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想到闹市里还能存留一片这样寂静的山林。从没想到这难得的寂静也会扰动一腔不得寂静的心情。
夏天的葱绿已经不再,满地是萧瑟的落叶,满眼是晴朗的阳光。那枯黄的叶子上似乎还浸染着这个春夏秋冬的岁月,那毫无生命迹象的枝干可还在怀念着叶子烘托的繁华?
西风瑟瑟,将几汪浑浊的潭水凝固成呆滞的冰层上一片片模糊的落叶,那一定是岁月在老人脸上刻下的沧桑,刚毅而又凄凉。冬日无情,吹走了几个季节笼罩在头顶的压抑得以更多的享受阳光的抚摸,可留下的模糊又纵横的枝丫依然盘踞在心头的一角,纷乱而又顽强。
在一处窄窄的甬路旁,有一个刺眼的树墩,残酷的向天空展示着里面一半以上空洞的腐朽。她也该算古树了吧,是否所有的古树,终究要走向这唯一的结局。树墩旁有更多标着古树的文物,在一圈一圈不断增加的年轮背后,是否早就做好了迎接这个结局的准备?或者在不断的庆幸自己终于享受了作为一个生命寿终正寝的奇迹,而摆脱了作为参天大树而成为栋梁的青壮年伙伴们,被砍倒的尸体?
仔细谛听,还有小虫躲在未知的角落,继续唱着那熟悉而苍凉的歌谣。单调而悠长,细致而自足,他们是否是在用生命的力量,为就要终结的生命送别?冬天过去了就会是春天,可有谁曾经关心过,就在这漫长的冬天里,该有多少彻底消失了的生命?
也许正是因为“未名”,才所以“有名”了吧。围绕着一圈短短的甬道徜徉,上面该留下多少先辈的足迹。你看,就在你的前面不远,马寅初正带着两个妻子小步慢跑的身影。他终于顽强的活下去了,是否就是为听到那一声不算迟来的忏悔?都市柴门还在,张中行老人一生的追索,如今西去,可曾接近了西天的极乐,顿悟了此生的迷惑,获得了禅佛的真谛?季羡林老先生当年撒下的莲子,如今安在?在一层薄薄的冰层下面,也许只有智者才能看见那隐藏着的勃发的激情,谁会给我一双洞察的慧眼?
一排冰凉的石碑,一排陌生的名字,你们就是共和国的先烈了吧?如果英灵犹在,回望如今的红尘,可还留有几多当年奋斗的种子,发芽成长成你们理想中的花朵?一片破败的房舍,几行古旧的栅栏,谁能想象这里曾孕育了多么闪光的思想?可这思想的闪光,为何就不能阻止岁月的侵蚀,以至于衰败如此?
在一片枯树昏鸦的四周,还是熙攘的人流。在一方鸟鸣风轻之外,一样是滚滚的红尘。岁月来了又走了,阳光依旧。在那腐烂的树洞里,似乎还闻到了一丝古老的倔强。而那一层薄薄的外缘上,尽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可更多的是软弱和柔韧。而那用水泥糊起来的树干,显露着刺眼的腐朽,是否真的会有一天和树干和谐的融合在一起?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这些年轻的脸,激荡的心,为何也有那么多的叹息?就靠他们这些稚嫩的肩膀,就能承担时代的命运?四年过去,人生漫长,在时光的雕刻下,他们是将成为顶起大厦的巨柱,还是仅仅作为墙外装饰的浮华?
百年前的池塘,百年前的甬路,百年前的古树,都是过去了百年的日子,怎么能重新来过?在百年之后的现在,用百年之后的幼稚,只能找到今天的无奈。只能看到经历了四季而枯黄破碎的落叶。
不明白,在这片萧然而严峻的黄昏,为什么我还要站在这里独自思索,思索那不可解的命运?不明白,在这热闹而寂静的角落,为什么要我要虚妄的呓语,来印证那已经改变的心情?在这么迷茫的所在,一切的结论都是没有结论推断。在这连绵的长河里,一切的推断都随着西风吹过而忘记了曾经的模样。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些过去了的,确已成为过往,任何的执着,也只是如同你要坚持去晒昨日的阳光。
时光不再,只在地面上刻下了一些或深或浅的痕迹,是那么的随意。无望的分辨,又能从流走的岁月里学到多少的过往。终于明白,希望和失望一样同时存在,显现和隐没都是来自心魔的影像。就是这似乎明白的言语,谁又能理解他背后心灵的梦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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