里，还是从自己心里最不能解开的疑团问起。

“我喜欢安静，喜欢享受这种孤独带给我的心灵感受。”大概是有了小鸟的缘由，女人对我没有了戒心，说起话来开始有了和她一袭红衣相得益彰的氛围：“这么大的雪，你这是去哪里呢？”

“去前面。”我说。其实我也只能这么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前面？”女人沉思了半晌，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似乎又恢复了开始的那种表情：“前面根本就没有路了。你这是……，你在那里住？”

“我找不到家了。”我一个大男人这会儿竟然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女人大概也不想让我过分的难堪，就开始有意的给小鸟准备住的地方：“不过我很喜欢大自然的这种景色，虽说有时候它对生命是一种考验，可是最后它却能让生命领略到一种灿烂和闪光的真谛。”我不知道这会儿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话。

“你也喜欢大自然的景色？”女人这时眼里开始闪出一种少有的光泽：“这小鸟真可爱，能在这么大的雪天里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她它就在路边的草丛挣扎，我路过就看见它了。开始它还不愿意让我接近它，可是它拼完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也就只好由我摆布了。后来它在我的胸口暖着，很安分。看来它也通人性，知道感受生命带来的那种和谐。”大概是女人的屋子里暖和，大概是我也一直喜欢红色，这阵子冷缩的血液开始也顺畅起来。说话连自己也感觉到了有不少的象征意义。

“你有颗上帝的心。”女人说：“如今的社会里，我觉得只有大自然是真实的。不管是温顺，还是残酷，它都是和生命的意义联系在一起的。其实小鸟也是生命，既然是生命，它自然也就是会有生命固有的意义。你说是吗？”

“是的。”我真不想走，可我的意识里似乎又不能不走，因为我本来就是走进大自然的，怎么可以去感受人世间的这种温馨，尽管是久违的温馨：“好了，我该走了，走在雪天里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要走？在我这里吃饺子吧。”女人这会儿已经全然没有了敌意，从她的语气中我能感受出来，这会儿她说的话是真诚的。

“饺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饺子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想着绝不能吃人家一个人辛苦包的饺子呢。但是我的嘴却就这么说了，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

“是用野菜做的馅儿。可好吃了。”女人很自豪：“这里满山遍野都是野菜，吃野菜对身体很好，也能陶冶情操呢。”

“那真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呀，这么大雪天，我们能遇上就是缘分，再说了，你如此的心境，如此的爱惜生命，吃我包的一顿饺子也算是……”女人说到这里竟然把话打住了，她开始给小鸟喂着小米粒……

“雪这你真大……”我想找话题，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心里的那种尴尬搅合着一种美妙，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突然电话铃声把我从美梦中惊醒。原来是单位打来的，说上午县上好开会，说的好像还是面对当前经济危机拉动经济的事情。放下电话，我觉得真霉气，说不定过上几分钟，我就能在梦里吃上野菜馅的饺子了。这下倒好，一切都随着意识的恢复，让我又回到了现实中，感受自己从不愿感受的东西……

天已经亮了，没有雪，西北风还是刮个不停。我躲在别窝里想闭上眼睛再把刚才的梦境接起来，看来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我只好又取出一盒香烟打开，又开始一支接一支的抽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