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间，秋己隐没在天的尽头。

笫一波寒流来袭时，我抬头望着依旧湛蓝的天空。这才发现早己失了飞鸟的踪迹。

衣柜里仍然堆满夏季的衣服，然而各大服装商场的冬装己经隆重上市了。究竟是哪一月哪一天。在我还懵憧地数着秋天的落叶时，季节已瞒着我悄悄地换了一身冰蓝？那袭金黄的秋装还捧在我手里，它却早已穿着新换的冬装慢慢地把天地都变了颜色。

那样的匆忙，在我猝不及防间，指尖的流年就这样一季一季地交替变更，转瞬消逝得无影无踪。乍看之下年年岁岁花都相似，而岁岁年年间人已不同。

换了厚厚的棉衫，走在冬日阳光稀薄的街头，光洁澄净的玻璃橱窗映出我孤单落寞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在汹涌的人潮里，数不清的面孔与我擦肩而过，都是都市陌生的气息。我忽然无比怀念故乡的古老小镇。那里冬日的阳光温馨而灿烂，空气里有终年不散的桅子花香。那些大朵大朵的流云下面，总有飞鸟一掠而过的踪影。

小镇临水而建。冬日的清晨，水面的雾气飘飘袅袅，卖豆腐的小贩挑着颤危危的担子健步走在磨损得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上。嘹亮的吆喝声冲破氤氲的雾气，四下扩散开来。卖红薯的阿婆坐在比她年纪还要老的老槐树下，出工的人们和上学的孩子经过，惯常都会捧走一颗冒着热气和香气的红薯当早饭，就这么一路捧着边走边吃，红薯的暖意就在四肢百骇蔓延开来。

前面有一家小吃店，小小的门面却干净整洁。有饺子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那样亲切而又熟悉。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遥远的记忆一点点随着香气慢慢浮现。

小镇的冬至，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包些饺子来乘兴过冬。幼年的我，总爱踩着矮矮的凳子撑在桌边，睁着双眼好奇地看母亲灵活的手变魔术般地捏出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然后放到沸腾的水里，韭菜猪肉的香气立刻随着水蒸气飘了满屋的清香。母亲拿过碗盛了满满一碗，把一直盯着饺子垂涎三丈的我牵到桌边，十几个白胖胖饺子在滚热的汤里沉浮，衬着两根绿绿的青菜和点点葱花，看着都觉诱人。

母亲细心地用碟子为我盛上调味的酱料，用筷子夹了饺子沾匀均，放在白瓷调匙上，轻轻吹凉了些再递给我，那样的耐心。小小的我趴在桌边，就着母亲的手，一个一口吃得眉开眼笑，无比欢欣。母亲的笑容温暖而慈祥，融在饺子的氤氲雾气里，构成我记忆里最温馨的画面。然而从什么时候起，我突然就长大了呢？仿佛仅是一夕间的事，那个还被母亲捧在掌心呵护的小小孩子，已经长得比母亲还要高了。而母亲的一头青丝，早已染上岁月的风霜，眼角的皱纹也一天深过一天了。

怔忡间，手机信息的铃声响了起来。掏出来看，原来是老同学提早祝我冬至快乐。喔，这么快，又是一年冬至了。

而我站在饺子店门口，站在2008年冬至未至的阳光下，忽然间不可抑制地泪流满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