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和一个朋友通电话，正好翻出了十六岁时的一首诗，遂口述

于朋友代为转发在一个网站的文学版。几天后，诗是发出来了，可那

天在一通电话之后，我却呆呆地痴了很久，星星夜空，让我想起了这

首诗的故事。

《无题》

你是我命里的魔星　

用你的出现宣告我的另一个启程　

我从此漫漫走在荆棘的路上　

点点泪水缀成我的足迹　

虞美人　开败了　

是你把我引上这条路　

你却毫无知觉走在我的前面

刺痛的双脚抹不掉眼中你的影子

四壁的回声宣告我的孤独

没有风，我却冷得颤抖

没有雨，泪水飘散成雾

我永远只能遥遥注目你

害怕你会因知道而远走

我从来不敢奢求能和你共同走过那条山路

只要能默默地跟在你的身后

只要能遥遥地看你的影子

哪怕我的脚鲜血淋漓

哪怕我的心孤独难忍

请让我继续这样走下去

就这样走到路的尽头

那是我十六岁时写的，十六岁，我刚刚上大学。脸上整天都挂着

比天空还要明朗的笑容。十六岁少女的纯真也许是很动人？我并不知

道。情窦初开的少女免不了要喜欢人的。而我则悄悄地喜欢上了团支

书，我是班上的组织委员。团支书则是个清清瘦瘦黑黑的男孩子，相

片依然卡在我的相集中。还是曾经有过的最好的时光留下的。那时我

还没留意到另一个男孩子。正是学校歌咏比赛之后，男孩子们都穿着

那种奇怪的蓝衬衣和白裤子，那种蓝平板得好象洗得太久的墨迹。

然而他细长微咪的双眼和阔肩蜂腰的身裁，总是微微带着笑意的

嘴角在今天我看来依然是令我迷惑的那一种类型。这些我喜爱的东西

掩住了衣服的怪诞，于是他永远斜靠在校园的那棵老黄桷树下冲着我

露出微微的笑。

我悄悄地蓄积着自己的感情，并不曾对他表达。也许他心里知道。

也许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有一天我想了个最大胆的方式来向他表达。

我说：做我的哥哥好吗？呵呵，他答应了。是真的做了我的哥哥。那

一天我有了四个哥哥：另外三个男生得知我认哥哥的事后，主动要求

要做我的哥哥。我不知道怎样拒绝？那时候，我还一直害怕会不小心

伤害别人。自从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老师逼着我承认我偷了同桌的两毛

钱时，那种羞耻永远地铭刻到了我的心上。我根本没有偷过别人的一

分钱，从小到大，到永远。而那一次意外加在一个九岁女孩身上的羞

辱使我童年的心灵深深地烙下了尴尬留下的烫伤。我发誓不再让任何

人尴尬，而我只知道拒绝别人是令人尴尬的事。这种不甚明析的心理

使我在后来深深地为此付出了代价。

其中有一个男孩无疑是很喜欢我的，而我心里装着团支书细长眼

睛微微的笑，根本没有留意到他。只是他的细心令我也深深地感动。

在当时一个月生活费还是四十元的时候，他竟然为我随口的一句话去

买五元钱一斤的荔枝，剥好了一粒粒地送到我的手上，只为不打脏我

的衣裳。虽然后来他曾那样深地伤害我，但是我依然记得他对我的好。

而我眼里只装着团支书。他也真的把我当妹妹看，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是也只限于此。我在日记中悄悄地倾诉，却不敢告诉他。

有一天班上开舞会，曾经是很愉快的一个晚上。年轻的男孩女孩

有挥霍不完的青春。还记得当时唱起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可以忘

情地跳到桌子上。有一个女生满漂亮，自然成为男孩子们追逐的对象。

她是班上女生的老八，而我是老九，最小的一个。在我时时偷偷的留

意中，我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糟。终于他对我说：妹妹陪我出去走一

走。那一晚，我们聊得太晚以致我没有回宿舍，因为宿舍门已经关上。

我听他说了大半夜的话，在他低低的声音中，我的心一点点地沉，我

终于知道他喜欢那个女孩。奇怪的是我的心并不觉得疼。我对痛苦好

象总是那样的麻木。我尽着一个妹妹的角度去真诚地劝他，那颗热烈

的喜欢着的心悄悄地蒙上了一层纱，隐藏得更深。

我没有对他说，可是我们班上的女生渐渐都知道。老大其实也喜

欢他。当有一晚我和老大聊了之后她沉默了许久回答，你爱他，却好

象并不在乎得不得到他，你只是希望他过好。是的，我当时承认了，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成为我痛苦的源泉，一成不变的悲伤。到现在，

我依然是只能这样去爱一个人，付出，付出，不计回报地付出，直到

我最终承受不起痛苦。就象十二岁独自面对急性阑尾炎发作的煎熬，

到痛得受不了的时候才忍心作手术，作个了断。但是了断也就了断了，

我不会再回头。

就是在那一个夜晚，我写下了那首诗，同时也作了个决定。我依

然没有告诉他我对他的喜欢，但是我告诉那个女孩他是多么喜欢她，

希望她能给他一次机会。我帮他传条子，定约会。我居然可以平平静

静地做着这些事情。只是到今天我偶尔想起他的时候，还是清清楚楚

地知道当时我是真的喜欢他。然而那个女孩最终没有接受，也许是她

察觉了我的喜欢，也许是老大的喜欢也让她感到了不安。总之他们没

有成功。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我的一生就此改变。他心情不好，想喝酒。

我陪他去了，同去的还有两个哥哥，其中就有那个荔枝男孩。他醉了，

我也醉了，为了不同的心事。另一个哥哥扶他回去了，荔枝男孩送我

回房间。当时太晚，他们为我找了一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睡。醉意

朦胧中，我感到了男孩的亲吻，我迷迷糊糊地挣了几下，可是醉得太

深了，就此没有意识。当第二天早晨我独自醒来时，看见他端着饭盒

站在床前的身影，我突然泪流满面。

我就这样作了荔枝男孩的女朋友，从头到尾我没有告诉过团支书

我的心情，其实后来我想起来那也许早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可怜我

还自以为掩藏得那么深。也许正是因为我对团支书的感情让荔枝男孩

放心不下，他对我的专宠渐渐变成专制，我们不停地吵架，分手，又

复合，最后两个人都伤得一踏胡涂不得不接受分手的结局。这场恋爱

的结果是我差点没拿到毕业证而他不得不休学一年，一年后才重回校

园。

那以后我再也没叫过团支书“哥哥”两个字，我自觉地离他很远

很远。毕业时我也没留下他的电话。工作六年后有一天同学突然告诉

我他的电话，我想了很久，打过去，是他的声音，然而他却冷漠地对

我说：“我现在很忙，晚点打过来好吗？”我放下电话，从手机上删

掉了那个号码。那一刻我心里明白，一切早在十年前就已结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