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手捧着，一朵天蓝色的花，目光穿过花瓣，象沉静的星空。她说：“你知道吗？这朵花，有九片花瓣，最外层，三片，中间三片，里面三片。外面的三片象叶子，是淡绿色的，中间的三片，是蓝色的，最里面的三片最美，是紫色的。对了，要是阳光太强，就是天蓝色的，就象这一朵。每层花瓣都错开，看起来就有六片，象雪花一样。……你看，这三枝细小的花蕊，是雌蕊，中间那枝最长的，是雄蕊。春天她发芽，叶子是细长的。夏天她开花，雄蕊把花粉抖到雌蕊上，到了秋天，就结出三排种子，每排种子有九粒，到春天再来的时候，就有二十七枝花了。你看，她美不美？”

我猛然惊醒过来。女孩不见了，花也不见了，天蓝色的，淡紫色的小花。不见了。莫非这是个梦？可是，现在还是白天，正午的太阳就在我的头顶，穿过钢筋水泥的森林般的楼宇，把暗淡的阳光压下来。周围的人正看着我，眼里尽是疑惑。

是的，是个梦。那样的花哪儿有啊。就算有，我也没有见过。是的，我，没见过。

街上照样车水马龙。无数的美丽的女孩从身边走过，同时吹过法国的英国的美国的香水的味道。是的，这是城市。一个没有花，没有梦想的城市。只有我，走在现代城市的丛林里，象野兔躲避猛兽一样，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门到另一个门，却永远找不到，自己的门。

天，暗了下来，夜晚如期而至。霓虹闪烁，行人步履匆匆。我坐在窗前，端起九十九元一杯的酒，看着街上的车流。路灯和车灯，遮蔽了星空。

女孩又来了，带着甜美的纯真的笑，手捧着蓝色的紫色的花。女孩说：“你知道吗？这种花从来不在有人的地方生长，也不在温暖的地方开放。她只在雪山下，荒原里，戈壁上，一丛丛，一束束地，跳舞……歌唱……”

我静静地听着，那声音，象歌唱。心里只想着，也许，根本没有这样的花。可是我宁愿相信她，就象相信桌上的玫瑰真能代表爱情一样。

酒精渐渐进入我的大脑。我知道，我快醉了。女孩还没有走，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桌上的花瓶里，玫瑰变成了，那朵淡紫色的花。

头昏沉沉的，抬不起来了。女孩说：“你怎么了？”我低下了头，目光里，是酒的血红。突然间我抬起头说：“买单！”女孩不见了，花也不见了。桌上，还是玫瑰。

踉跄着穿过一道一道的门，仿佛走过一个一个的夜晚。那天夜里，我又做梦了。梦里，在一片荒原上，青灰色的鹅卵石铺满大地。石缝中有一朵小花，淡紫色的，九片花瓣，每层三片，外层的三片象叶子，是淡绿色的，中间的三片是天蓝色的，最里面的三片最美，是淡紫色的。每层花蕊都错开三十度，看起来就有六片，象雪花一样。

天边闪过一道白光，大地颤抖，四野茫茫，一阵飓风带着热浪吹过。我急忙弯腰躲避。再起身时，天空有一朵蘑菇一样的云朵。大地上一片荒凉，只有那朵花，还在。女孩在我身后说：“你看，这是马兰花，多美！”

“是的，看她……多美。只可惜，我已经，离开很久了。”

甘　泽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一日四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