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结——雨巷思绪
从小生长在江南的我,几乎逛遍了江南最著名的古镇,吴江的周庄,嘉兴的西塘,桐乡的乌镇,湖州的南浔,苏州的沐渎,都有我留下的脚印,同时我也带走了古镇深埋在我心海里的记忆。甚至连绍兴的鲁镇也能激起我逛街的兴趣,尽管鲁镇并非是现实生活中的自然古镇,它只不过是鲁迅《狂人日记》里的小说场景,是的,就是小说场景的复制品而已。但是,那种小桥流水人家,两岸垂柳舞蹈,石板地白粉墙,幽幽深深的巷……江南古镇特有的气息和韵味,总是让我流连忘返。尤其是那深深的雨巷,我像要寻找什么,也像在等待什么,我是在寻找那个独自撑着油纸伞彷徨在幽静雨巷里悠悠长长的孤零零的影子呢?还是在寻找那个在寂寥的雨巷里像一树在晨曦中期待旭日冉冉东升的丁香那样的影子呢?我是在等待戴望舒、郁达夫、徐志摩他们再度哼哧对丁香的赞美诗篇,出现在深深悠悠雨巷中的情景吗?我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在寻找什么,道不明到底在等待什么,只能说那是一种莫明的情怀,那是一种莫明的梦寐吧。但我也非常清醒,无论是在寻找中等待,还是在等待中寻找,凡是寻找,只是对过去的——怀念,或者追忆;而等待的,总是对未来的——希望,或者期望。其实,过去也好,将来也好,追忆也好,期待也好,无非是个心结,一个不容易解开的心结。但再怎么难解的心结,也总会有个头,就像是古镇,再怎么古老,也会有个轮;雨巷不管有多么悠长终有个底。因为这是自然世界里的必然,是一种不可抗力的必然……人生又何尝不是一个被千丝万缕系紧的情结呢。我们都生活在偶然的垒叠里,我的人生观很简单,只要生命还存有活力,那么世上一切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偶然的。当然,除了死是必然的。正因如此,只要我的生命还没有遇上必然事件,那么任何一种遭遇也仅仅是偶然的,都有可能被下一个偶然代替轮换,无论悲欢离合,无论富贵贫贱,无论爱恨情仇,无论祸福哀喜……都只是偶然的,都存有希望的曙光……公平不公平,只是对生命的必然而言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对于我自己这一个体而言。
二、闲笔——鸣鹤印象
每次外出归来我总是一身疲惫,像一棵被烈日蒸烤得怏怏倾斜的小草,歪歪倒倒,这次从邯郸参加完“第三届中国西柏坡散文节表彰颁奖活动”回来后也不例外。旅途的折腾,加上南北气候的反差,弄得我难逃感冒劫持,发烧咳嗽,天天跑医院输液,没精打采。可当阿遐说她周末想去鸣鹤看看,问我去不去时,我连想都没想,随口就是干干脆脆一个字:“去!”鸣鹤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吸引我吗?其实,鸣鹤吸引我的并不是其有没有魅力,因为我还没有真正走近过鸣鹤,既没有身临其境地去了解鸣鹤的内涵,也没有亲眼目睹鸣鹤古今的风采,缺乏对鸣鹤最基本的触目阅读,无法对鸣鹤有深层的感性认识和全面的理性认识,所以我根本不知鸣鹤对于我而言是不是有魅力可言。鸣鹤之所以能令我顿打激灵,精神倍增,正是因为我想对鸣鹤鉴赏解读,想好好解读一下鸣鹤这本有千年历史文化的深涵敦厚之书。
鸣鹤镇隶属慈溪巿,始建于唐开元年间,迄今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据说,鸣鹤街曾是三北一带最有名最兴旺最繁荣的以药业盐业为主的商街。早就听说鸣鹤里外有白洋湖、里杜湖、外杜湖,金仙寺,五磊寺,袁韶墓,吴锦堂莫,虞世南故居,浙江第一古桥等景观……据史料记载,虞世南的先祖虞耸曾在鸣鹤建造过测天楼;其侄虞喜就利用测天楼发现“岁差”,在中国古代科学历史上为世界天文学做了一大贡献。
十年前,我陪儿子到白洋湖摄影采风,那时我对鸣鹤的千年历史一无所知,也仅仅驻足在白洋湖畔,只觉得白洋湖里有杭州西湖三潭映月的影子,湖中七座白塔精致、秀逸、玲珑,令我怦怦心动;所以我的眼睛也只盯着白洋湖的湖面风光抓拍。其实,巿区距鸣鹤并不遥远,自己驾车也只是半个多小时,但往往越是家门口的景观越容易被我们忽视,鸣鹤就是被我忽视的一个说实例。直至我进入慈溪本地作家圈后,尤其是解读了叶子这一鸣鹤叶氏家族后人笔下的《鸣鹤记忆》,再走进伟恒的博客,读了这位笔名“白洋湖畔”就取之他站在办公室窗前就能凝望的白洋湖,就职云龙中学高中物理教师笔下的古今鸣鹤,喜好逛古镇,喜好阅读古镇的我,方知自己偏偏漏读了眼前这一没有任何商业炒作,纯真质朴如同闺阁绣楼姑娘似的鸣鹤,这才让我对鸣鹤刮目相看,并渐渐生产了兴趣,同时也有了“走近鸣鹤阅读鸣鹤”的心思。能与幽默起来像半仙一样,说话处事比一般男士还要豪爽,在我们这个圈里被称侠女的阿遐同走鸣鹤,毫无疑问要比我独走鸣鹤有滋味有意思。
周末的早晨,我被雨儿逗耍窗台的响声闹醒。江南的雨儿就是缠绵,顽皮起来也没完没了,这不,和窗台“嗒嗒啪啪”耍闹了一夜竟然不倦不厌,好像还在兴头上,这架势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停下。本就喜好雨天赖床的我,心想那么大的雨,去鸣鹤的计划准泡汤了,那就不起床了,把《散文情感论》一书细细地读一读,好好地领悟一下其中的精华,再深层思索一下对王聚敏老师“我谈原生态”里的某些不同观点。尽管医生多次叮嘱我忌在床上看书看电视,我也相信医嘱是科学的,是为了保护我的颈椎腰椎,防患未然,可坐在椅子上看书哪有在床上半躺半靠地舒服啊。当然,我也并不只是因为贪舒服,关键是没有这样的氛围我很难进入深层阅读,思维松散不密自然也有阅读效果远不及躺在床上。所以医嘱归医嘱,医嘱只对我的一般阅读有效,一旦准备进入鉴赏阅读时,依然我行我素,还是以我自己的习惯躺在床上才能读出文字的味道,才会有阅读的激情和灵感。
三、做诗——嬉皮湿漉漉
我刚刚把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手机响了,是阿遐的短信,问我“还去不去鸣鹤?墨兄已在路上。”有墨兄同行?真是再好不过了!去,去,当然去!墨兄名墨,肚里也尽是墨,上知天文下知地里,东南西北中没有他聊不来的,若咬文嚼字,自然满口墨香;若幽默调侃,还略胜侠女胡遐。任何场合只要有他在,就不可能会有冷场。记得柏令兄赞叹墨兄——60岁的心智,16岁的心态。我颇有同感。
我把车泊在巿图书馆停车场就窜上了双杰哥哥的车。双杰哥哥何许人?双杰哥哥姓厉,名双杰。“双杰”与“双节”和“哥”与“棍”在我们慈溪的七彩普通话里是谐音,“双节棍”来自对“双杰哥”的调侃,后来年少的叫其“双杰哥”,年长的称其“双节棍”。久而之久,“双杰哥”“双节棍”混乱不分了,咋开心就咋叫呗,我就跟着大家的感觉叫他杰哥哥,虽然我比他年长,他也叫我大姐。这又有何妨?
车里除了杰哥哥,阿遐和墨兄,还有墨兄的弟子邹颖,我显然是迟到了。还没等我坐稳,本就没有熄灭等我的车,四轮开始滚动,悠悠然然慢慢腾腾地滚动起来。眼看刚刚滚过十字路口红绿灯,呵,车轮一下就呼呼地转了起来,转啊,转啊……滚时慢悠悠的,像大姑娘上轿一样含蓄,转起来一下成了泼辣性急快手快脚的小媳妇了。感情这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对于车轮来说简直就像是姑娘的禁界!
车窗外,雨儿窥见我们有说有笑不理会其存在,自然不甘寂寞,有点气急败坏地拍敲着玻璃。可是玻璃很密,雨儿就是找不到一丝空隙可钻,急得雨珠儿在玻璃窗上弹来跳去,尽管有本事把眼前的世界弄得湿漉漉的。是的,它有本事把眼前的整个世界弄得湿漉漉的,就是拿我们没辙。
墨兄说:“我要做诗了,看看这湿漉漉的窗,湿漉漉的地,我要做湿漉漉的诗。”于是,他兴奋地搜索湿漉漉的物象,沿途紧盯,能逮什么是什么。我受了他的感染,与他一起搜索枯肠,在我的大脑记忆储存里挖掘凡能用湿漉漉做定语的事件和物象。看似文静含蓄,言语不多的邹颖,突然蹦出一句“湿漉漉——湿漉漉——这湿漉漉倒是蛮有诗韵的,可千万别弄出什么赤luo露的来!”音不高,态平静,脸不笑,神安宁,看不出她是在说笑逗乐。或许正是她的这种神情,或许是我们心存歪想,把“赤祼”牵强意想“脱得精光”,反正邹颖是一语惊人,让我们开怀大笑,那是一种彻底放开自控情绪的笑。我想,如果笑声能测出体积,那我们这一车肯定装不下了。
“我写好了。”双杰哥哥平平静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竟然让笑声踩了刹车。
“你写好了什么?”胡遐不解,我们也不解,可见“不解”便是笑的自动刹车了。
“我写好了湿漉漉的诗。第一行一个字‘湿’,第二行三个字‘漉漉的’,第三行‘鸣鹤’二字,加上题目《湿漉漉的鸣鹤》,正好四行。湿\漉漉的\鸣鹤\湿漉漉的鸣鹤。”他一本正经,非常认真。我还没有反映过来,见阿遐同样是一脸认真地接过话:“这,就是,你写的诗?哦——我晓得哉,原来这样的就是诗。那,你要当心,今天就可能出一本诗集了。”
“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回去之后马上出诗集。当然,这是头一首。”话声未落,大家再次暴笑。这一笑可了不得,除了双杰哥哥依旧认真地驾着车,我们几个笑得几乎岔气。接着就学双杰哥哥做诗,以“湿漉漉”为主题,吟诵了许多“双杰式的笑剧诗”。我想我们何不来一次同题作文呢?题目就叫《湿漉漉的鸣鹤》,肯定有趣。建议出口,全数通过。
五人行,竟有三个幽默调侃的高手,加上我和邹颖在小圈子内也绝对算得上是快嘴快语,接口快捷反应敏锐的角色,所以谈吐嬉笑都很随意,很和谐,很默契。不过通过双杰哥哥“湿漉漉”的诗赋插曲,我对这位面相敦厚,说话慢调斯文,文字严谨,天天埋头研究家谱的“年轻老学究”——双杰哥哥,真是吃惊不小,他幽默调侃的本事才叫高人呢!
四、散谈——河埠头
在笑声中,车一个右转弯就拐进了白洋湖畔的云龙中学。耳闻中的云龙中学并不陌生,其前身是鸣鹤初级中学,曾设在破落的金仙寺内。八十年代后期,爱乡楷模、宁波市荣誉市民、慈溪藉港胞、香港民生药行董事长姚云龙先生返乡探亲,看到金仙寺寺不像寺,校不像校时,不只捐资择址在白洋湖畔新建了占地近4万平方米,建筑面积达11872平方米的新校舍,而且还出资兴修了金仙寺。不过这样零距离地走进这所环境清幽,绿树成荫,四季芳草似锦,金秋桂香满园,被竹园、荷池、假山、雕塑点缀的似庭园一样的普通中学,倒是第一次。见伟恒正在门口迎候,才知阿遐早与伟恒有约,伟恒是特地为我们做向导的。
云龙中学与白洋湖只相隔一条马路。站在校门口就能看清远近的湖景。白茫茫的雨雾中,白洋湖显得有些浅灰朦胧,像有一层淡淡的薄薄的柔纱在秋风烟雨中飘舞,使白洋湖在忽明忽暗中有一种动感,一种很轻盈很撩心的动感,比在明媚的日照下还要多几分羞赧,多几分含蓄,多几分神秘。
走出校门,有一埠头,它不同于一般江南水乡人家后门口那种用自然石砌成的河埠头,而是用水泥预制板砌成的,长长宽宽,平平坦坦,说其是埠头,倒不如说更像个小小的码头。相对耀眼的是左侧撑着一顶巨大的伞,就像是海滨浴场上太阳伞,此时撑立在碧波与烟雨中,成了名副其实的雨伞。可我总觉得这伞应该有一个更动听的名字,就叫“温馨伞”吧。不管它是遮阳的还是挡雨的,都体现了对女性尊重的温馨,体现了对女性关爱的温馨。有几位妇女把裤腿卷得高高的,淌在没过她们小腿的湖水里洗衣服。
“她们不冷吗?我看看就感觉够冷的了。”邹颖可能是没有亲身经历是这样的生活,已经深秋了,赤脚泡在冷冷的湖水里洗衣服有些不理解。是啊!现在的生活条件家家都有自来水,要不起码也有井水,洗洗刷刷的用水条件还是不错的,完全没有必须非要像旧时的乡村妇女,非得一年四季泡在河埠洗涤。
“冷是冷的,我们都穿上毛衣了,岂能不冷?不过,有时候还真的感觉不到冷,因为冷被爽代替了,爽的感觉真是不错。”我说的是我曾有过的经历和体会,并没有哄逗邹颖。我下乡时就是这样洗衣服的,何来那么多冷不冷,就是这样泡在河埠洗衣服。不同的是我们去埠头总是成群结对的,尤其是我,因为我不识水性。那时物质生活贫瘠,精神生活枯萎,体力劳动繁重,但同学恰少年不知忧愁,总想给单一无味的生活增添一些浪漫色彩。于是,在河埠头欢笑热闹,便成了我们知青生活的内容之一,冷冷热热都愿埠头洗衣;高兴了跑到埠头与河水嘻哈,伤心了也会跑到埠头落泪;恋爱在埠头浪漫,失恋在埠头伤感……但是,只要有知青群体在河埠头,埠头就充满青春活力,歌声笑声不断,传播到很远……很远……
(待续)
-全文完-
▷ 进入峻毅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