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光死了,死于心脏病。镇里的民政所拨下1000元,给寿光买了口棺材,几丈白布。简单的净身之后,寿光的遗体便被白布里三圈外三圈的包了起来,活像一只等待蛹化的蚕。
送葬的队伍只有几个人,几个与寿光邻居。人们忘记了流泪,唯一的伤感声音是村里那条最老的黄狗汪汪叫。师公的唢呐吹得直可以让人打哈欠。棺材经过的路途,没有洒纸钱。村里人说,这是村里有史以来最简单的丧事了。
寿光祖父民国初期来到村里定居。据说是逃避战乱。几代单传,最后只剩下寿光一个人了。年青时的寿光名声并不什么好,按照村里人的评价是好吃懒做。谁家要是有点钱,叫上寿光干些力气活,寿光便会使出公牛般的蛮力,劳动效率无人能比。谁要是穷了一些,寿光就躲得远远的.或者眼珠咕噜咕噜的往天上转,总让人不好意思向他求助。
寿光当过兵,参加过自卫还击。这成了他人生历史里最辉煌,最值得回味的资本。每当喝酒喝到半醉,他便谈道自己如何如何的绝处逢生,如何如何的英勇作战。说到动情处,还手脚并用地比划着,仿佛周围的人都成了他的敌人。惹得周围的人都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个的事情。
然而,寿光没有把部队那种硬朗的作风带到生活中来。寿光没有种地,只顾一个人悠转着。哪个富人家里有活儿干,他便光顾哪一家,这有点像旧社会里的短工。他的责任田也常年丢荒,村里人实在看不下去,自发的种上作物,到了收成便象征性送给寿光一些大米。寿光一一笑纳。寿光很闲,但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为他的生活担心过。这一点不像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里人。
前几年,寿光像一滴水一样的突然蒸发。人们见他常年不回家了。有人说在县城里见过他去排队卖血,有人说在某市的垃圾场里见到过他拾荒;也有人说,在天桥上见到他乞讨。也有人说,在海边的沙滩上见到过他,不修边幅,像个诗人。虽然众说纷纭。但是没有人能确定寿光上哪儿去了。人们唯一怀念寿光的时候总是在农忙时最需要劳力的时候。
去年的腊月,寿光突然回家了。他披了一套质地考究的西装,还穿一双新皮鞋。寿光逢人就笑,问寒问暖的拉起家常。这真是以前判若两人呀。寿光说他已经年老力衰,没有他当年的神气了。虽然祖宗留下的老屋成了猫和老鼠追逐的场所;屋外的红砖墙成了村里小孩练字的场所。虽然,村里的五保大楼虽然很气派,但寿光说,他和没有见过世面的老人没有共同语言。寿光拒绝了村支部的好意,执意要在家里居住。这不怪寿光,他集退伍老兵、五保户、低保户一身,国家发放的生活补助费自然比其他五保户高。这或许是他不愿意和其他五保户中一起群居原因之一吧。
寿光死了,终年61岁。很多人都不相信,寿光死得那么早,那么突然。但他确实是死了,山那边那个新坟可以作证。只是有好多人说,太可惜了,总算盼上了个好年头,他却如此不争气的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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