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半声
皎洁的月盘宁静的悬挂在星斗遍布的夜空当中,水银般的月华笼罩着整个大地,使得大地上何处都是银光闪动,倘大的苏州城沉浸在一派享和之中。
“梆梆梆!”三更的梆子声响了起来,四周的一切都安静非凡,郭立峰此时的依旧坐在他的书房内,一枝红烛燃了大半,便如点点红泪从烛芯旁流了下来。郭立峰的脸上静如死水,看不见丝毫的涟漪。他也没忙碌着什么,就只是静静的坐着,呆滞的目光就望着屋子内遗射进的月华。
“笃,笃笃!”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郭立峰回过神来眉头一轩,还不等说话,门便“吱——”的一声推开了。
映着烛光可以看见那是一个俊美的少年男子,年约二十余岁,一身洁白的衣裳在月光的映照下颇有出尘之意。他就是郭立峰的次子郭枫。
郭立峰见是他,面色稍和,道:“你还没睡啊?”
郭枫道:“爹不是也没睡吗?难道还在为白天的事操心?”郭立峰叹气道:“我们对展家一再忍让,这次竟然欺负到我们郭家头上来了,简直欺人太盛,欺我们郭家无人了。这一番拼斗又要伤及无数人命。哎!”
郭枫皱眉道:“爹所担心的是怕我们郭字实力不济,最终家破人亡,是吧?”郭立峰眉头一轩,眼睛倏然转亮,盯着郭枫,道:“也许是吧!还是你了解为父的意思。郭家内这么多条人命我不能不管,他们有妻有子有女,他们有责任,我更有责任。展家不知从哪儿骋来了云灰这等人物,冷儿居然挡不过他五招,看来我在云灰手底下也是不堪一击。”
郭枫不置可否,问道:“爹想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展寒涯就是看到我们如果火并绝沾不上半点好处,就下了如此苛刻的条件。”郭立峰微微颔首:“我也是想到这点。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妹妹嫁给展寒涯那老头子吗?我又不忍心看到冷儿的肢体每天有部分血淋淋地摆在我的面前。如果不想到这些,我就必须以郭家一百多条人命换取啊!枫儿你说,你说为父应舍什么而取什么呢?”说着郭立峰已是老泪纵横,悲戚之色溢于言表。郭枫也是伤感无比。
苏州城内,郭家与展家皆为一大世家,各家统管各行重要经济,然人的欲望是无穷无限的,何况是苏州这个人烟阜盛,九朝繁华的地方。于是乎郭展两家的份争就展开了,这一展开就是一百多年,血腥代代相传,武艺世世相授,一百多年来两家都没有丝毫逊色,每世都有血有代价。当传到郭立峰展寒涯的时候,份争日渐激烈,不知展寒涯从哪儿骋来了高手,叫云灰。云灰一来,就遇上了郭立峰的长子郭冷。郭冷的武艺颇得乃父真传,郭立峰年岁已高,郭家上下的事情皆由他一人打理,比之郭立峰的精明能干有过之而无不及。郭枫平日懒散,不爱习武,受郭立峰的一再强迫其习武,也公得其皮毛之艺。郭冷饶是如此,在受云灰的挑唆之下,与云灰展开了身手,岂知连云灰五招都没有躲过,并被打成重伤,被掳回了展家。展寒涯虽武艺高强,年老体衰,但好色之心不死,他娶了七房老婆,但膝下无子。对郭立峰之女郭纤纤垂涎已久,而且对消灭郭家常伤脑动筋,这时云灰劫来郭冷,正好可出言挑衅郭家,来个一石二鸟,既可灭掉郭家又可载得美人归,于是就出言由郭家把纤纤嫁给他,郭冷完好送还,否则郭家一天不答应,每天便割下郭冷的一个部位,着人送到郭家,郭立峰才有如此无可奈何之举。
郭枫恨恨一摆手,道:“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让展家也吃不了兜着走。”郭立峰站了起来,缓缓走动几步,轻轻地推开木窗,一股静夜爽凉的风扑鼻而来,给沉重的屋内送来了丝丝清气,郭立峰望着天空中的月盘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才道:“都三更了,你回去睡吧。天上的月亮这么圆,希望此劫过后,郭家还有人可赏。”郭枫浑身一颤,吱唔不语。
郭立峰凛然道:“枫儿,明天帮我下战书,约战云灰,明晚子时,杏花林中,以冷儿性命作注。”郭枫颤声道:“爹,这如何能成。。。。。。”郭立峰打断道:“毋需多言,以你的才智应该能知道此举为父用意何在。”
郭枫依旧有些沉重,还是劝道:“爹,这。。。。。。”
郭立峰又眼如鹰,迅速转过头望向郭枫,郭枫直吓的生退了半步,长这么大,父亲好像从来没这样严厉的望过他,尽管他以前不爱习武,惹的父亲严厉呵斥,大骂不休,但也没有如今这般神色。郭立峰望着儿子焦虑的脸庞,凌厉的眼睛逐渐变得平和起来,轻声道:“你就照我的话去做,我不会有事的,你尽管放心,你也不要对其他人说起,为父自有分寸,你去吧,我要休息了。”
郭枫依然悲戚的望着父亲,自恨自已武功不济,现在又后悔起来为何当初不苦力学武的。父亲的意思他何尝不懂呢?他约战云灰,拼个你死我亡,与云灰来个同归于尽,再以郭家的实力,并不会逊展家一筹,郭家就不会遭灭门之灾,就又能在苏州城内多生存几年。这又是血的代价!
如若郭立峰公然向云灰下挑战书,云灰必会慨然赴约。云灰身来自命清高,自诩武功在苏州城内示有敌手,早听说郭立峰武功在苏州城罕有敌手,早欲挑战郭立峰,只是没有机会。以云灰在展家的地位与及展寒涯对他的信任度,展寒涯也会慷慨地把郭冷给云灰作为胜负之注。
郭枫刚要跨步而出,父亲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明晚也许是血腥的酝酿,展家可能会趁我不在突袭,你可要警惕!”郭枫一愣,应了一声,脚步跨了出去。最后留下了郭立峰幽幽的一声叹息声
二,冷月魂
晚上又是明月,照在人身上有种冷冷的感觉。树影婆娑,虫鸣啷啷,郭枫就静静的坐在正堂上,郭府内一切都显得那样么宁静,那么平静。郭立峰很早就走了,现在郭府内就留了个从来并不引人注目的纨绔子弟郭枫留守,偌当展家要突袭郭家今晚是再好不过了。郭府内仅有“十月刀”十人还可一拼,但若展家精英尽出,他们也会显得不堪一击。
这种郭家严重势微的情况下,郭枫也另有一番布署。
郭枫静坐须臾,就听到远处的兵刃撞击之声,展寒涯果然没放过对郭家的最后一击!
郭枫提着剑向喊杀声处迅速奔去。展家来了不少人,出奇的展寒涯并没亲自上阵,双方皆奋血欲战,喊杀惨叫声响彻云宵。
在冷冷月色下,一条灰影穿梭人间,出手狠辣,被他抓住的人不是颈断就是脊折,身影出奇的迅速,宛如鬼魅,一篷篷冲天血注宛如在冷月下盛开的血莲。
“云灰!?”郭枫心中大震,他居然没有赴约,错机来血洗郭家。一时郭枫愤怒不已,眼中便像要喷出火来,厉声喝道:“无耻鼠辈,休得猖狂!”一泓泠泠清辉破空而出,在月光的照耀下,在从眼中一晃。
一泓碧波向那灰影扫来,只听那灰影一声冷笑,对来剑不屑一顾,冷声道:“好!我云灰就血洗郭家,鸡犬不留。”向郭枫攻去。
郭枫生性浪荡,平日不爱习武,在郭立峰一再强迫之下,才免强学得一点,郭枫表示:“我要学那些绝顶无敌的武功,要别人打也打不过我。否则打死我也不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臭武功。”郭立峰无奈,只有将自已赖以成名的“回风剑法”授给他,但郭枫懒散惯了,一叫学武就说全身酸痛,躲着去玩了,所以十多年来,一套“回风剑法”还没学会。
郭枫武功低微,如何是云灰的对手?但见云灰扑上,身体一翻,郭枫的剑紧擦云灰胸膛而过,一下刺了个空。云灰躲过来剑,右手由抓迅捷地锁上郭枫咽喉,郭枫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掣剑加劲向云灰拦腰扫去,云灰一腾身,手爪抓不到了郭枫喉咙,凌空而下,一掌击向郭枫胸前。郭枫眼见云灰这掌来的迅速,不及躲避,硬硬接住这掌,直打的郭枫气血翻涌,只觉喉咙一甜,“扑”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向后急退。
郭枫全身摇摇欲坠,拄剑而立。郭展两府依旧拼斗着,此时未有云灰的加入,形势稍微缓解了些。有两人见郭枫严重受伤,过来扶住郭枫,急切地问道:“二少爷,没事吧?”郭枫摇头道:“没事。”眼睛时刻不离十步远的云灰。
只见云灰嘴角溢出一丝微笑:“恩,我看你能撑多久?”说罢,人已凌空而起,犹如灰鹤展翅般绕开上前护住郭枫的二人,双腿连环踢上郭枫面门。
皓月当空,银光满地,微风袭过,夹杂着点点暗香,还有一股浓浓的冷寒血腥味道。月影铺在地上,宛如一只雄鹰捕身一只弱小的小鸡。郭枫就凛然而对,现在他已无力反抗,唯有坦然面对临近的死亡。一生的风雨捕影般从脑海中流过,一切似乎显的那么美好。郭枫缓缓阖上双眼——
——正在这时,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啸唳声,宛若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奔驰而来,端的迅速万分,还不等郭枫睁开眼睛,云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便已响起。
“啊——”应着惨叫声郭枫睁开双眼,但见云灰匍匐于地,嘴角沁出一丝鲜血。云灰一跃而起,忽地身子剧晃,摇摇欲倒,显是腿部重伤,不能站立,强撑着身子站直身躯。
刚才的拼斗声因云灰的一声惨叫而静了下来,浓烈的血腥气息在空中久久回荡,霍之去。
“何放神圣?何不现身一见?”重创后的云灰不失高手气魄,眼睛扫射四周,欲寻来者,脸上也有一些恐惧之色,显是对来者颇为忌惮。,
树枝晃动,一个身着袈裟的年轻和尚长的眉清目秀,年龄不大,合什在胸,清澈明亮的眼睛之中蕴含着慈悲之色。但一件袈裟披在他的身上,与他的年龄显得格格不入。
云灰一见是个如此年轻的小和尚,不觉有些怀疑自已的眼,定睛看后确定无误,不由火冒三丈,怒发冲冠,吼道:“兀那小向驴,竟伤起你爷爷来了,是不是嫌自己活着受罪,想让爷爷送你到到达西方极乐世界?”
那年轻和尚不以为忤,脸上平静如常,不起丝毫涟漪,望着云灰定定道:“佛家有云:‘慈悲为怀。’施主何必满手沾腥,绝不轻饶任何人呢?”语气甚为平缓,但他说出来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神魄与气质。云灰不由一呆,旋即又怒道:“谁听小秃妒哆哩哆嗦的,你爷爷的事永远不用你来管。”
云灰一声怒吼,拔地而起,向那和尚冲去,速度迅捷之极,眼见双掌就要击中那和尚和胸口,那和尚才抬起了手掌,也不见什么很快,就是这样平淡无奇,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挥,云灰顿感胸口一窒,一股浩翰凌厉的劲气挡住自已前进的趋势,硬生生的将云灰定在了空中。云灰骇然失色,一股雄浑的气流穿过手臂当胸捣来,瞬间在胸口凝成一个圆球越来越大,接着云灰仿佛听到了“嘭”的一声爆裂声,正从自已胸口传来,而手臂传来的气流这时也嘎然而止。云灰吓的面无血色,还以为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这爆炸中化为齑粉。又想到如果五脏六腑全都炸碎,自己命安在哉?
云灰宛若虚脱了的一般,一下扒在了地上,良久爬不起来。那和尚合什道:“阿弥托佛。废出施主武功以减少施主的深重罪孽,望施主日后多做善事,洗心革面,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善哉善哉!“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和这尚在这一瞬间废了云灰几十年的武功。众人一片嗟 叹。
三,分外了
云灰扒在地上,脸上满是惊讶和害怕之色。过了片刻,众人才回过神态,须臾便有展家的人扶起云灰退后几步。云灰来不及说什么便有气无力地吩咐道:“我们走!”片刻间一帮人都走个干净。
云灰静静地伫立着,明朗月盘下,宛若巨人一般。又有一阵微风吹过,园内花木弄影,郭枫心中突然一朗,对着面前这位高人微微躬身,虚弱地道:“大师救命之恩,我郭府百人没齿难忘,此生结草衔环难于报答!”一番言语,发自内心,说的极为诚肯。
那和尚念了一声佛号,叹气道:“施主毋须多礼。老衲出家人不愿见过多的血腥,只求给世间留下一个朗朗乾坤。”郭枫忍不住发笑,这和尚如此年轻便自称老衲,端的倚小卖老,但看在此和尚乃救命恩人,不便讥笑他。]
郭枫询道:“敢问大师法号。”那和尚道:“老衲法新。”
郭枫惊愕道:“大师乃法字辈高僧。但大师年龄怎么。。。。。。”法新微笑道:“施主所看贫僧年纪与实际年纪相差一甲子。贫僧多年来浸淫武学,少林寺内呆了二十年,后远至西藏,天竺精研西方武学,而直至前不久。而年龄却因多年习武而愈发年轻,贫僧也为之甚为好奇。贫僧年岁已高,便想回归故土,以解贫僧多年思乡之苦,随便欲收几名出色弟子,最后颐养天年。”
郭枫依然愕然地望着法新,似乎想在这朦胧的月光下找法新的老态,郭枫有点不相信地道:“少林掌门法清大师如何称呼?”法新淡淡道:“法清是老衲师弟。”
“啊——”郭枫终于禁不住他光怪陆离的说辞,惊呼了出来,法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郭枫谦笑道:“大师多虑了,我只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郭枫见法新对自己的惊讶面现愠色,赶忙道歉。郭枫又道:“大师远来是客,此番明月当空,夜寒露重,请大师到屋内坐坐,晚辈好谢大师相救之恩。”法新合会点头,转身向大厅步入。郭枫担心爹爹安全,云灰未去赴约,而爹爹又迟迟未归,事情有些蹊跷,便吩咐人手前往杏花林查探情况。
冷月寂寂,花木扶疏。一场腥风血雨就这样停止了,在法新大师的到来郭家稍占上风,但郭家也伤亡不少,“十月刀”失其三,现在已成残缺不全的“七月刀”了,武师打手也有伤亡,总算留得郭家主力军。也不知郭立峰如何?倘若郭立峰遭到什么不测,郭家可谓损失惨重。
郭夫人和郭纤纤见恶斗已止,迅速跑了出来,见伤亡巨大,心中别有一备悲伤,直向大厅跑去,忙着吩咐下人包扎伤员伤口。
郭枫他法新正在大厅品茶,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茶香缭绕,充盈大厅。郭枫身受云灰重创,人一直昏昏沉沉,也只是勉强强撑着。突然门口处闪出两条白色人影,并排而立,看样子甚为急切。左边一人年约四五十岁,想必是郭夫人。右边一个二九年华,剪水双瞳焦切地望着两人,腮若新荔,鼻若鹅脂,肥肤胜雪,眉眼如画,瀑布般的长发平下下垂,衬上一身浅绿色的裙裾,说不出的清丽脱俗,只是此时面现忧色,没那种脱尘自然之美,反增添一种楚楚凄艳的美来。好就是苏州城第一美人,郭立峰之女——郭纤纤。也难怪展寒涯六七十岁了还垂涎她的美色不已。
母女两似乎没看到法新,看到郭枫苍白的脸色,郭纤纤一下冲到郭枫面前,焦虑地娇问道:“二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郭夫人也急切地问:“枫儿没事吧?”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流了出来。郭枫轻轻摇头道:“没事,娘,不用伤心。”郭纤纤问道:“爹呢,爹到哪儿去了?”
郭枫轻轻叹口气:“爹为了救大哥,邀战云灰,去救大哥了。”郭纤纤大惊失色:“啊?爹回来没?”她好像不知云灰未赴约,而直捣郭家,郭枫亦没精力给她说太多,摇首道:“尚未,不过已派人去了。”郭纤纤刚刚面无血色的玉容这时稍稍现出一点血云。
郭夫人惊魂甫定,见郭枫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忧心忡忡,柔声道:“枫儿,见你面无血色,伤的可不轻啊!”
郭枫颔首道:“我身受重击,今天幸亏这位法新大师出手相救,郭家才不至于灭门。”郭枫随手指点。这时郭夫人和郭纤纤才见么这个老僧入定,宛若佛像一般坐着一动不动的“年轻”和尚。郭夫人与郭纤纤两人走上前跪倒叩谢,还未跪下,就见法新长袖一阵鼓动,郭夫人与郭纤纤就被一股柔和的气流扶了起来。法新双眼微闭,轻声道:“两位女施主毋需多礼,施主如此老衲可承受不起。”郭夫人感激涕零,眼泪潸潸而落,深深一躬。
这时郭枫呼吸声愈发急促,双眼发光,眼帘欲垂。郭纤纤一直注意着郭枫,一下走上前伸出秀臂扶住郭枫欲垂的身躯,急声娇呼:“二哥,你怎么啦?二哥,二哥。”着急的便要流出眼泪来。平日郭枫不爱习武,是个浪荡子弟,与郭纤纤关系最为密切。大哥郭冷事务繁冗,爹加了许多负担在郭冷身上,是以郭冷无暇与郭纤纤谈心,只给她于不冷不热的态度。郭纤纤理解大哥,而且又有一个善解人意,志同道合的二哥陪她解闷消愁,给她讲天谈地,也就不怎么怪罪大哥。
法新与郭夫人听到郭纤纤的娇呼声,四目同时投向郭枫,法新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红色丹药,送到郭枫嘴里,叹了口气道:“这些年轻人哪,明知道自己撑不住偏还要撑下去,这就是当今的年轻人,一点也不为自己的生命可惜。”
郭枫只感到一枚什么东西入喉进腹,顿时腹中便似燃起了雄雄烈火,但又不觉得难受,须臾烈火变为真气,迅速游遍全身,全身片刻间一泰,周身便似坠入云间。
郭枫敛住一些气息归于丹田,聚住一点内力,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郭纤纤梨花带雨的娇容,正要柔声安慰,这时一个家丁突然道:“老爷回来了。
四,此身情
郭枫,郭纤纤,郭夫人心中同时一喜,就要跑出去,刚走几步,就见“十月刀”中的李庚,曹辛抬着一个人飞速跑进,脸上很是急切伤感,他们抬的那人正是郭立峰,后面跟着几人,未有郭冷身影。但见郭立峰全身浴血,面目全非,哪还是个人的模样?
郭府内“十月刀”取天干一字为名,各按本姓为姓,分别为田甲,刘乙,钱丙,黄丁,赵戊,孙已,李庚,曹辛,华任,水癸;其中钱丙,黄丁,孙已在此役中伤亡。十人武艺高强,为十大栋梁,什么事从来没超过四人联手,以郭立峰之能,亦未敢独对其五而保全胜算,只是今晚遇到云灰这等高手,而且展家亦差不多精英尽出,是以有三人伤亡,也有几人受伤。
郭立峰双目紧阖,胸前满是鲜血,并且有几条浅长的伤口,可见对方剑法走飘逸一路。但又有谁的剑法灵逸超过郭立峰的“回风剑法”呢?并且把郭立峰打成这样,也不知性命是否安在?
法新眉头一皱,待李庚,曹辛放好郭立峰,从瓷瓶中又取出两枚红色丹药。此药为少林小还丹合西域天合丹而成,于补内伤十分疗效。郭枫身受云灰重创,仅一枚便挽回其生机,此时对郭立峰加重药量,可见郭立峰受伤之不轻。
法新忙吩咐道:“快把施主扶入房中,老衲为他疗伤,兴许我佛慈悲,能为郭施主挽回几个时辰的生机。”郭枫诸人闻言心中既喜又悲,忙把郭立峰抬入房中床上。
法新请出众人独自运功为郭立峰疗伤。
院中寂寂,忙碌了已有一夜,东方天过泛出鱼肚皮,冷冷的月光也逐渐暗了下去。郭枫,郭纤纤,李庚,曹辛四人静静地守候在郭立峰房间门外,郭夫人见郭立峰伤成这样,大声啕哭,众人安慰亦是无用,最终悲伤的晕了过去。
时值仲春,江南苏州城里夜晚寒气也袭人,并有露水降落,郭纤纤身子单薄,难为她一个纤纤女子能强撑下去,郭枫缓缓走到郭纤纤身边,柔声道:“纤纤,冷吗?“郭纤纤转过头,微仰地望着二哥的面庞,眼眶中微微有泪珠闪动,良久不发一语,忽然一把抱住郭枫,扑在他的怀里,鼻子一酸,珠链般的泪珠犹如山洪爆发般奔腾而出,使的郭枫的衣衫湿溽了一大片。郭枫伸出手轻抚她的秀发,心中之痛,无言而喻。李瘐,曹辛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
郭纤纤哭了良久,渐渐没了声息,在郭枫怀中梦呓般的道:“二哥,爹会好吗?也不见大哥回来,我怕再失去亲人了。”郭枫轻声安慰道:“哪会呢?有法新大师为爹疗伤,爹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吧,你至少还有二哥呢,人有悲欢离合,这种事也司空见惯,也不用太当回事。”郭纤纤默不作声,静静地扑在郭枫怀里,只觉得好舒服,好安详。
“吱呀——”郭立峰房间总算打开了,首先入目的是法新,短短几个时辰,法新显得苍老一些,刚才可见用功过度。郭纤纤脱出郭枫怀抱,两人同时望向法新,郭枫问道:“大师,我爹如何?”法新合什道:“郭老施主老衲已是尽能了,无奈对主出手太重,非得置老施主于死地。”说的郭枫与郭纤纤心直往下沉,法新继续道:“郭老施主已经苏醒,但大概活不过一个时辰了。你们进去看看吧!”
郭枫回礼合什道:“多谢大师了。劳驾了大师一夜,晚辈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大师先去休息吧!”法新微笑颔首,念了声佛号。郭枫忙着来了一个家丁带法新走了。
屋内很是暖和,郭立峰安详地躺在床上,脸上的血污被洗的干净,但已有几条赫赫的红伤口,怵目惊心。郭立峰似是感应到旁边来了人,睁开眼睛,见是郭枫和郭纤纤,郭纤纤见到父亲成这模样,早已泪流满面。也真不知女孩子的眼泪怎么这么多。
郭立峰无力坐直躯体,眼睛望向郭枫,眼中已有泪光闪动,哽咽道:“枫儿,以后这个郭家就靠你撑下去了。我身受重伤,已是回天乏术,你们大哥他恐怕也是性命不在了。”心中悲痛至极,看到他这般模样,谁会想到他便是昔日驰骋江湖,飒爽英姿,以一手“回风剑法”在江湖上轰动一时的郭立峰呢?现在他也不过是个风烛残年,垂微欲死的老人。
郭枫心中伤痛,问道:“大哥如何会这样?云灰没去应战,展家内还有谁的武艺超过爹的呢?”郭立峰带着吵哑的声音道:“那人叫灵休,我想你们也应当知道这个人,乃武当叛徒,武艺奇高,已得武当‘乙分光剑法’精髓,江湖上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只是不知这号人物怎么会为苏州城内势力并未波及很大的展家卖命。确令人费解。”郭立峰怕不闻江湖世故的两兄妹不知道灵休是如何一号人物,便说清楚了些,眉头这时也变的紧皱。他又继续道,“我虽给他伤成这样,他也难有好日子过,没三年五载他的伤是好不了的。现在苏州城内我们郭家式微,但只要挺住,相信是没问题的,这副重担就要靠枫儿你扛住了,只怕你扛不住啊!”
郭枫热泪盈眶,哽咽道:“孩儿与郭家共存亡!”声音逐渐变的有些霸气。郭立峰躺在床上微微摇首道:“我是怕你下不了手。”郭枫与郭纤纤心头同时一愕,郭立峰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道,“我不想带太多的东西到下面去。冷儿我救不回,被灵休重击一掌,摔下万丈深渊,不知存亡如何,这已是一大遗憾哪!”郭纤纤已是泣不成声,哭泣着道:“爹爹不要胡说,您不会有事的。”郭立峰望着她浅浅一笑,道:“对你我很放心。你和你二哥关系密切,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娘。”突然他脸上肉一阵跳动,显是因他的微笑而触到伤口,剧痛之下使得面部肌肉抽畜。但马上他又平静下来,不想让他们有伤痛之色。郭立峰望向郭枫,语气带着颤抖:“其实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啊!?”郭枫震惊的直欲垂倒。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自已生长了二十多年,每天亲切地叫唤爹娘,怎么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呢?他脸上瞬间变的煞白。郭纤纤玉容也在这时面无血色,而郭立峰却忍着痛楚微微一笑……
五,难何求
郭枫震惊地道:“什么?!爹,您这不是说笑吧?”郭立峰一脸木然,哀叹道:“古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种将死之人,哪还能骗你说呢?”他望着郭枫震惊中略显平静的眼神,“而且你是我们郭家的百年宿敌的后代——现今展寒涯的亲生儿子。”这个时候郭枫反而出奇的冷静,面如一潭死水般不见波涛,当郭立峰说到他不是郭家的儿子,以他翘楚的才华,他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简单,郭立峰也不会在垂微时挣扎的欲告知他真相。
郭立峰缓缓地回忆着:“二十多年前,郭展两家正闹的水深火热之中,两空势成犄角。我想事情倘若长久这样僵持下去,于已家后世子孙百害而无一利。于是乎有一夜我孤身一人遣入展家,究竟我为何当时冒这么大的险,而且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当时多喝了一点酒,又加上正在为此事烦恼,所以想去杀了展寒涯吧!”
“当我到了展家后,才得知展寒涯与手下几名亲信在喝酒议事,说一些不中听的话,无关紧要,这时若想刺杀展寒涯,无异于痴人说梦,不可能的事。遂想借机遁走,刚至后院欲跃强而遁之时,我听到婴儿啼乳之声,遂起歹念。因前不久得知展寒涯喜得贵子,闹得苏州城皆知,展家杀我郭家人无数,何不现杀了他的儿子让他断子断孙。”
说到这里,郭立峰吐出的仿佛不是一个一个的字,而是一块一块的冰,使得整个室内显得寒气森森。寒气逼人下,郭立峰的“冰”语又传了出来:“展寒涯当时迎娶有四房老婆,但几十年都没有子女,当时还有很多人认为他做恶太多,导致绝后,但老天却又帮助他,给他送来一个儿子,这也可说是老天爷对我们郭家的处罚,呵呵,这上天也真公平,两不相帮。”
“忽然杀念生起,进入室内不声不息地杀了那个小妾,正要杀那小孩子时,但见那婴儿倏地停下哭声,眼睛睁的大大的,小脸上尚余泪痕,那婴儿且出奇地裂嘴大笑,说不出的可爱,这个瞬间盛凌的杀气给冰封瓦解,对于这个可爱的婴儿,我怎么也下不了手,于是乎我就想抱他回家,扶养他成人,做郭家的儿子,这岂不快哉?有了这个念头,对会展家的几十年的计划就在我脑海中运酝而生了。最生留了一张纸条给展寒涯——此子只应天上有。也就只留下了这句话。枫儿,以你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以后的事情吧!”
郭立峰双目炯炯,眼中发射出凌厉的盛光,光中蕴含着雄霸的杀意。
——当年他抱郭枫回来,酝酿这几十年的恶毒计划时,眼光中射出的也是这般的光芒吧?那不可一世,霸道,凌厉,狠毒的眼神,只有他这种从生下来就带着血腥,带着责任的人才有的吧?
郭立峰脸上瞬间由毒狠到柔和,再由柔和到悲伤,最后眼睛带着悲凉和惆怅望向郭枫。
郭枫默然。自己是应该姓展吧?那个小孩应该就是自己了。这个“父亲”应该是想利用自己来对付展家的,自己也不过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现在还没使用就先化鹤归去了。但是这又怎么可能。。。。。。他们对自己的严厉,对自己的慈容爱护不是装出来的。。。。。。郭枫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但是,枫儿,为父当时是心存歹念,但在扶养你长大的过程中,我是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郭立峰的声音很有些嘶哑,“为父肯请你能在为父离开之前原谅我!”
郭枫迎向郭立峰希冀的目光,也中有些不忍。。。。。。是啊,如果他存心想利用我的话,今天就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让我死在展家刀剑之下,以完成他多年的计划吧。。。。。。
郭立峰的目光逐渐黯然,仍然是希望且带有乞求地望着郭枫,鼻孔中流出两条蜿蜒的血溪,郭纤纤看见大惊失色,扑上前去捉住父亲有些冰冷的双手,哭泣地道:“爹,爹!你怎么了?爹,你挺住,我去叫大师!爹,爹,你等等。”她明知救父亲已是回天乏术,但还是希望法新大师能够救回他。
郭纤纤刚一转身,便给郭立峰一把拽住,且摇了摇头。郭立峰望着郭枫继续道:“枫儿,我是对不住你。你的亲生母亲为我所杀,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最后还是拜托你照顾好郭家一百多条性命,呃。。。。。。”
鲜血从郭立峰嘴中奔涌而出,眼睛睁的贺滚,望着天花板,声嘶力竭地叫道:“争霸!争霸!争霸!。。。。。。”声音嘎然而止。郭纤纤扒在郭立峰身上号啕大哭。
郭枫震住了,心中说不出的伤痛,但不知从何伤起。千般念头从脑海中飞速而逝。过了良久,他一下跪在郭立峰床前,垂首道:“爹,我答应你。我也原谅你。你在九泉之下也好好安息吧!我永远是你的儿子,永远姓郭!”
宛如立誓般的言语使郭纤纤骤然停住哭泣,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跪在地上的郭枫,喃喃地叫了两个字:“二哥?!”
外面已经大亮,一轮红日带着万物复苏在这个寒春。几只黄鹂啼于枝头,乐乐乎如鱼得水,一滴露珠汇在叶尖滴在了法新和尚的头上。。。。。。
郭立峰的葬礼举行的非常清减,堂堂郭家第一把交椅逝世的葬礼如此简朴,导致城内外的一阵轰动,更轰动的还是郭立峰忽然过逝。
凉风习习,寒夜寂阒。郭枫心绪紊乱,现在才发现此生自己难有什么追求。郭父临死还叫着“争霸”,终其一生也没闯下什么霸业,生父杀自已养父,养父杀自已生母,看来都很公平。但郭家的这么多条性命又会如何呢?自己已经不想再融入郭展两家的血雨腥风中了,只想找一个清静之地,了于余生。但这也太抽象了,大哥已逝,三妹年纪尚轻,对两家的恩怨了知甚少,如此重任更不能放她的身上,她也不忍。而今郭家已是不攻欲自破,自己武功低微,有何能耐照顾郭家一百多条人命免遭荼毒呢?大概郭父是要我自认展寒涯之子,肯请他放过郭家一码吧?郭枫伸手揉了揉额头。。。。。。
六,佛解缠
郭立峰入葬,郭府上下一片死寂,了无生机,给人于一种莫名的沉重和压抑。
尽管郭家式微,但展家亦不敢对其有所行动。因为郭家有一号物不敢小觑,那就是法新和尚。郭家成这种结果,他也未有离意,他亦自知自己一离开苏州城,一百多条人命就会掩身黄泉。
东方朝霞漫天,天空暗淡。郭枫一早就起来,郭立峰去逝不过十余天,他仍是孝子,在家守地需一年方可离家。
郭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只见院中雾气淡淡萦绕于满园桃花。花朵红艳,静躺树枝上,呼吸着晨间舒爽清新的空气。郭枫静静地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一袭淡装白衫飘荡园中,专心舞剑。几片桃花瓣和着他清逸的剑风在空中激荡起舞,饶有写意,也颇有清雅脱尘的意味。虽有丧父之痛,但他那种凌厉的杀气这时丝毫未露。
一套剑法舞毕,郭枫少有习武,今日兴起忽然练剑,片刻便汗湿重衫。他吐出一口气,拭了拭额际点滴晶莹汗珠,突然瞥见一条人影立于行廊之上,面含微笑地望着他。这些日子来,他又显出年轻青春的面庞。
郭枫肃然起敬:“大师这么早起来做早课啊。”法新脸上笑容丝毫不少:“恩。施主近来刻苦一些了。”郭枫赧然道:“大师过奖了。只是晚辈多日沉浸于丧父之痛中,心情压抑,故而早上起来练一练剑,以示发泻。”法新合什道:“郭老施主故逝,老衲心中也是伤痛许多。但请郭施主不要太沉浸其中,人死不能复生,施主终日伤痛,只会空费韶华,人生本苦短,请施主好好珍重现在应有的时光。”郭枫自惭道:“晚辈知错了。”法新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衲观施主舞剑之时,能敛锋芒,心无戾气,能沉于剑,忠于剑。这个时候仍有这份心境,确实难闻能可贵。”
郭枫稽首道:“多谢大师的赏识。”心中暗忖:“我哪是这样呢?心中是要被逼疯了,我是忘了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舞剑哪!”忽然法新似带有警戒慰告的语气道:“郭施主,请恕老衲直言。施主现在的情况老衲一清二楚。老衲只想告诉施主:人本来就是矛盾的产物,人若心中豁达,不闻矛盾,这人只能是枉来世间一趟。矛盾中要做好定夺,首虑自己,应对得起自己,人是为自己而活,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安心’二字就为此所在。这番话应该给施主添加了压力,施主只要从这‘压力泰山’中奋斗挣扎出,必须要付出代价,从而才会从这矛盾中酿出心中的那份安心。老衲只能说到这儿,后面的就请施主慢慢考虑。”法新再阖目合什念了一声佛号。
一番铿锵言语宛若冰块一般从法新佛口中吐将出来,郭枫听后全身一抖。看来这和尚对自己的处境还了知很深的,对于自己是展寒涯之子一事这郭家之内所知之人不会超出三个,不知法新大师怎么知道的?忽然脑海中蓦然一转,以法新如此神功,方圆十里内有什么东西可躲过他的法耳呢?法新的一片措词何不就是金玉良言。他暗度:“大师要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不就是告戒我要舍展家而取郭家吗?生我乃展,养我乃郭,我又何必留恋展家生我的那份感情呢?如果我因这个关系而舍弃为郭父报仇,让郭家这么多滴血白白流淌,我是否能达到法新大师所说的那种‘安心’呢?”郭枫心中有些乱,脑海中的种种疑惑与矛盾都萦绕难定,不觉心中又沉沦苦海,难为翻身。
旭日升空,艳芒四射,花木弄影,鸟鸣枝头,天地间都有一种宁谧的详和,一天之中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令人赏心悦目的感觉吧。法新站在行廊处静赏这种自然的和谐景色,仿佛全身都融入到了这里面。突然间,沉思良久的男子拂袖跪在他的面前,磕首道:“大师金言良言晚辈受益匪浅,令晚辈茅塞顿开,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武功浅微,肯请大师收晚辈为徒,晚辈结草衔环定当报答。”顿了顿,又继续道,“请受徒儿一拜。”咚咚咚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法新微微笑道:“你心中有颗静禅的心,是一块难得的练武材料,殊不知郭老施主有生之年如何调整你的。”这句话已表示他愿收郭枫为徒了。
郭枫道:“这无怪家父。我生性愚钝而又懒散浪荡,不爱习武,是以厄运忽来自己便无能为力。其实家父也三令五申地严厉嘱咐我习武,只是我不愿意罢了。”说到郭立峰,心中生出一些悲戚来,声音变的有些喑哑。法新微笑道:“好,老衲收下你,你就是老衲这一生的第一名弟子。老衲虽是佛门之人,你身负香火衍传,你也不必剃发入佛,允许你带法修行。”
郭枫闻言,心中生出一个既悲又喜的感觉来,喊道:“师父。”又咚咚咚给他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额际醮上了一点清晨的春泥。法新望着他微微笑着。郭枫几日来黯淡无光的眼睛这时闪烁着了一些光芒。
院口依旧,艳红的桃花妖艳的飘舞在清凉的清晨微风中,送出淡淡芬芳。。。。。。
郭枫拜师于法新大师,在郭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丫环仆人护院无不愕然,几十年都是懒懒散散,甚为讨厌习武的二少爷今个儿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愿拜师学艺,众人心中无不惊奇好笑。
郭枫静坐在屋里,一幅老僧入定的模样,现在他正进行着法新教的“静性”心法。法新说:“人习武首先当静心,当达到无敌无我,一切随意而发,那才可到武学最高境界。年轻人难免心浮气躁,最近你心中戾气颇重,此乃少林武学之大忌。当你以一平静的心去应敌,会得到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所以你现在先练心一个月,心要练到处变不惊,再大的事情发生在面前也要波澜不惊,当你达到这种境界,习我的武功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我传一套心法给你,你一定要谨记:戾乃邪,佛乃正,正邪永不相生。“遂传了郭枫一套心法就离开了。
清风和着阳光窜进屋里,使得室内更增宁静详和。郭枫打着座,须臾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吱呀!”门忽然打开了。郭枫心中一片明朗,清晰的感应到一条人影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注视着他,立住。他只是感应不到面前这人的身形着装,难以定夺来者何人。
郭枫入定坐了半响,一阵清风吹入房内,一股淡淡的幽香注入他的鼻中,闻到熟悉的香味,他也知道来者是谁了。
郭枫阖目淡淡道:“你怎么来了?”那人也淡淡道:“我特过来看一看二哥,随便想和二哥谈一谈心事。”面前这人就是郭纤纤。
七,有缘人
郭枫缓缓睁开眼幕,望着眼前这个俏丽佳人,只见他淡妆素雅,几日下来清减了许多,面不施脂也不能掩盖她天然绝色。这个时候,郭枫忽然生出一种别的感情来,对面前这个妹子仿佛疏远了许多,不像以前般心无旁虑,也没以前那种开怀畅谈的感觉了。
郭枫下榻走到她面前,柔声道:“你近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郭纤纤微摇螓首道:“也没什么不顺心的吧。只是近来家里的气氛十分凝重,使得我自己心里也压抑非常。可能是伤感爹爹亡故吧。”
郭枫叹息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伤悲也是徒劳,对于过去的一点也挽回不了。”郭纤纤一愕,想不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知他心中的彼劳远胜于已,是以人也充满了苍凉感,便柔声安慰道:“希望二哥也能这样。”
“听说你拜了法新大师为师。”郭纤纤一脸漠然地又淡淡道,“你是想为爹爹和大哥报仇?”
郭枫一怔,淡淡道:“也不尽然吧。”郭纤纤了解他,也没有人像他们般了解彼此了。她忽尔问了一句:“我们现在还算兄妹吗?”郭枫淡淡一笑:“傻丫头,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妹。”郭纤纤轻轻“哦”了一声,想好的千言万语不知为何这个时候说不出一个字来。过了良久,两人就静静伫立着,郭纤纤打破沉寂道:“你慢慢练功吧。我先出去了。”郭枫怔怔望着她离去的瘦削倩影,心中亦发苦痛。一行清泪悄情的从她秋水般瞳孔中滑过她晶莹般的面靥。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切都是那么平凡的过着,一恍法新大师就在郭家呆了三年。法新见郭枫专业习武,三年下来悉心指教,郭枫心无旁鹜,乐善于学,武艺颇有成就,令法新赏识不已。法新想耽误太多时日,度量了一下郭枫的实力,再传了一套掌法,便与他们告别,独自赶往嵩山少林寺了。
又是春日,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阳光明媚,春风酥软,是为出城游玩,观山游水的好日子。
三年以前,郭枫是个纨绔浪荡子弟,整日游手好闲,这三年来心中难解压抑的枷锁,少出郭家家门。今日得逢好天气,便一人轻装的来到城外。
山色秀丽,万物复苏,树木层峦叠嶂,萦绕着层淡薄的雾气,透着清风,令人心襟为之一爽。郭枫闲庭信步般的行在山间小道上,独自颀赏着两旁景致,心中也没太多的杂念,他难得有这种雅兴出来游山玩水。
此山名落霞山,山顶有落霞亭,站在亭中,可鸟瞰大半个苏州。由于景致可佳,此亭就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佳处,山民樵夫罕至上面。郭枫信步上山,还未到山顶,就听到一个人在山顶吟哦: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处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开回。
贾氏窥帘朝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诗名《无题》,乃大唐诗人李义山所作,虽然歌词苍凉悲伤,语调压抑凄然,但在这明媚春日里吟哦出来,却另有一番风致,那种伤心凄怀之感和着春风吹的的烟消云散。
郭枫闻声一怔,快速走上几步,遥遥望见落霞亭。但见落霞亭中立着一个身着襦衫,头带方巾,年纪约二十四五岁的后生,身躯修长挺拔,犹如苍松般立于亭中,那种气势与他的身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书生昂然望着远处山黛,似乎未发现郭枫的到来。郭枫走到亭前,淡然道:“阁下真个好雅兴。独自于落霞亭吟诗,却情不为诗境所移,在下佩服至极。”那书生缓缓回首,望着郭枫,先是一愕,接着便斯文地道:“小生不才,扰阁下清幽了。”
郭枫见那书生言谈举止无不彬彬有礼,且年龄与他相仿,不由生出一点亲切来,忙摇着道:“非也。应是在下扰你清静了。”就凭刚才郭枫突然发话,而那书生依然泰然自若,便知这书生看似柔弱,实乃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书生望了郭枫良久,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忽尔呵呵一笑:“我看阁下应是多年弃文从武了吧。”郭枫暗忖:“这人好锋锐的眼睛。”微作愕然道:“阁下何出此言呢?”那书生微笑道:“从你的气,你的那种书生的酸孺之气几乎要消失怠尽了。”顿了顿,又道,“好,我就以江湖道义交你。不知阁下贵姓?在下萧峭。”这人先报姓名,算是对江湖朋友莫大的礼仪。郭枫一时心中气血上涌欲冲口报出自家姓名,怔了怔,道:“阁下名也如此风雅,真个乎人如其名啊,在下姓玉,单名一个寒字。”萧峭一改酸孺之气,拱拳道:“原来是玉兄。”郭枫亦抱拳施礼。
郭枫以前是文人雅士,交往的都是些饱学之士,鲜与江湖之人打交道,现在忽然遇到了一个既武又孺的算半个江湖人的人,心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萧峭清朗的笑声又响起:“我一见玉兄,心中不由已的生出一些亲切感来,更有伯牙遇子期之乐,心中悦悦乎如鸟翔碧空,不知玉兄有什么感觉?”
郭枫大喜道:“余之感皆同汝之感也,想不到萧兄与我这么投缘,今日我们就以天地为证,撮土为香,义结金兰如何?”萧峭爽然答应,问道:“玉兄年庚多少?”郭枫喜道:“今年二十六。”萧峭道:“比我年长两岁,大哥!”一时情随意动,两双虎目交织在一起,全是真挚之情。
于是两人撮土为香,跪拜天地,义结金兰。郭枫忽然心中有愧,忽然想告之于自己真实姓名,但又怕现在两人关系尚浅,告诉真实情况萧峭会心中不快,认识第一天就闹不愉快的事,就先忍住了,假以时日再告之于他。
两人整日游山玩水,兴致起来便吟诗作对,好不快乐!郭枫也把三年来的沉闷抛到九霄云外,为眼前的真情湮没了他一切的伤心与痛苦。时近傍晚,暮霭四阖,去蒸霞蔚,山间又是一种景致。
八,春日雨
皓月当空,水银般的月华倾洒着整个大地。苏州人烟阜盛,既使月升中天,苏州城内依然繁忙如白日。
郭枫孑然一身走进郭家大门,白天开朗爽快的心情在一进郭家大门后就扫之一空,扑面而来的是那压抑沉闷而又凝重的气氛。郭枫心中不由一阵哀痛。以前活跃蒸蒸日上的郭家自从三年前的一次力挫后,就难再现惜日风彩了。
刚进郭府,迎面就见到郭夫人,郭纤纤一众,面现焦虑之色,郭夫人快步走上前,道:“你可回来了。今天到哪儿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把为娘担心死了。”
郭枫一愣,道:“发生了什么事?”郭夫人道:“华任死了。”见郭枫忽然冷静了下来,又道,“为娘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呢?冷儿已去了,我不想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着,郭夫人已是眼泪盈眶,在冷冷月光照射下闪烁着晶莹光彩。郭枫心中一阵酸楚,娘亲对自己的关怀真是无微不至啊!这个时候她还把自己当作她的亲生儿子,郭枫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惭愧来,郭枫静静问道:“华任死在哪儿?”郭纤纤轻启朱唇:“据说他喜欢的歌伎翠玉儿被灵休玷污了,一气之下就找到灵休,死在灵休住宅。”
郭枫微微颔首,道:“厚葬。”独自走开了。似是对此事毫不介怀。郭纤纤,郭夫人,与及余下的“十月刀”一脸愕然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不明所以。
三年前,郭立峰去逝,他跪在郭立峰庆前,带有着发誓般的语气说:“爹, 我答应你。我也原谅你。你在九泉之下好好安息吧!我永远是你的儿子,永远姓郭!”
这幕画面又出现到了他的脑海,回想起昔日的豪言壮语,今日他有些犹豫了,因为他害怕,他恐惧,他惧他面对展寒涯时那一剑刺不下去,使得郭家更多丧失性命,而自己身上又加上了几条血债的伤痕。
“笃笃。”从外面传来敲门声,接着就听到郭夫人的声音送了进来:“枫儿,是娘啊。”
郭枫接开门让郭夫人走了进来,问道:“有什么事吗?”郭夫人道:“也没什么事,只是不忍见你终日劳虑,这对你身体不好,所以我特地给你沌了上好的燕窝给你补补身子,趁热吃了吧!”她满面微笑地望着这个儿子,心中几分悲凉几分欢喜。
郭枫浅浅陪笑道:“多谢娘。”端起燕窝,几口吃完,不由赞道:“好久没吃过娘做的燕窝了,恩,真好吃!”郭夫人依旧微笑道:“以后我就天天做给你吃。”郭枫挥手道:“毋劳娘多费心。”郭夫人道:“看你天天为郭家内内外外的事秉烛达旦的处理,娘看着心里痛,给你做燕窝补身子也算份内的事。”顿了顿,“你这三年来变化很大,相对以前,为人处事成熟冷静了许多。不过,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看见你和纤纤这三年来都变的沉默寡言,为娘的真不愿见到你们这样,你看纤纤都二十了,仍找不到个人家嫁出去,来提媒的门庭若市,全被她拒绝了。哎!”郭枫道:“这些事情娘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是什么结果命运早已安排好了的,孩儿们要的是那种自由,独自去考虑问题,永远生活在父母的荫榆之下对子女们根本没有半分好处。”郭夫人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你们都好。我先出去了,你早点儿休息吧!”收拾完东西就缓步走了出去。
他抬头望着天空碧盘,静静地立于窗边,呼吸着送来的阵阵花香。太多的东西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看来今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三年来,他长久如此。
翌日,天空暗淡,下起了淅淅漓漓的春雨,庭中青翠的叶子宛如雀跃的鸟儿般在雨中摇曳着,时有阵阵微风吹过,夹杂着雨幕中的清香。雨下了一天,晚上又传来坏消息:“苏州城郭家的罗家银庄被展家强夺去,并伤两条人命。”
展家对郭家的又轮进攻看来指日可待。展家畏惧法新,是以三年来展家也不敢有丝毫动作,现在法新离去,对郭家的屠杀又蠢蠢欲动。上次冒然直捣郭家老巢,岂知半路杀出了个和尚,导致功败垂成。这次展寒涯重启战略,对郭家逐步削弱,最终使其不攻自破。现郭家势力处于弱势,两主如若火拼,郭家败多胜少,展寒涯自是不把郭枫放在眼里,哪里知道是郭枫的一再忍让?
郭枫心中愈加沉重,但他还是想忍。
以后的日子,郭家时有弟子伤亡,郭枫也不放在心上,无聊之时郭枫就找到萧峭外出喝酒游山,如此犹如度日如年般过了两个月。
这日天空十分昏暗,星斗如棋,布满天际,不见月盘。郭枫与萧峭两人对座畅饮,郭枫眼中照出的是忧伤,而萧峭眼中透出的是疑惑。
酒过三巡,两人皆微有醉意。萧峭问道:“不知大哥有什么心事?”郭枫眼睛瞟向他,猛地喝尽一杯,淡淡笑道:“你看我能有什么心事,终日悠哉游哉,乐还来不及呢,哪会有心事,二弟你多虑了。”萧峭呵呵笑道:“人不要背上太多的负担,更不要刻意给自己加上一些负担。如果力不能及,又不愿太伤及无辜,就还是选择逃避要好。前人的路我们不一定非要走下去不可,失去的东西不可复得,失去了就让它失去吧!只要把握住眼前的某些东西不要失去就好。”萧峭饶有深意地对郭枫说着。
郭枫愕然望着他道:“二弟何必说太多,是不是喝多了乱说胡话了。我们都还要回去,不喝了。来。”他举起酒杯,“最后一杯,干!”两人同时一仰首,一饮而尽。
两人告过别,向着街的两个不同方向走去。
郭枫摇摇晃晃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喝醉酒后他不想从人多嘈杂处走,专选幽暗僻静的巷子。夜很静,静的如同他走在一个已荒废百年的巷子,连他那不甚规律的嗒嗒脚步声显得都有些刺耳。忽然他眼睛一晃,四把明晃晃的大刀垂在前面……
九,情何堪
一见这,郭枫酒醒了大半分,看来展家不放过任何一个郭家落单之人。这两个月来郭家伤亡有十多人,其中现在仅存的“六月刀”也受围剿有几次,都侥幸逃命。今日算是郭枫首次遇上,也是三年多习武首次与人动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己武艺学的如何就要看今日了。法新走的时候也度量了一下郭枫的实力,是坏他也不会这么快离开郭家远赴嵩山的。
那四人一看见郭枫,什么话都没说,提刀直向郭枫扑来。郭枫心中谨记法新教导的“遇敌心静则为优”,冷冷地望着面前如虎奔腾的四条大汉,心中就如井中之月般一片沉静。
巷子不宽,四条大汉各居一方的守住郭枫四路,刀尖便要触及郭枫的衣衫。八只眼睛死死盯住中间一个,郭枫衣袂鼓荡,凌厉之气外露,面如死水,不见涟漪,全身宛如劲松般凌厉不衰。
四人同时会意,四把刀分别从郭枫头,腰,胸,腿四处斫下,把郭枫全身可动部位全部制住,四人配合的丝丝如扣。郭枫毫无惧色,头微偏,右手骈指如剑捏住手顶刀锋,与此同时,全身腾空,脚踩住下面的刀,稍一借力,凌空而起,一个“瑶子翻身”,运气捏住刀锋不放,左掌击向从头顶斫下之人,那人全身剧震地后退几步,“扑”地喷出一口鲜血,对郭枫掌力之威由此可见一斑。
另外三个不以为意,凌厉的刀气又向郭枫全身各处笼罩而来,这三个的联袂一击比之刚才四人的雷霆一击更要凌厉几分,郭枫无计硬拼,急速后退。由于手无长物,兼且对方刀法高明,极难近身肉搏,全靠身法灵巧,手掌凌厉,得以让对方无法近身。稍息间那受击之人加入战团,向郭枫攻去,郭枫局势愈发岌岌可危。这四个人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无懈可击,郭枫更是用脚应接不暇。到底受击之人受了点伤,内空虚弱,手脚迟缓一些,郭枫觑住时机,右手扣向那人右手腕,左手及脚分别防住另外三把刀,那人不防他有这着,忽觉手臂一麻,刀脱手而出,落在了郭枫手中。
郭枫拿刀在手,顿时如虎添翼,运刀如风,全身的压抑与沉闷奔腾而出,全心的杀戮之气萦绕全身,须臾间,四人不挡他的凌厉刀法,先后倒在了血泊中。
郭枫弃刀缓缓向外走去,面上依然沉静如水,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回到郭府,各方面消息折射出郭家内外相安无事,对此郭枫心中稍安。
夜已深,郭家庭院内外阒寂无声,郭枫独自走在行廊上,仰首望着漫天的星斗,沉思着,突然间眼光瞥见东厢房还有灯光,灯光的影射下,从外面可见到一个女子秀发披肩,支颐坐在桌前纹丝不动,宛如雕像般陷入阵阵沉思之中。
纤纤今晚也睡不着,自三年前父亲去逝后,郭家有多少人夜夜都辗转难眠啊!
郭枫轻轻敲了几个房门,过了良久,郭纤纤才拉开了门,见是郭枫,微微一愕:“是二哥啊。这么晚了还没入睡呢。”郭枫对着她微微笑道:“你不是没入睡吗?”郭纤纤心中暗喜,三年来他总算露出了微笑,道:“进来说吧!”
郭纤纤合上门,轻声问道:“二哥,深夜过来有什么事吗?”郭枫似是有意把气氛活跃一点,从而拉进两人逐渐远去的距离,望着她秀丽可人的面庞,带有调皮的语气道:“没事就不能过来吧,原来我们不是老通宵达旦的聊天看书吗?”郭纤纤垂首低声道:“那是以前,我们还是小孩子。二哥今天心情不错啊!”郭枫颔首道:“恩,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今天江南南宫世家又来提亲了,你知道吗?”见她轻摇螓首,继续道,“如果我们能够得到江南南宫世家的协助,我们郭家在苏州城的立足是根深蒂固了。”郭纤纤脸上现出一丝不悦之色,道:“二哥,我想你是了解我的,我们希冀的都是自由自在,毫无羁绊的生活,我不想在生命中处处受人指示。什么杭州朱公子,洛阳刘公子,江南南宫公子,见都没见过,我不想对自己太过苛刻,更不想对不住自己。”声音愈来愈是激动,接着她秋水般的翦瞳已有莹光闪动。
郭枫不想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引起她这么多的愤辞,忙柔声安慰道:“二哥理会你。你也不小了,娘担心你啊。”他用手拭了拭她脸上滚下的泪珠,“你都这么大的女孩子家,还不出嫁,别人说出来不好听哪。娘知你就只听我的话,就要我来对你说一说,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向你请罪,你就不把它放在心上。恩,笑一笑。”郭枫做着鬼脸,用手轻轻掐了下她那宛如吹气可破的白僖脸蛋。郭纤纤望着他,过了良久,泪珠虽还挂在睫手上,脸上却绽放开了蓓蕾般的笑容。
郭枫笑道:“恩,好,吾妹这一笑足可让天下男人皆断肠。”郭纤纤垂首抿嘴浅笑道:“二哥又来调笑人家了。我不理你了。”说罢就转过身去,装着不理他。
郭枫不以为意,坐在桌前,倒了杯茶,自斟自酌,悠悠道:“纤纤你朱公子不嫁,刘公子不嫁,南宫公子亦不嫁,这么久也不听你说有心上人,要不二弟我给你介绍个萧公子。”郭纤纤闻言蓦然转首,面现羞涩之色,檀口微张:“什么萧公子。”郭枫呷了口茶,道:“他是我二弟。是我出游时认识的,与他一见投缘,便义结金兰,他今年二十四,尚未娶亲,人也长的清俊潇洒,超凡脱俗,包准你不会失望。要不要我介绍?哦,他叫萧峭。”郭纤纤喃喃道:“一定又是个花花公子。二十四了还没成亲,定是整天醉纸金迷,倚红偎翠。”郭枫似是没听清,侧首问道:“你说什么?”郭纤纤调皮的伸了伸舌头:“没什么!”郭枫微笑的一再追问,她依然忙不迭地摇首。郭枫问道:“那你答不答应?”郭纤纤轻摇螓首,垂首低声道:“我不要你多此一举,我自己会处理,大不了终生不嫁也未尝不可。”郭枫道:“那可不成!”郭纤纤一愕,撇撇嘴:“为什么不成?”
十,寸断肠
郭枫道:“想我妹妹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如若终生不嫁,那岂不令天下男子觑嘁,甚至可能造反,与当今世道背道而驰,到时又难免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你嫁与否,可是前乎天下苍生啊!”郭纤纤忍俊不禁,笑的花枝乱颤,嗔道:“这么晚了二哥还有心事开玩笑。”一对盈盈瞳孔盯着郭枫,又道,“你还不是一样吗?想我二哥风流倜傥,丰神俊朗,超凡脱俗,都二十六仍未娶亲,也不令天下女子长叹不已吗?”
郭枫回眼一笑:“那——你算不算天下女子之一呢?”郭纤纤面色微红,宛如两团云霞燃烧,嗫嚅地说不出话来。接着就听到郭枫呵呵的笑声。郭纤纤一下面红过耳,跺足娇嗔道:“二哥又在胡说。今次真的不理你了。你快走吧!”说着就拉起郭枫将他推了出去,拉住门闩,背着门三分欢喜三分忧,同时还夹着几分惆怅。门外传来郭枫爽朗的豪迈笑声。声音渐渐消失,缓缓远去。
第二天,郭枫与“六月刀”齐聚大堂,见到他们,郭枫又莫名生出一点凄凉来。田甲最先发话道:“少爷,我们不可再忍受了。昨夜郭家又伤三条人命。我们这样完全是坐以待毙。”余下几人齐声称是。水癸亦道:“如果不战,是自取灭亡。”刘乙更是义愤填膺:“我们只能战死,不能坐亡。”这又引起众人赞叹。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皆说的是不能坐以待毙,长久下去郭家将不攻自亡。
郭枫一眼扫过众人奋慨的神色,良久不知说什么好,他们对展家深恶痛绝,哪里知郭枫难于启齿的苦痛呢?三年前对“爹”的誓言不可违背,现今总感觉有些下不了手,当年的“爹爹”也是别有机心,自己看来也不过是两家相争的一枚棋子,而且是过河卒子,永难有回头的余地。
良久,郭枫脸上闪过一丝苦痛之色,道:“有劳各位叔伯劳心,小侄实有自己的苦衷,大家也应该知道,小侄并不是郭家嫡传子。”众人闻言,有几人震惊不已,似田甲,刘乙效劳郭家已非一二十年了,自然知道当年的事情,赵戊,李庚,曹辛,水癸是近些年入幕郭家,忽闻此事,心中无不震憾,惊讶的张口无言,只听郭枫继续道,“而且我还是郭家的百年宿敌展家展寒涯的儿子,诸位叔伯亦知此事非空穴来风。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小侄亦是矛盾的。诸位对郭家的忠心,小侄感激不尽,小侄只请诸位叔伯相信,我郭枫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郭家的事,亦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家的事。”一片肺腑之言,使得面前之人皆呆伫地,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眼前他们以前并不注重的纨绔公子,望着他渊临岳峙的雄躯,心中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良久,“六月刀”异口同声地道:“我们誓死保卫郭家,与展寒涯血战到底。”众人面容肃目,仿佛四周的空气也因此而凌厉肃杀起来。
外面阳光温和惨淡,时有爽凉的微风吹过,本想吹散郭家的肃杀之气,却无异于螳臂当车,这种气息是要有一股大风暴才能洗涤干净的……
平和的黄昏能给许多人心里带来几分安谧。郭枫望着西边的最后一线霞色,面如古井不波,心中却云海翻腾。静静在亭中伫立着。
郭枫的再忍让并没有引起展寒涯的沉思,反而引发了他们的得寸进尺,这时水癸带来了更恶劣的噩耗。
“少爷,夫人……夫人她被杀害了。”水癸站在郭枫背后一脸悲戚地道。郭枫面色大变,蓦然转身,寒声道:“什么?”心中震惊不已,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水癸又说了一遍:“夫人被害,现在正在大堂。”郭枫风驰电掣般地跑去。
堂内的哭泣声震天憾地,几名男丁垂首立在旁边,“五月刀”默然伫立在堂中,垂首头,不忍见到躺在地上,安详闭着双眼永远不可能站起来的老夫人。郭枫哭天喊地,泪水涟涟,伤心不已。
郭枫迈着沉重的步子龋岖而行,一步一步地走到郭母的尸体前,“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那张熟悉而又无比亲切的面容,心中无比的哀痛,根根愁肠寸寸劫灰。
身过的亲人一个一个地离他而去,自己的忍让带来的是天人永别,如果这样下去,下一个又会是身边的哪一个亲人兄弟呢?犹如泰山般的压力压在心间使他终于支撑不下去了。
良久良久,他似是喃喃自语,声音又略带狠毒地道:“展家,我已经全部偿还了。”众人闻言瞥向他,发现他的眼角沁出几滴泪水。
外面下起了雨,滴滴嗒嗒,无限悲凉,天地齐悲!
郭夫人入葬后,郭枫正式策划对展家的反噬,此时的他已不见昔日的拓落样子,神姿勃发,运筹帷幄,把整件事情都策划出来。郭家与展家的斗争正式开始。
反是这几天很少见郭纤纤出她的闺阁一步,不知她依然沉于丧母之痛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郭枫又忙的不亦乐乎,无暇去看一下她。
不知何故,郭家对展家政治,经济上的反噬,反是展家不愿主战,全都退避三舍,令得郭枫一些人眉宇紧锁,这不是展寒涯的一惯作风。虽然展寒涯一再退避,但郭枫对他的仇恨一直中烧旺盛。在他看来,尽管生父是展寒涯,但几十年的养育之恩与他扯不上半点关系,何况他再三夺走自己身边的人,最令他痛恨的是他居然会对郭母下手,这是对他慈爱又怜惜的人啊!
这日,郭枫召来仅剩下的“六月刀”,他们可说是不幸的,但又可以说是幸运的。郭枫望着面前这些人,三年来,他们衰老了许多,每人的脸上都布满皱纹,漫漫三年,他们好像过个十个春秋。
郭枫开始打破宁静:“这三年来,小侄让各位叔伯劳累了,并且因我之故让叔伯们失去了许多的兄弟,小侄心中过意不去。对于展寒涯的再三逼迫,小侄看来大家早已义愤填膺了吧!各拉随我父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小侄先在这里谢谢各位叔伯。”说罢,又膝“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十一,铁打情
“六月刀”众人无不大惊,对他的突然如此一举似乎感到不易接受,俯身向前伸出手欲扶他起来,但脚不听使唤死死的定在那儿,就眼睁睁地看着郭枫恭恭敬敬地向着他们磕了三个头。
郭枫站了起来,面容肃穆非凡,白皙的面庞上这时现出的是古铜色,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今晚誓杀展寒涯,为郭家的条条人命讨回公道。”
“六月刀”精神为之一振,盼望已久的事情终于来临了,都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天空仍是满月,整个苏州城在月光的照射下都是一片银白,如此宁静谧和的氛围有谁相信会有一场搏杀正在逼进。
郭枫留住郭纤纤在家,这种事带上女人毕竟是个累赘,带上“六月刀”田甲,刘乙,赵戊,李庚,曹辛,水癸及郭家所有精英一并出了郭府。
展家的戒备也很森严,稍有风吹草动就有人前来探视,郭枫有五六十人,若要避过展府内那些高手的耳目,一两个人还可以,人稍多想偷袭已是千难万难。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如直接越墙杀进去给展家来个突然袭击。
郭枫将自己的想法告之众人,田甲,刘乙等一想也觉如此可行,也就答应直杀进去。他们都知道,这将是条不归路。
“啊——”一声凄厉苍寒的惨嚎声由展家大院中直冲干宵。片刻之间,展家内喊杀四起,阵阵哀嚎声响彻着整个苏州城。
冷冷的月光下映照的是如此阿鼻地狱般的一幕,怎能不叫人心寒?郭枫已不知躺在他剑下有多少休条性命,只知道厮杀,这几年来他武艺精进不少,由于经历的事情多,看清人间世故,是以人也变的冷漠噬血,与以前那副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客模样判若两人,这时他下手颇重,招招制命。
冷月下忽然冒出一点火花,接着听到“叮”的脆脆一声,郭枫心中一紧,这人是个高手!连忙敛精聚气,硬生生接住对方猛然的雷霆一击,震的他虎口流血,在展家内能有如此武艺的大概也只有一人,那人就是连郭立峰也成其剑下亡魂的武当叛徒——灵休!
两剑一交即离,犹如晴蜒点水一般,旁边依然杀声不止,郭府一众也死伤过半。郭枫定住身形,但见对面那人身着黑色道袍,由于真气的鼓动道袍稍稍鼓起,瘦弱的脸皮上挂着一对八字胡须,用提长剑,面容平静,似乎发现面前这人不好对付。
他就是杀父仇人!
郭枫剑诀一翻,合身迎了上去,郭枫随法新习得少林武艺,少林武术讲究诸般打坐练气以练内功,武功雄浑大气老练,郭枫以此为基础合郭立峰教下的“回风剑法”融为一体,收到不少效果,加上少林诸般武艺,现在的他确实非同小可。灵休师承武当,是武当中罕有高手,武当武术又讲究吸天地之气,练出的武艺清灵飘逸,超凡脱俗,人灵动清洒,灵休“太乙分光剑法”造诣颇深,多年的实战经验将剑法练的熟巧生花,往往会有精光仁现,是以江湖上没有人不觑他三分。
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般的压向灵休,灵休冷笑一声,面对凌厉剑气退后三步以减缓空气中迫人的压力,拂袖一扫,郭枫的剑气顿时给化为乌有。郭枫发动雷霆一击,竟给继休轻描淡写般的化的干干净净,由此管中窥豹,灵休惊人的武艺可见一斑。
灵休终于出手了,郭枫毫不懈怠,现在他已早非昔日吴下阿蒙,剑剑生辉,两把剑犹如两条银龙在皎月之下纠缠撕咬。从两把剑中迸发出的剑气使得旁边的人伤亡不少。两人武艺毫不逊让,久攻之下谁也占不了上风。
展寒涯了已出战,遍地尸首,郭家众人已伤亡大半,郭枫也因久攻灵休不下不能脱手杀敌而心生烦闷之气,愈发心浮气躁,高手间的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此乃犯兵空之大忌,剑法凌乱,渐落下风。
眼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兄弟一个个倒下,他突然间意识到他犯了个极大的错误。活生生的人片刻间变成亡魂,这都是他的一念之差,何必与展家争个死去活来,百年后自己又是一抷黄土,又能留下什么,带走什么,何必又伤及这么多条无辜性命。自己退一步不是很好吗?“尘尘归尘尘,我佛礼念心。天地本无物,佛上自心行。”这是法新每天都让他诵上十遍的句子。其实当年师父就是让自己退一步吧?“天地本无物,佛上自心行。”看到自己永远都不理解师父。
郭枫越想越多,忽然胸前一声剧痛,忙回边神来,但见胸前被剑划过深深的一条,顿时间血流如注,旁边郭府余部大惊失色,郭枫忙点住两处穴道止住流血。
望着殷红鲜血,郭枫宛如看到郭父临终前震憾的豪言,郭母慈祥和蔼的面貌,刚刚沉寂下来的心突然间又一次翻腾,顾不及想太多,纵身一击!
这一击绝对不同!这一击是他三年来所得精华的所在,当今天下谁也不能小觑。灵休脸色变了。忽然间就听到“啵啵”的两声,没有人看清楚怎么回事,看清时就只看到三个人。郭枫的剑刺入灵休的咽喉,灵休的剑刺过中间一人的胸膛,离郭枫仅距一寸,而且郭枫左边胳膊血肉模糊,胳膊已不翼而飞,中间一人就是郭府“十月刀”的老大田甲,为救主殒命!
杀掉灵休竟然是一条胳膊与一大高手性命的代价,也忒惨重!
十二,冷月声
静。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望着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扑”,灵休缓缓的倒在了地上。田甲用着最后那一分真气回望了静静的四周,嘴上猩红的血止不住的沽沽向外流淌,终于挺不住多久也“扑”的一声倒下了。他那颗忠心护主的血热的心也渐渐冷却了。
郭枫几乎忘记了缺胳膊的疼痛,眼前的一切让他呆住了,要不是他,恐怕现在已经和灵休一样睡下了吧?
对这一幕他似乎已经麻木了,忘记身上的痛,眼睛蓦然望上远处执剑的展寒涯,向他冲去,四周的人也醒悟过来,又拼杀也在一起。
“展寒涯,拿命来!”郭枫嘶喊道。
展寒涯面对眼前这只野兽心似乎怯了,迎手招架被逼的步步后退,直顶住展家大门前的石柱上,险象环生,“叮”,一柄剑荡开了郭枫对展寒涯的进攻,并把郭枫荡开了几步远。
只见一个身着儒衫,头带方巾的寒酸之士飘在了郭枫与展寒涯之间。郭枫怔住了,这是一张让他再熟悉不过的脸。萧峭,他的结拜义兄。
“我叫展峭,展寒涯是我爹。对不住了大哥,小弟骗了你很久,其实你的事情我在与你结识之前都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郭枫不知是恨还是痛,声音带着一些绝望。
“我化名与你相识我是有意的。我从小被爹送到武当学艺,二十多年后艺成下山归家探亲,知道了我展家与郭家的过节,我不想卷入到这场拼杀的涡漩中去,就很少插手此事,我爹硬逼我掌管家业,可我心不在此,几次与我爹吵了起来,所以在某些行业中我们退了一步。多次我劝过我爹不用拼个你死我活,可他怨气太重,对我的话听不入耳,仍一意孤行。我去找你,也是为此,我很珍惜我们间的那份赏景作词的友谊,我不忍告诉你事实而破碎你我堆积起来的情谊,你还记得我暗示过你的那番话吗?‘前人的路我们不一定非要走下去不可,失去的东西不可复得,失去了就让他失去吧!’可是你并没有领悟到。闹成今天这惨烈的局面,谁也不想看到,退一步又算得了什么呢?这种局面你我又得到了什么呢?”
“如果没有今晚,也许明天日出后他们还是活生生的吧?可是有了今晚 ,这些倒下的人将永远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一切仇恨并不是你死我活就能解决的了的。大哥,其实我不应该说这些话的,至少这是对你的不尊敬,但是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拼杀,我相信那样谁都很累,大哥难道你不想过那恬然自在,无拘无束的逍遥生活吗?他是我爹,我是不会让他死在你的剑下的,我是他的儿子,这是我的责任。”
郭枫沉寂了下来,他确实很累了,累到以至于他想永远的沉睡,是啊,这样他又得到了什么,那些本可是活生生的人却因自己一念之执着而加快了他们离去的步伐,自己的错可犯的真大啊!
挺剑的手臂缓缓的放了下来,他那充满仇恨火焰的心逐渐冷却下来,就好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慢慢调谢。展峭聚精会神的望着眼前的这个意志逐渐沉沦的年轻人,似乎生怕这个仇恨的火花再度点燃又像疯狗一样扑向他爹。
就在这一刻,身后两声凄寒怕惨叫声扑背而来,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望向了展家门前的石柱——一柄长剑没入展寒涯胸膛,郭纤纤的脸上满是鲜血,一股一股的鲜血正从郭纤纤的眼睛中流淌出来。她在那儿四处摸索,脚步乱滞,宛如一只落水蚂蚁在四处摸索一根救命稻草。
郭枫飞也似的冲过去抱住郭纤纤,郭纤纤像抓救命稻草般牢牢抓住郭枫胳膊,发疯般的游来走去,郭枫急道:“三妹,是我,冷静点儿,是二哥。”郭纤纤像小孩似的扑向郭枫,哭着道:“二哥,我杀了展寒涯,替我们郭家几十条人命报了仇,二哥,我报了仇,我们可以回去了。呜呜呜。。。。。。”说着便大哭起来。
刚才郭枫,展峭两人太过认真以至于忘了后面,想是郭纤纤偷袭展寒涯,展寒涯入手刺瞎郭纤纤的眼睛。
郭枫怕郭纤纤哭久伤了眼睛,一只手点向郭纤纤的大椎穴,郭纤纤顿时停住哭声晕了过去。他将郭纤纤交给身边的李庚,抬头缓缓的望向展峭后又扫向倒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展寒涯,最后抬头望向天空中皎洁的月盘,如此良夜,应该是团聚的好时刻吧?月盘就像个青春可爱的姑娘一样,望着人间的好就笑,朗照大地,望见人间的悲就霾,阴云走过。
郭枫望着天空道:“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我一人之仇恨,带着身边之人人人皆有仇恨,如果我没仇恨,如果我放手,他们就不会离开我,他们也就不会离开他们的亲人,都是我害了他们,这一切都是我一念之间啊。二弟,以后苏州城就靠你的了,我认输了,我退了。”他嘴角喃喃念道,“天在本无物,佛上自心行。二弟,请你放过郭家的余部吧,我相信你会。也该结束了,是吧?”他仰望天空大叫“爹!”又俯首望向地上展寒涯,“爹!”横剑起来,插向胸口,事情促然,众人大惊失色,想救已然来不及。只听到展峭悠然,沧桑而又悲凉的一声长叹。他死了也好,他活着将会比死了更痛苦。
尾声 绿竹居
一年后,一个老和尚风尘仆仆赶到郭家大门外。只见“郭府”的牌匾依然存在,大门紧闭着,老和尚顿感几分萧索,轻轻叩了几下门环,过了良久,一个年约五十四五岁的人面庞露了出来,面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疤,峥嵘冽布于整张脸的两边,着实畏人。
那人一见老和尚,忙拉开门对老和尚恭恭敬敬的道:“想不到大师远道而来,快请进!”说着忙把那老和尚迎了进来,那和尚默念一声“阿弥托佛”,接着又叹一声,只见府内杂草众生,残枝败叶洒在过道上,一片凄凉萧索,比起当年现在沧凉了许多。这和尚正是当年在郭府内住过几年,教郭枫武艺的少林大师法新。那老人就是“十月刀”之一的水癸。
水癸似是看出了法新的意思,怆然道:“去年与展家的最一次火拼后,二少爷自刎而别,三姑娘眼睛被刺瞎一辈子算是只能是黑暗了,我们十兄弟在那次后只有我和七哥。回来后我们分散府内所有人,三姑娘终日意志消沉,我和七哥不忍离开舍弃这郭家百年基业,就留在府内过着平常人的生活,也好照顾好三姑娘,怕她在这种状况下有什么三长两短。哎,我们担心三姑娘触物伤情,就在后面绿竹林内给他建了一舍绿竹居,让她能有个舒适的心情,过那恬然自在的生活。大师要不到绿竹居去看一下?”
法新听到这里,缓缓转过身,念了句“阿弥托佛”,合什道:“不用了,施主好好看着她吧。”说罢,跨过大门仰望天空默默道:“这无涯的江湖带给世人的总有不尽的悲与痛,受苦受折磨的也总是那些可怜的世人。”
秋风萧萦,天在同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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