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基地出差两天，由于基地招待所条件太差，使得连续两个晚上都没睡好，早晨醒来头痛的要命，眼睛都睁不开。

下午还有些昏昏然，小芳盯着我笑：姐姐，睁开眼睛。我最喜欢看你的眼睛了，真好看！

我乐了，倦意全无：哦，好像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说我眼睛好看了。哪里好看啊？小芳说：你眼睛水灵灵的。

小芳的话不禁让我想起从前……

上学时常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哭了？我莫名其妙，人家就说怎么看你眼睛里好像有泪水。我纳闷，回家问爸爸，爸爸就笑：傻丫头，作家不是都用水汪汪来形容女孩子的眼睛吗？噢，我明白了，原来我的眼睛还是作家笔下形容的那种。不过那时幼稚，连臭美的感觉都没有。

后来阴差阳错认识他，他说第一次看见我就被我的眼睛吸引了，又大又亮，仿佛汪着一缕忧郁，一缕哀愁。我想一个能从我的眼睛就看出我心里的忧郁和哀愁的人一定不坏，于是抛却心中牵绊，为他生孩子，站在他身后陪他经受失败的打击，和他一起感受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待他站起来后又站到他身边，用心将自己还原成在经济和人格上都很独立的职业女性，分担他作为男人的责任。

寒冬过去，春暖花开，女儿站在我身边常常被人说成是我妹妹，可是他却常常看着我感慨：唉，怎么感觉你的眼睛没有以前漂亮了呢？我笑笑，故意靠近他，让他进入我目光的盲点，这样他的眼睛里就看不到我了。

看他年轻时的照片，知道那时他的眼睛也很漂亮，可是随着岁月变迁，他的眼睑没有经受住地球的重力吸引而耷拉下来，原来的大眼睛真的变小了。我常常笑他三角眼，他倒很得意：男人小眼睛有内涵，你看人家濮存昕，小小的三角眼，照样魅力无限。女人就不一样了，女人的美要从这扇心灵的窗户才能折射出来，所以我会越来越有魅力，你会越来越丑。

女儿在一边起哄：就是，我爸爸多帅。我乐了，打击他：男人四十一朵花，你已经开花了，马上就花谢花飞，看你怎么臭美。他不服气：女人三十豆腐渣，你都奔四了，看你漂亮到哪里去。我大笑：女人的美丽，与年龄无关，与气质有染，我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他想想，认同我的观点，问我男人可不可以一样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说yes。他就长吁一口气：幸亏鄙人一直喜欢读书，然后总是积极做我的第一读者，每看完一篇文章还喜欢煞有介事评价一番，评价结束再冲我竖起大拇指，也不再感慨我的眼睛没有当年漂亮了。

回杭州后，整天忙着一堆繁琐的行政事务，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还有一项码字的义务。三个月就停了专栏，也不再写新闻稿，他就很着急：你怎么不写文章了？还腹有诗书气自华呢，小心变丑了我不要你。我忍俊不住：早就变丑了，谢谢你赶紧别要我了吧。

不久有同事从兰州来杭出差，看到我后回去对他说：天堂真养人，你家扬州美女现在像小姑娘一样漂亮。他立即打电话过来：赶紧发张照片我看看，看你到底恢复成什么样了，都说你和小姑娘一样漂亮，要真和以前一样，我可就有危机感了。我笑着学他的口气：唉，眼睛都变小了，美丽就不能从心灵的窗户折射出来，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啊。

决定写这篇文章时，刚好他打来电话，于是我俩重温了关于眼睛的一些故事，他在电话那头乐得不行，一边笑一边强调：你的眼睛真的没有以前漂亮了。我很谦虚地承认：知道，知道，我以后再美丽也不能从心灵的窗户透出来了。

想想自己在兰州时一天盯着电脑十几个小时，回杭州也经常有十几个小时的记录，不近视已经是奇迹了，到今天还能水灵灵，真的是上天眷顾呵！

忽然想起十五年前流行的一首郑智化的歌《告诉我》：

告诉我明天有几天，告诉我,永远有多远，告诉我,真理在哪里，闭上眼，看不看得见？

告诉我泪水有多咸，告诉我笑容有多甜，告诉我幸福在哪里，睁开眼,在不在人间？总是在你的笑容之前，才发现真理的谎言，总是在你的哭泣之后，才发现幸福很遥远，总在流星坠落的天边，埋藏我承诺的誓言，总在日夜守候的窗前，等待你带走的春天！

十五年前少不更事，只因为喜欢这首歌里淡淡的哀愁便爱屋及乌，特意买来郑智化的磁带，晚上睡觉前放在耳边听。今天才明白歌中深意：明天没有几天，其实就是后天的昨天；永远其实更不远，有时候转身就是永远！如果真的幸福，闭上眼睛，它依然在人间，如果不幸福，即便你睁大双眼，还是看不见！

无论你的眼睛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了多少变化，生活的一切依然会在你的眼睛掌控之下。

睁开眼睛看世界，闭上眼睛看内心，其实谁也带不走谁的春天，只要将一切哀伤悲苦放在眼睛的盲区，生命就会时刻艳阳天！

杨甦于杭州

2008年11月29日

-全文完-