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目光是我绝难坦然面对的,我每回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心里面就会特别的忐忑与惊悸。那便是妈妈有些混沌的老眼里中流露出的带着些许的感动的目光。而这样的感动有可能仅仅是因我一句关心问候,或者是送去一包点心,乃至一双袜子。再或者是为他们做了顿只有几个小菜的晚饭。总之,只要是为父母付出一点,都会引来妈妈实实在在的感动。
当我从妈妈的目光中感觉到这样的内心的情绪时,就会心酸的想哭。在我看来敬孝是为人子女的必须,是人性中该有的道德部份,父母理应平静接受的,这是他们理应得到的回报。我就象妈妈春天种在自家田地里的一粒种子,经过她精心的培畤与呵护,现在该是妈妈期望已久的收获的季节。
我每个周末必定要回家看望父母,无论多忙,这成了我们家约定俗成的惯例。尽管父母一再强调工作忙就不要来了。但我知道这一天父母又一定会等我。忙,会成为不看望父母的理由吗?我不想让父母等待落空。我想只有我面带笑容站到他们面前,他们那颗悬着的心才会放下。如果我有心事没有收藏好而在脸上有秋毫的表现,他们就会刨根问底。我当然只是报喜不报忧含糊过去。
周末的晚上我会下厨为全家做一顿饭。其实我烧菜的技术还不够高明,或咸或淡,父母从来不挑剔半句。他们永远只会对我说“挺好挺好”。在他们的眼里我似乎没有什么缺点不可以被接受和包容。而每次吃饭时,我再一次从父母的眼里窥觉到那种我最怕看到的感动。
我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不再听父母的说教,立身处事有了自己的主张。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父母不再横加干预我的生活,而只是关心的问候与体恤。他们无从知道我真实的生活状态。我常用“还可以”这三个字来概括我的一切。而他们也比较喜欢听到我的这样含糊概括。在他们看来“还可以”至少不会是很糟糕。
我常想,人这一生要经历成长的希望、学习的希望、工作的希望、结婚孕子的希望、升官发财的希望,最终是抱上的孙子的希望,完成了这些希望就该是我的父母这般年纪。之后,那希望在哪里呢?全部的幸福感就落在了子孙绕于膝前、子孙平安、子孙富足……总之,全是关于子孙的了,而自己的呢?做子女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从父母手中欣然获取。
独立生活之前,每一次从父母的手里面接过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一只苹果、一碗米饭、一分零化钱……我们是那么坦然,那么的理直气壮。因为父母的给予,我们拥有可以拿来回味的幸福时光,可是又有多少感动的时光呢?我们会因为那些个温暖付予而感动过吗?又是否有过心怀感恩地对父母由衷地说一声“谢谢”。
我有一朋友常在我的面前一脸幸福地夸她的孩子长的模样好,个头高,身体结实。特别是很懂事。朋友说要是她生病卧床时,儿子就会关心的问,“妈妈你生病了吗?”每次听到儿子的问候,她都会心生感动并落下幸福的眼泪。而她那二十四的儿子却从也不会将药递给她,并且躺在床痛苦着的她送上一杯热水。仅仅是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地打动母亲的心。这点我想他的儿子是不曾知道的。那次我去她家做客。她的儿子对她说,妈妈给我买一只烧鸡吧。她没有犹豫就下楼买了一只烧鸡。儿子用手很娴熟将鸡拆开独自享用。咂着嘴,吃得满嘴满手都是鸡油。她在一边看着,眼里满是幸福的享受。而我则觉得有点可悲。因为她的儿子没有问一句,妈妈,你吃一点吧,哪怕是一句客套。难道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不应该让自己的母亲尝尝吗?
所以说天下的父母于子女而言是最无私的人。做子女即使混蛋到不能加倍报恩,偿还总是应该的。只懂得索爱而不知道使爱的人是自私冷漠的。
我工作忙得昏天黑地的,我都有点在发怒了,怎么活着需要这样的辛苦。直到临下班时事情还没有处理完结。这时,突然才想到这天是周五。我赶忙冲下楼,跌跌撞撞地去菜场买菜。由于走得急,在路上与人碰车了。我被摔到几米开外,我的手上流着血。那个撞了我的小子呆呆地立在那里,就等着我发难。可是我却收拾着撒在地上的菜,扶起车,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忙着赶回家。心里就有了怨。回到家,我的父母正在等着我呢。我径直去厨房里将菜处理好。
吃饭的时候,父母很自然地问我,“最近忙吧?”
我说:“你们就不要问了,每次都要问同样的问题。而我的回答也是相同的。”我内心是存有委屈的,这才会说出这样言不由衷话。
当我说完,我看到妈妈眼里的落寞神情。 我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空间,父母只能够止步在属于你的世界你的空间之外,不安地翘望。
我赶忙说:“很忙的,差点都忘了今天是周五了。呵呵。”
这时,我才看到父母的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意。
你可以怀疑天下所有人的感动是否出于内心的真实,但是唯有来自于父母的毋庸置疑。你看他们的年岁已高,风烛残年,他们并不能给予你什么支持,尽管他们想给予你支援。但是,永远要记住,不要用不经意的话语伤了他们的心,也不要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所给予你感动的回应。那样的感动太过荷重。你只有做,做很多,让他们感觉到寻常而自然。所以,我只能觉得,是我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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