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年里最后一只蚊子。据说蚊子在饱餐了一顿之后就会死了。但是这只蚊子是个例外,它没有死,它还奇迹一般地活着。算得是蚊子家族中的寿星老。
它万幸的是没有被突袭的雨水冲进荷塘里喂鱼。它侥幸的是躲过了蜘蛛、壁虎、蝙蝠这些食蚊动物的劫杀。它又幸运地逃过了人类研制的那些喷剂的捕杀。它又一次又一次的幸福地饱吸了人血之后又钻出了五指的猎杀。
在一间亮着暗淡的粉红色光影的屋子里,一个女子半曲着身子半合迷离的眼睛半露着丰腴的诱人的腿与胸肩,半躺在沙发上,她的头半侧着搁在肘手之上,她尽量要将自己的姿态调整到睡美人的标准,她支颐的媚态,用以挑逗男人的兴趣。她面对着临街的半掩着的玻璃门,可是街面上人迹稀疏,偶尔走过一个担着担子卖菜的小贩,那个形容猥琐小贩故作镇定地斜眼向屋里偷窥。
幸许是这挑逗的灯光吸引了这今年幸免于难的最后一只蚊子,或许是这间房间的门还留有一条隙缝。这只蚊子很容易就钻了进去。如许此时是它年轻时的个性,它必然会朝着这个女子的光滑的肌肤俯冲下去。管它是死是活,我只管喝血喝它个痛快。也许还是会逃过一劫。但是这只蚊子只是在这个女子的身边绕啊绕的。嗡嗡嗡嗡,象一位不厌其烦地在理诵经文的和尚。
这个女子嘴里叼咕着,都什么季节了,怎么还会有蚊子,真是邪性了。她哪里知道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只蚊子了。这个女子并没起身找寻这只蚊子,她大概是生怕她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睡美人的姿态和刚好找到的睡美人的感觉给弄没了。
这只蚊子以为这位女子向她使出了善意。它靠近了她,靠得再近一些。接近了她的耳畔了,它并没有敢轻易地触碰她的肌肤。她就挥动了另一只手,那只蚊子没有作出反应,不是来不及,只是它没有想会是这个后果而没有作出反应。这只蚊子的身体一动不动地附着在她的手掌上。她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放在眼前,她微微地上挑了一下眼皮,她看到了在她的掌心里躺着一只瘦骨嶙峋的蚊子。它消瘦的没有一点质感。而且它的身体上没有一丝的血渍。它象一只微型的半透明的琥珀。
她哪里会知道,这最后一只蚊子已经饿了好多的日子,它只以露水为食。这只蚊子已经放下了屠刀,改邪归正,重新做蚊。它只是来向她忏悔的,为它曾经的虐行而深刻地忏悔检讨。不幸就在这时发生了,它至死也想不明白,我并没有想要占得你的便宜,你又何至于要置我于死地呢?
原来是这样,她此时明白了。她觉得自己的命运与这只蚊子的命运极为相象。那些个貌似君子的男人们一边向着她吐着恶毒的口水,一边又馋涎欲滴地期望着她可以爽快地同意她与他们苟合。她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可能的结局就象自己掌心里的这只蚊子。她闭上了眼睛。那最后的一只蚊子从她的手心里滑落到地上。
-全文完-
▷ 进入蓝调音画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