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的体罚

山乡的早晨，有点冷。花儿已经凋谢了，树叶干枯了，光秃秃的树丫没精打采地垂在树干上。灰蒙蒙的天空没有看到一只鸟，操场前那根高高的旗杆上，五星红旗也“垂头丧气”地耷拉着。

我把视线收回来，又看到了摆放在桌面的那张试卷，头脑不禁又阵阵地发热，最后的那道背诵题，我苦思冥想，但脑袋还是没有一点点的印象。我如坐针毡，简直快憋疯了。

教室里的空气死气沉沉的，敞开的窗子竟透不进一阵风。环视四周，很多同学们都在埋头苦做呢！教室里一片沙沙的写字声，似乎连一根针掉到地板上也听得到。看看同桌，他眉头紧锁，两条又粗又浓的眉毛拧成了“一”字形，看来他也是泥菩萨过江，又如何能帮我呢？

绞尽脑汁，我还是不得其解。突然，我心中念头一闪，右手握笔，左手不由自主地伸进了抽屉，触摸到了那本厚厚的语文书，硬硬的边角“刺”得我的心一颤，胡老师的声音似乎又响在耳畔：自己做！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一下讲台前的胡老师，她正埋头写着什么，眼睛根本无暇顾及这儿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容不得我犹豫了，我急不可待地抽出书，翻开了那一页，用膝盖紧紧夹住两边的书角，就“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总算大功告成了，我长吁了一口气。“叮铃铃”下课铃也适时地响了起来。哈哈，我得意洋洋地站了起来。“啪”——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哎呀，糟糕，怎么忘了这本书？我迅速蹲下身，伸手就要拿书。蓦地，我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在我的后背上，猛一抬头：啊，是胡老师！她已经走到了我身后，正用一种不寻常的探究的眼光盯着我。我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怦”直跳。我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胡老师弯下腰，捡起了那本书。我用胆怯的目光偷偷地看了胡老师一眼，她正在翻看着那本书。“这是你的书吗？”我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脸愈发地红了，红的就像熟透的苹果，耳朵火辣辣地，像被火烧了一样。“全完了，人赃俱获！”我懊恼极了。

“那快点收好！要不然，它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哦！”胡老师笑了，那声音如百灵鸟般的清脆!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看到老师，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可爱的大眼睛弯成了两条弯弯的小月牙。我一下子愣住了，看着胡老师递过来的书本却不敢去接。教室里静悄悄的，全班同学一定也都睁大了眼睛看着。

“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胡老师把书本轻轻放在了我的桌上，顺势还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前额。胡老师的手有点冰，似乎还带着点淡淡的儿童霜的香气。我羞愧难当，呆呆地站成了一段木头。“胡老师那么厉害，就是一只蚂蚁的爬动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还是坦白从宽吧！”想到这里，我鼓足了勇气，大胆地抬起头，正视着胡老师那双清澈的眼睛。“老师，我没事，我……”我欲言又止，眼泪却已如短线的珠子滑落而下。“嗯，说吧！”胡老师的声音如天籁。我喃喃地说：“刚才，我是在偷看书本。老师，你罚我吧！”我的声音小得就像蚊子，但我相信所有人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同学们，碧清同学勇于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敢作敢当，这是多么需要勇气啊！让我们为他的勇敢鼓掌吧！”胡老师铿锵有力的话语如一声闷雷，同学们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刹那的停顿过后，教师里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我抬起头，正迎上胡老师那赞许的目光，刹那间，我的心潮澎湃，就像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尽皆有。

“但是，大错既然已经铸成，那么就应该承担后果——否则，你们不会真正记住！”说着，胡老师已经拿起了我的试卷，三下五除二就撕了个粉碎，并叫班长拿去扔进垃圾桶。“考试成绩算零分，而且——”

时间就在此刻静止。“班长，去把教鞭拿来！”胡老师的语气异常的严厉。教鞭？那根细细的竹条。数学老师经常用它来教训一些调皮的学生，很多学生都尝过“竹笋炒肉丝”那种钻心的如火烧般的疼痛感。我闭上了眼睛，但双肩却仍忍不住抖抖索索起来。

“啪”的一声，却没有打中我，打中是桌子。我睁开了眼睛，只见胡老师那嫩白的双手紧紧执着教鞭，但白皙的脸上却涨得通红，那双如水般的眼眸亮晶晶的，难道是泪水吗？老师，你怎么哭了？

所有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老师，教师里静悄悄的，静的似乎连一根针也听得到。

“孩子，你们还这么小，老师真的舍不得下手啊！”胡老师一字一顿地说，泪珠却已无声地滑过脸庞。“来，把鞭子拿好！”胡老师用那柔软的手拉过我的手，轻轻地把教鞭放在了我的手心上。“孩子们，做错事就一定要承担后果，老师爱你们。今天就让老师来替碧清承担应有的惩罚吧！”老师响亮的声音在教室里久久回荡着。

“不——”所有人都叫了起来，我也傻傻地看着老师。“动手吧！”老师已经麻利地挽起了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我拿着教鞭，却不敢动。“还不快动手！用力打20下。”老师的语气凝重，容不得我半点的犹豫。

“啪”的一声，教鞭打在了老师的手臂上。我闭上了眼睛，泪水却已经奔涌而出。

“啪、啪、啪……”我一边哭，一边打，心里却如刀割般的疼痛。“呜——”教室里已经哭声一片，成了泪水的海洋。

那短短的20下，却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胡老师已经收回了教鞭，放回讲台上，然后捧着厚厚的考卷走了。

窗外，鲜艳的五星红旗围住旗杆头，好像是一支屹立着的红缨枪，又像是一支高耸着的火炬！那熊熊火炬里，摇曳着的却是胡老师那细嫩白皙的手臂。

我想，我们班上所有的同学都不会忘记那一天，都不会忘记那一刻！我没有受到半点的肌肤之痛，但就是那一刻，胡老师的替罚却让所有人都彻底的心痛。但也就是那样的心痛，让我们从一个个懵懂的孩子走向了成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