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在线,她应该在玩游戏,我在想要不要和她聊两句。前段时间听说她患上了盲肠炎,一直在吃药打点滴,疼痛就能减轻一点。她不想做手术,一是怕耽搁工作,她说现在的人情很淡的,就是打点滴那几天那个身为家族堂弟的老板似乎都有些不高兴。老公也怕她做手术,因为这样一个小病在她们当地可能得花上五六千元,她也心疼钱。听她说,她们的薪水是分开来用的,老公是家用,她是还债,她们在那家公司里入股时是借的款。她住院打点滴一周,老公只去过一次。
知道她们夫妻关系像是一直不好,最近像是在冷战阶段,因为他赌博,在外面竟然借了万元的赌债。她与他大概已经有两个月连话都很少说一句。她似乎也只能这样,闹也闹了,骂也骂了,就剩下这最后的冷战。晚上是分开睡的,昀说,她要是睡床,他一定睡沙发,要么换过来。她笑着调侃,她们夫妻在这一点上倒是蛮有默契的。至于性生活,她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好像对此没有兴趣,就是做也是过场。他有点ed。可他说是因为她不性感。所以她悄悄地找了个网上的男人来证明,与那个声称爱她的男人裸聊了一次。这就是她最放荡的一次,也再没有更为过火的举动。我像是一直在劝慰她,为了自己的快乐,不要顾忌太多。她笑着问,你好像不把我推到别人怀里不甘心?我明白她这是调侃,不过细一想,似乎自己真的有些不地道了。她大概真的无法承担背判会带来的后果,哪怕这是自己应该享有的追求幸福的权力,而在无法舍去婚姻的情形也只能走这一步。
昀说最近她们睡到了同一个被窝,因为她怕冷,而他也怕。不过也仅此而已,不会有别的事发生,她们中间还是隔着一层,不是真正的靠近与取暖。有句话说,夫妻之间就是相互取暖的,有个人陪。然而两个冷冰冰的心如何能获得想要的温暖?
正聊着,昀的头像突然变成了灰色。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老公意外地回了家。她像是很怕他,或是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网络上的事情,她不想闹僵,想要维护这份表面上的完整。
记得有一次与网友玲聊天时无意间提到她,玲似乎有些不解与怒气,说现在这样的怨妇真是太多,为什么前些年自己不争取?等到如今似乎有些晚了又不可能。这样的怨妇在她老公的网友里像是极普遍。我回她,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现实的难处,总是有太多的规限与顾虑,又不能太自私,只为自己考虑。她有三个孩子,又结婚这么多年了,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吗?而昀的性情里或许并不具备这种因素。
人在没有食物的情形下,最多可以生存一周左右的时间。可是性爱,虽然它也是我们生命最为重要的部分,但是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也不至于活不下去。这不是必须的东西,人的忍耐力也是极强的。还有爱情,它不是空气与水,生存是可以降低到最低限度的。只是这却并不能阻碍心里残存一点梦想与渴望,这是我们可以坚持着活下去的动力,会化解我们身上的痛苦与悲伤。
面对昀,我现时甚至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怅惘与遗憾。我很清楚自己帮不了她,甚至于没人能帮她,连她自己也不能。就像她说的,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很平静,甚至于没有痛苦的感觉了。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词汇,她让我们的生命被压缩到一个自己能够容忍的范围里。哪怕是最卑微甚至于低贱的生活,也会因为习惯而没有了生命的触感。我突然在想,命运是不是一座翘翘板,注定是有些人要处在悲苦灾难的一边,另一些人处在幸运美好的另一端,这样才能平衡?
去镇上,街道两边那些美容美发店里总坐着招揽顾客的风尘女子。我不会往里面看,我怕她们误以为我可以给她们带来一笔生意,哪怕她们赚得已经并不比我少。我似乎是有意在躲开她们的眼神,我不知道会看到什么。我不想看,我拒绝。我宁愿相信她们中的多数都能从这份工作中体味到快乐,哪怕这职业卑贱,哪怕是迫不得已,哪怕她们的人生本来可以另有选择,只因贪慕虚荣好逸恶劳。在她们中的某些人咽下泪水的时候,或许金钱真的是一种可以令人快乐的补偿,她们可以拿着这融进了血和泪的金钱去做些她们必须做的、甚至于听来崇高的、充满爱的事情。
也许生活终究是一种习惯,习惯了之后你会发现,那就是自己该有的生活。你不能改变,也不能超脱,你只有容忍与接受,然后坦然与从容,哪怕很多生命里必须要享受到的幸福与快乐你都没有。
2008-12-5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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