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散谈——河埠头

在笑声中，车一个右转弯就拐进了白洋湖畔的云龙中学。耳闻中的云龙中学并不陌生，其前身是鸣鹤初级中学，曾设在破落的金仙寺内。八十年代后期，爱乡楷模、宁波市荣誉市民、慈溪藉港胞、香港民生药行董事长姚云龙先生返乡探亲，看到金仙寺寺不像寺，校不像校时，不只捐资择址在白洋湖畔新建了占地近４万平方米，建筑面积达11872平方米的新校舍，而且还出资兴修了金仙寺。不过这样零距离地走进这所环境清幽，绿树成荫，四季芳草似锦，金秋桂香满园，被竹园、荷池、假山、雕塑点缀的似庭园一样的普通中学，倒是第一次。见伟恒正在门口迎候，才知阿遐早与伟恒有约，伟恒是特地为我们做向导的。

云龙中学与白洋湖只相隔一条马路。站在校门口就能看清远近的湖景。白茫茫的雨雾中，白洋湖显得有些浅灰朦胧，像有一层淡淡的薄薄的柔纱在秋风烟雨中飘舞，使白洋湖在忽明忽暗中有一种动感，一种很轻盈很撩心的动感，比在明媚的日照下还要多几分羞赧，多几分含蓄，多几分神秘。

走出校门，有一埠头，它不同于一般江南水乡人家后门口那种用自然石砌成的河埠头，而是用水泥浇筑的，长长宽宽，平平坦坦，说其是埠头，倒不如说更像个小小的码头。相对耀眼的是左侧撑着一顶巨大的伞，就像是海滨浴场上太阳伞，此时撑立在碧波与烟雨中，成了名副其实的雨伞。可我总觉得这伞应该有一个更动听的名字，叫其“温馨伞”吧，这样更衬垫它存在的意义。不管它是遮阳的还是挡雨的，都体现了对女性尊重的温馨，体现了对女性关爱的温馨。有几位妇女把裤腿卷得高高的，淌在没过她们小腿的湖水里洗衣服。

“她们不冷吗？我看看就感觉够冷的了。”邹颖可能是没有亲身经历是这样的生活，已经深秋了，赤脚泡在冷冷的湖水里洗衣服有些不理解。是啊！现在的生活条件家家都有自来水，要不起码也有井水，洗洗刷刷的用水条件还是不错的，完全没有必须非要像旧时的乡村妇女，非得一年四季泡在河埠洗涤。

“冷是冷的，我们都穿上毛衣了，岂能不冷？不过，有时候还真的感觉不到冷，因为冷被爽代替了，爽的感觉是受心境调控的，是一种意识，真的很好。”我说的是我曾有过的经历和体会，并没有哄逗邹颖。我下乡时就是这样洗衣服的，几乎没有想过那么多，什么冷不冷、热不热的，就是这样泡在河埠洗衣服。不同的是我们去埠头总是成群结对的，尤其是我，因为我不识水性。那时物质生活贫瘠，精神生活枯萎，体力劳动繁重，但同学恰少年不知忧愁，总想给单一无味的生活增添一些浪漫色彩。于是，在河埠头欢笑热闹，便成了我们知青生活的内容之一，冷冷热热都愿在埠头洗衣；高兴了跑到埠头与河水嘻哈，伤心了也会跑到埠头对着流水落泪；恋爱在埠头浪漫，失恋在埠头伤感……总之，只要有知青群体在河埠头，埠头就充满了青春活力，歌声笑声就像一层跟着一层递进滚涌的浪涛，能传播到很远……很远……

5、纪实——雨中逛街别样情

雨很密。我把伞弃在自己的车里了，幸好伟恒心细早有准备，递给我一把，还是一把很温馨的粉色小伞。六顶不同色彩的雨伞，在蒙蒙烟雨里倒是很像正享受秋雨沐浴的各色秋菊，悠然自得，给幽幽深深的雨巷增添了一分鲜活。

听伟恒介绍，鸣鹤现在有上街、中街、下街，下街即新街，上街和中街均为老街。中街两面以店铺为主，上街以富家豪宅为主。我特地留意了一下老街的地理方位，老街的上街和中街与“329”国道基本平行，应取位于东西。我们从中街的东头走进这条千年老街。按现代人的目光和生活标准看，街面确实有些窄小，连轿车会车都极为困难。不知道雨儿是受到了两边粉墙黑瓦古宅静谧的感染，还是受到了静默且充满老者风范的古建筑的阻滞，显得温柔多情了许多，细细密密的雨丝泛起一层淡淡的雨雾，弥漫了整条巷子。我们时而撑着雨伞漫步在雨中，时而悠悠地踏着屋檐下的青石板，任“滴嗒”的屋檐水滴在身上脸上，无暇顾及。我的心思完全沉浸在对老街鳞次栉比的古建筑的欣赏里——错落有致的高墙深院，深巷里人字坡青瓦顶的四合院、走马楼，宅第外的倒挂屋檐、木格窗棂、花格石门等古建筑，无论是选址和布局，无论是选料和雕琢工艺都相当精致考究。叶氏经营国药业发家后，各门各房各建了豪宅小院，且颇有自己的特色，尤其是显示家族名望和社会地位马头墙，各有不同的风格和韵味。我国南方四合院群体建筑里具有独特个性和特点的民宅，鸣鹤街上（现今上街西路122号）的“盐仓走马楼”，“十八间”等便是其中的经典。

鸣鹤河溪纵横交错，四季流水潺潺。上街与中街的衔接，自然是溪上那些历史悠久的古石桥，光是明代的古桥就有七座。是的，就是那些如今并不惹眼，却有着不凡背景不凡岁月的古石桥，曾承载着世世代代人间的需要，无怨无悔地伴着蹉跎的岁月横跨东西。其实，凡稍有些了解江南风情的人都知道，小小的石桥在江南就像是大自然里的红娘，银河上的喜鹊一样，凝结着人间的情缘蕴涵，还凝结着人的思想和人的聪慧才智。所以，人们常常把可石桥的建筑艺术视为历代建筑艺术的代表作之一。鸣鹤那些桥头雕塑很精致的明代石桥，就是明代古建筑艺术的代表。可我除了记得中街东头入口处那座叫“陡塘桥”，别的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方位和桥名了，但清晰地记下了鸣鹤的石桥确实有其自己的特色。桥上石栏边上的雕刻很精致，桥上几乎都有形态逼真的小狮子，像在举目张望，仿佛还等候人们能欣赏历史里的风采。

上街有不少沿河而建具有江南水乡特色的富家豪宅是明清时期的古建筑。开门见河，河上有桥，桥下是流水，典型的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的曼妙，再有古镇的安静和古朴衬垫，几株百年古树，站在小溪的两岸，溪岸壁墙爬满了四季常青的壁藤。虽然眼下已是深秋，却偏偏有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加上秋雨淅沥沥和流水潺潺合奏的“水韵天籁曲”，岂能不让人流连忘返呢？

……

雨丝越来越密，一阵紧接一阵地从我们身后匆匆忙忙地来来往往，决意要和躲在雨伞下的我们亲热。伞遮挡不住雨儿时不时地挑逗我们，总让其有机会在我们的脸上留下带有雨珠的亲吻，是带有那种湿漉漉亮晶晶似有动感的雨珠。淘气的雨儿，想吻哪个就吻哪个，想吻哪儿就吻哪里。吻我鼻子，吻我脸颊，吻我头额等那些不是很敏感的器官部位，我也懒搭理，其实也腾不出手去搭理啊。瞧我一手举着相机正忙着“咔嚓”，一手好歹得撑着伞，尽可能不让雨儿对我的相机镜头有非分之想。所以也只好任雨珠在我脸上滚来滚去地玩耍，直至没趣了自个坠落。可是雨儿对我的不搭理很不满意，暗里施计吻我的眼睛和我的耳朵。我眼睛的保镖——眼镜片岂能让雨儿随心所欲，雨珠在镜片跟前再怎么妩媚的挑逗也没有任何作用，气急败坏地在镜片跟前跳来弹去，终因敌不过镜片的定力，羞得自碎珠儿，弄得镜片沾满了细细碎碎的珠儿残粒，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掏出软软的丝绸，包好雨珠对我痴情留下的残粒，收藏在我的记忆库里，是为雨珠，也是为镜片，当然更是为了我自己。

雨儿顽皮依旧，不停地追我吻我，吻我追我。伞下的我，不再对雨儿躲躲闪闪，尽情地接受雨儿对我的挑逗和亲吻。看看我身边的师友们，从他们笑得像久旱逢甘雨的脸，我敢断定他们和我一样，不只接受了雨儿的热情和温存，此时已经忘了自己的年龄，个个谈笑风生，人人是一脸笑靥。此时，我还没有想到在古老的青石板上，那一滩滩、一汪汪浅浅的积水，已对我们的鞋子有了亲近的欲望。尤其是盯上了我那双轻巧玲珑的休闲鞋和邹颖那双精致的皮靴。除了小俏，到底是经不起湿漉漉的滋润所诱惑，没过多久，就因为贪婪地吮吸，早已没有原有的俏模样，膨胀得倒像是绷得紧紧的鼓面，随着我脚步的移动，竟然还会发出像刚刚出胎红皮鼠“呲……呲……呲”的叫声。

我仿佛回到了童年，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刚刚有记忆的黄毛小丫头，天性爱淋雨，小脑袋瓜里装了好些令成年人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稀奇古怪的思想，常常对雨入神出奇，对雨水摆在地上的水镜特别感兴趣，充满无限的幻想。一会照照，一会踩踩，水镜不见了，眼前只有粼粼碎屑。地上刚才还在的镜子呢？是谁偷走了吗？还是自己溜出去玩了？会回来吗？我打小比一般孩子倔，对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比一般孩子有耐心，我守着那潭水，那汪粼粼碎屑的水滩，我要等着镜子回来，等那面大大的水镜……开始妈妈就是想不明白平时懂事乖巧，爱干净漂亮的囡囡，怎么就喜欢在雨中发呆呢。一双红红的小皮鞋被水泡沉得湿漉漉的，扎在羊角辫子上的蝴蝶结也淋得湿漉漉的……为此，妈妈对我的古怪很是恼火，尽管舍不得打也打了，舍不得骂也骂了，还是没辙，多时只好为我撑伞陪淋……直至我有了能用语言表达的能力，妈妈才知道自己的姑娘其实一点也不古怪。

“这个背景不错。就在这里给我来一张。”阿遐选定背景是一雨巷，在雨中拍一张以雨巷为背景照片，情调韵味都不错，也蛮有意义的。我选好角度，用镜头一一摄下他们开心一笑的细节。这让我想起曾聆听过叶重烈先生给我们讲过一堂《用镜头捕捉》。是啊！用镜头捕捉到的细节，这应是最本真最直接的历史纪实呢。

逛了鸣鹤的老街，又沿外杜湖、白洋湖转了转，我对鸣鹤的地理结构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我发现鸣鹤与我走过的其他古镇有两大明显的不同，那便是地理结构和人文氛围。即便同样是依山旁水，但所依的山和所旁水的水有本质性不同。鸣鹤所依的山是五磊山，五磊山上的五磊寺历史悠久，香火旺盛；所旁的水则是两湖（杜湖与白洋湖），是依湖而建的，而其他古镇几乎只依河而建。再是其他那些著名古镇已经被旅游商业“优化”了，几乎不再有古镇的本真面貌——古朴清幽。而鸣鹤则不然，鸣鹤既没有喧闹吵嚷挤来捅去游客，也没有吆喝买卖的摊商，依旧清清幽幽，宁静的像一张记载着变迁历史的古宣纸，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令人感到有一种久违的亲切。

路过酒厂门口，随风飘来米烧的醇香。只听胡遐说等等，买点酒去。我以为她真的要带酒回家，这也情理之中。她加快脚步走向酒厂大门，在写有“买酒在此”的铁门下停下，随之从裤袋摸出一个硬币，敲着“买酒在此”字下那门，一本正经地说：“买酒。”随后回头看着我们，装着一脸迷惑的样子：“我要买酒，怎么没反应啊？不是写着买酒在此吗？”　

“你看你，你付款出错了勿晓得？钞票要投在石狮子口里，等它把钞票吞下肚里，酒肯定会从石狮子的屁股后自动出来的。”双杰哥哥活像酒厂的销售员在导购介绍，说得像真的一样，绝对不逊色舞台上的喜剧小品。

听胡遐一声“噢”后，真的拿着硬币，投在酒厂大门的石狮子嘴里，又拍了几下石狮子：“喂，买酒哉，买酒。咋还没有反应啊！噢，肯定是下班回家了。”两幽默大仙一来一去，绝对是最佳喜剧搭档，而且比舞台演员略胜一筹，不用排练，能随时地随机急性发挥。我和邹颖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站不起来，老实坦白我也不敢站起来，就怕笑得失控尿裤子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